魏忠贤正和和一个相士摸样的人对几而坐,品茗聊天。
“牛先生,听说您是天衣缪神相的唯一男传弟子,想必您一定有过人之处。”
“九千岁过奖了,贫道只是一个江湖草莽,初窥门径罢了!”
“先生您不必过谦,天衣神相的弟子,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洒家今天请你来,是希望你给洒家断三件大事!请先生一定不要推辞!左右,给先生送上见面礼!”
一盘闪闪发光的金锭登时呈了上来。
牛聚明登时傻眼,这魏忠贤做事真是舍得花血本!难怪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九千岁瞧得起贫道,那是贫道一生之福。不知道九千岁您是要问什么呢?”
“牛先生既然是缪神相嫡传高足,那洒家就不拐弯抹角了,省得贻笑大方!洒家今日想问三件事:第一,皇上命相吉凶如何?第二,洒家命相吉凶如何?第三,洒家一生的克星到底是何方神圣?”
牛聚明微微一笑,“皇上洪福齐天,能当天子,自是贵不可言!”
魏忠贤又一拍手,左右又端上一盘亮闪闪的金锭,“务请先生一定明言!不必和洒家打弯子,洒家今天叫你来,除了看皇上的吉相,也看皇上的凶相!”魏忠贤不无奸险地歪了歪嘴道。
“九千岁此是何意?九千岁不是一向被皇上当成义父看待吗?您这是?…”
“先生有所不知啊!近来皇上和那些东林党逆贼们走得特别近,完全不理会奉圣娘娘和洒家了。他还偏听东林逆贼的一面之词,将四罪妃之死全部归罪到洒家的头上!真是岂有此理!”
“九千岁和东林党势同水火,这天下皆知!他们要构罪于您,只会让天下人和皇上都觉得,他们是有意栽赃报复!皇上难道真的会信他们?”
“还真被先生你言中了!皇上现在充其量只是一个会做木工的孩子,怎么会懂得政事和朝廷呢?他自己没有主见,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这怎么可以呢?况且他不懂政治和人心,怎么会知道东林党这伙人的奸险?前天要不是洒家跪断腿哭诉,他还真信了那伙奸党的一面之词了!”
“那皇上既然都不怀疑九千岁你了,你又何必让贫道做这灭族之事呢?”(附:在古代,相士是不可以在别人面前给皇帝算命占卦的,否则被发现后会被灭族!)
“不然,皇上虽然那天晚上不怀疑洒家了,但难免以后不被人教唆!最近皇上在张皇后的教唆下,是越来越不听洒家和奉圣夫人的话了!他似乎想在张皇后和东林党的支持下,整肃朝纲,中兴大明。祖宗之法不可乱,皇上他如果这么一整,大明不知道又要捅出什么篓子来呢!东林党这伙书呆子,尽教唆皇上干一些不靠谱的事情!跟前几朝的齐泰、黄子澄一个样,没有什么真能耐!”
“九千岁的话是让贫道越来越不明白了!”牛聚明有点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这宫中的事情,你一个江湖道人怎么会明白呢?最近皇上木工也不做了,净和张皇后和东林党人混在一起,大有给四死妃翻案的嫌疑。那天要不是洒家跪断骨头、费尽口舌将他敷衍过去,他还真怀疑是洒家杀的四妃呢!”
“四妃之死,难道跟九千岁没有丝毫关系吗?”牛聚明不经意间说出了一句犯忌的话。
“先生,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的好!聪明的人一般都活不长。先生你是行走江湖的,这点应该比洒家更清楚吧?”魏忠贤的话里充满了杀机。
“贫道该死,九千岁教训的是!”牛聚明在杀人不眨眼的魏忠贤面前,的确有点战战兢兢。
“那些个东林党,想死灰复燃,做梦去吧!他们岂会知道事情的一切接在洒家的掌握之中,想卷土重来,哼,再吃几年饭吧!就拿那几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东林余党高攀龙和缪昌期来说吧,这些月来看到皇上在张皇后的教唆下,似乎有点中兴之相,于是就联合张皇后,大告洒家的恶状,想一口就把洒家吞了。现在洒家要正式地告诉他们,他们就不要做梦了。洒家既然以前斗得过他们,现在也依然可以将他们送去见阎王。”
“九千岁欲除东林余党之事情,请恕贫道无能为力。”
“先生多虑了,洒家请先生来,为了当然不是先生的帮忙!洒家最近心里总是闷得慌,腿脚也有点不着地的感觉。由于心里没底,所以才有今日请先生来之事!”
“那九千岁今天找贫道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洒家就是想让你看看,皇上以后的路会走向何方?”
“九千岁若为此事烦忧,则大可不必。以贫道看,皇上虽然天生贵相,但是脸窄耳小,必然命寿不久,子嗣不旺。皇上虽然贵为天子,但其实也是一个命苦之人!”
“何以见得?”
“脸额狭窄者,天生注定命苦。耳小者,必然命寿不长。依照贫道的粗浅估计,皇上明年将有大凶,如若过不了此坎,则此生就此山崩。”
“先生休要乱言,此乃株连九族之罪!”
“九千岁既然要贫道明言,贫道只好舍命相告!九千岁难道不希望万岁比你先行一步?”牛聚明看到那两盘亮闪闪的金锭,的确没有沉住气。
“虽然皇上有时候耍小孩子脾气,不听洒家之言,让洒家光火。但是没有皇上,洒家今生何以立足?”魏忠贤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九千岁难道不懂就此而荣登大位,建立中国第一个太监王朝?”牛聚明也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神相你比洒家懂命,要是太监也能当皇帝,那这个太监就不会是太监了。洒家是有说不出的苦衷啊!”
“九千岁此为何意?”
“自从洒家设立东厂内操以来,皇上就对洒家大为防范!皇上似乎慢慢长大成人了,变得独立,不需要洒家了!”魏忠贤显然一直把皇帝当孩子看待。
“九千岁,皇上不听您的,那不是还有奉圣娘娘在吗?她不是一直都站在你那边的吗?而皇上又最听她的话!”
“她啊,洒家就不多讲了吧!她虽然是洒家的对事,但是她爱的是未进宫前的洒家,而不是现在的洒家。洒家毕竟是刑余之人啊,女人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刑余之人死心塌地呢?她的心啊,是永远向着皇上那边的。毕竟皇上是她一口奶一口奶养大的!”
“九千岁您不也是看着皇上长大的吗?皇上肚子里有多少条蛔虫您都清楚,那您还担心掌握不了皇上的心思吗?”牛聚明就是喜欢打听一些宫廷之事,希望以此来钻营。
“先生,你问得似乎有点多啊!别忘了,洒家今天是请你看命相的,不是让你来打听宫中之事的!请先生注意自己的身份!你要不是缪神相的高足,你觉得你会进得洒家的府吗?你别问那些没有用的了,给洒家看相吧!”
“贫道不敢看九千岁尊相!”牛聚明看太监扭曲塌陷的脸,总是有种不舒服的感觉。而且他听民间的人说,太监生平最讨厌别人盯着自己的脸和下胯看,所以故意推辞。
“那你就给洒家看看手相吧!”魏忠贤拿出双手,以命令的口气对牛聚明说到。
牛聚明一看魏忠贤双手,登时双眼圆睁,“九千岁左右手皆为断掌,难怪洪福齐天,位极人臣,掌管天下!”
“何以见得?”魏忠贤听后显然很高兴。
“九千岁,相卦讲:左断掌掌兵符,右断掌掌财库。九千岁双手皆为断掌,当然权利双掌,大富大贵啊!九千岁如此断掌,世间少有啊!”
“记得洒家年轻的时候去看相,相士只说洒家克六亲,是大凶大恶之相!”魏忠贤叹道,“他们说洒家一生肯定心如蛇蝎,杀人如割草!”
“九千岁,那是因为他们不懂相术。女人有断掌纹才那样,男人的断掌纹是大大的吉相。断掌纹一旦看错,是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就像有的断掌纹,其实根本就不是断掌纹,只是那些线走得近,似乎重合了而已,所以粗陋的相士就因为察觉不到而看错!”牛聚明知道自己此时千万不能说实话。虽然他看的和那个相士看到的其实相差无几而已。
“看来先生你倒是不错的!不愧为天衣神相的高足。洒家一直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心狠手辣!至于杀那些东林党嘛!那是因为政治的需要,不得已而已!你以为他们就是好人啊?他们个个以清流自居,沽名钓誉,诳骗天下人的耳目,并以此赢得朝野上下的好感而博取政治筹码。但是那些懦官和村夫能给他们什么?他们个个鼠目寸光,没有心机,别人摆摆样子就糊弄了他们。而且这些人能给东林党们实质的帮助吗?他们会为了东林党们挺身而出吗?不会的,当见血的时候,他们只知道个个往后缩。而且他们一直在犯着一个天大的错误,那就是他们的”得民心“。他们越是得民心,皇上就越担心!当洒家拿起屠刀杀他们的时候,难道皇上没有看到吗?洒家杀东林党,那是在皇上的默许下进行的。”
“九千岁洞彻万机,难怪总是立于不败之地。”牛聚明作为一个相士,套话的功夫的确不一般。不断地称赞别人,就可以获得别人的信任和好感,进而套出别人的心里话,因为每个人的内心其实都是孤独的,他们都需要倾诉。
“尤其可笑的是他们想依靠民间山野村夫们的舆论力量来立足朝廷,真是幼稚至极。村夫们要是那么有胆量和能量,他们就不会当农民了,早就当官发财了,有句话叫”胆大有官做“。依靠一百万个胆小的鼠辈,也不如依靠一个胆大的英雄!女人为什么宁愿做富人的妾,也不愿做穷光蛋的妻,也是这个道理。因为没有潜力的,永远也没有潜力!”
“九千岁高见,贫道佩服!”牛聚明继续奉承,希望套出更多的心里话。
“这些东林逆贼,早些年洒家看他们可怜,就留了一些活口。洒家的同情没有换来他们的理解。如今他们又联合张皇后来兴风作浪了,看来是冤家的永远是冤家,不会变成恩家的!洒家还真的有必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早些年洒家只是杀一儆百,希望他们不要和洒家作对。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洒家,这些个该死的阴谋家!”魏忠贤牙齿紧咬,拳头捶几,“他们的阴险让洒家看清了他们伪君子的面目。洒家早些年对他们还算有点尊敬,觉得他们为民请命,大义凛然,个个都是汉子。现在看来,这些都只不过是他们博取政治筹码的一种策略而已。他们的心里装的最多的还是他们自己,而不是天下苍生。既然他们以他们的卑鄙换来了洒家的鄙视,那么他们就没有必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九千岁果敢利辣的人生性格和政治手段,是您伟大命运的成功助手啊!”一个伟大的相士不在于他多么会讲,而在于他多么会倾听!能套出一世枭雄魏忠贤这么多的心里话,牛聚明的功力的确深厚!
“搞政治哪能不流血?早年杨涟弹劾洒家二十四大罪状,可真把洒家吓怕了。洒家在皇上面前日日哭,夜夜哭,膝盖跪烂,眼泪流干,才好不容易捡回一条性命。既然他们煞费苦心都没有把洒家搞死,那对不起,洒家就要搞死你们!世间人总是问洒家对东林党是不是有刻骨深仇。洒家要告诉你们,洒家对他们没有仇恨,这是政治,他们不死,洒家就得死。洒家恨他们是在几天前。他们亡我之心不死,以跳梁小丑的姿态,联合张皇后,想在皇帝老子面前告死洒家。他们还企图剥夺洒家唯一的女儿的封爵,这是让洒家非常痛恨的一点。他们有什么冲着洒家来,洒家不怕。洒家的女儿再怎么说也是无辜的,他们既然读了那多么的书,应该更懂得这个道理。这让洒家对他们很是瞧不起,因为他们更喜欢株连九族。洒家整人,何曾动过别人家小?如今他们原形毕露,是该洒家对他们大动干戈的时候了!”
“九千岁,依贫道看,东林党人不是九千岁您的克星啊!”牛聚明见好就收,不再继续听魏忠贤的倾诉,省得知道太多秘密,被魏忠贤咔嚓。二来他也想以一几之力,救救东林党人的残存力量,转移魏忠贤的视线。
“那会是何方神圣?”魏忠贤登时从自己的心灵王国中将自己拔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信王府的信王爷朱由检才是您真正的克星啊!”
“信王?他不是一向都懦弱胆小的吗?他能构成洒家什么威胁?他在洒家面前恭顺得像个奴才!”
“九千岁,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九千岁何其英明之人,难道不知道世间有韬光养晦之说吗?信王爷现在在您面前的恭顺,那都是装出来的!如今皇上没有子嗣,百年之后,唯一继承大明江山的,舍他其谁啊?”
“洒家还真的忘记了这一点!洒家平生最看不惯那些惺惺作态的伪君子了!”魏忠贤作为一个燕赵人士,喜欢豪爽和真诚的性格。他登时眉头一皱,拍案而起,“信王、东林党!哼,洒家是不会让你们这些阴谋家得逞的,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