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希并没有去参加中秋节的吟诗会,但擎哲却把一切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还添油加醋的说:“殿下,属下在暗中观察多个时辰,那老皇帝在吟诗会进展到一半的时候就先走了。”
“哦?为什么?”宇文希玩弄着手中的一支精巧的纯天然玉石打造的高顶酒杯,单手撑着右脸漫不经心地问。
“依属下观看,是因为风清颜在吟诗会上吟的一首千古绝句,此诗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呐。”擎哲一想到风清颜的绝妙好诗,就忍不住咂舌。
“什么诗?”宇文希抬头看着擎哲,像是很想知道。
“恩,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果然是一等好诗!
“什么!”宇文希猛地抬头,眼中带着点不敢置信,手上的杯子掉在地上也浑然不知。
“怎么了,殿下,有什么问题么?”擎哲很不解,这么好的诗句,殿下听了就算不高兴也不用这样大的反应吧。
这诗句,莫不是听了擎哲讲出来,怕是永永远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当年母后临终前交给他的一番话——十年之前
先皇后娘娘尚在之时,为人温婉贤淑,宽容大方,获得皇上的厚爱,当他还七八岁时,那正是天真烂漫的童年时期,一次,父皇来到母后的寝宫中,周围人都出去了,大殿里空无一人,他因好奇躲在屏风后面听了他们的对话,听见父皇叹了一口气说:“慕容婉巯,朕知道你是个好妻子更是个好皇后,但朕又不得不忌惮慕容家的势力,如今虽然朕的根基深固,掌握着朝廷,却见得慕容将军三番两次的忤逆朕的意旨,常常偷偷的以探访漠北王朝为由前往漠北,实则竟是背着朕偷兵买马,充军纳粮,朕已经把云止的大半部分兵权都交到你们的手上了,可你爹竟然还不知足,要是哪一天把军队整顿安好,前来逼宫,那你说,到时候是该怎么办?”
慕容婉巯立刻慌忙地跪下,拉着皇帝的衣角,哭哭啼啼地说:“皇上,我知道您一直都不放心我们慕容家,可我们慕容家世代为军,为云止建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可您凭着自己一个人的想法就断定我们慕容家要叛变,这不是子虚乌有吗?”
“哼,那要按照你的说法,就是现在慕容将军来逼宫,你也认为他这是在做好事,是在为人民立福!”皇帝一甩袖袍,背对着慕容婉巯,冷声说。
见自己是说什么也不能挽回皇帝的决心了,慕容婉巯绝望的低下了头,皇上的一番话更是凉透了她的心,同是夫妻十几载,就连这点事情也要怀疑,她的爹她又怎么会不清楚呢?要是真的在招兵买马,那只能是一个原因,边疆战乱,他不想让皇上再为此事费神,就偷偷地背着皇上整顿军事,从北漠那些人的手里买回了英勇善战的铁骑,灭了那些心怀不轨的小人的气势,给云止增威。到时候就算是皇帝要罚他,也会为了平定战事而既往不咎。可现在皇上一门心思的认为慕容将军是要造反,她深知今天要是不打消皇上的念想,慕容将军府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而唯有打消他念头的办法就是少一个让他顾忌的自己,才能保得住整个将军府,她抬头,心如死灰的说:“既然皇上不相信我们,那臣妾也就只有一死了之了,愿我死后,请皇上不要再猜忌我爹了。”
她的爹是个好人,但战事忙乱,很少见到她,只要回将军府,从来就只会摸着慕容婉巯的头充满慈祥的说:“哎呀,看我的闺女又长高了,我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过几年不知闺女有没有你爹高了呢?”随后有时会哈哈大笑几声。
想着爹会白发人送黑发人,眼泪掉了下来,心痛的说:“皇上,您就真的不愿意相信臣妾的话吗?”哪怕是一丝希望她也要抓住,毕竟她真的不想死,不是因为贪图宫中的荣华富贵,而是因为她唯一的寄托——宇文希,她的儿子,他还那么小就要失去母亲,她不想让他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只是那样他便会一生都活在痛苦和阴影中,永远都走不出来。
但皇上无情的一句话让她的心跌入了深渊:“朕是不会相信你所说的一切,要死就尽快死,只有你死了,慕容廉才不会让朕担心,他就构不成威胁了。”皇帝大步而去,不想看她自缢的场面。
躲在屏风后的宇文希此时真的很想冲出来告诉母后,“母后你不要死,希儿还小,你应该多多保护我才对,你走了,谁来帮我练字,母后,只有您,会在我练功累到的时候温暖的送上一些解渴的瓜果,会真正的关心我爱护我,希儿知道,其他的娘娘都是虚情假意,只有您才是一心一意对希儿好的人,请您不要走好不好?”
这时,慕容婉巯从桌子上拿起一把水果刀,用力地对自己心脏的位置插去,顷刻间,鲜血四溢,皇后瘫倒在凳子旁,宇文希终于哭着冲了出来,皇后先是一愣,明白他全都看见了,苦涩地笑笑:“希儿,别怪你父皇狠心,帝王无情,这本就是天家男儿的心性,母后自以为一心一意对你父皇,就,咳咳”慕容婉巯吐出了几口血,宇文希连忙去找太医来,却被她叫住了“希儿,别去了,没用的,我只能一死,母后现在想告诉你一首诗,是母后现在想到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你要知道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事,我的死能换来全慕容将军府的活,也算是,咳咳,值!”最后一字出,慕容婉巯彻彻底底的垂下了比划的手,脸偏向一边,嘴角流动的鲜血也染湿了一片衣服,宇文希摇着慕容婉巯,大喊:“不!母后,你醒醒啊,希儿不去找太医了,也不怪父皇了,您醒醒,醒醒啊!”对着天愤烈的嘶吼着。
那是一个中秋夜,别人在合家团圆,长欢宫里,宇文希抱着慕容婉巯跪了一夜,从此,他眼里没有亲人,有的,只是让宇文傲失去一切!
他陷入了久久的回忆,擎哲见他面目不对劲,就喊:“殿下,您怎么了?”听个诗也能分神这么久的吗?
“没事,本殿下累了,你先下去吧。”宇文希回过神来,不在意的让擎哲下去了。擎哲走的时候就想:殿下这是怎么了?何时见过他这么奇怪的表情啊,像是很痛苦的回忆一件事,风姑娘的是就有如此神用么?
擎哲疑惑,宇文希震惊,“风清颜为什么会知道母后自编的诗,莫非是母后在天有灵?”
在床上翻覆了一整夜,也没有睡着,想的同样一个问题:“风清颜,到底怎么会知道母后的诗?”
皇宫的益乐阁中,一名白衣男子嘴角含笑,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容貌如画,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这种容貌,这种风仪,根本就已经超越了一切人类的美丽。他只是随便穿件白色的袍子,觉得就算是天使,也绝对不会比他更美。这种超越的男女,超越了世俗的美态,竟是已不能用言词来形容。
“太子殿下也会疑惑迷茫么,真是好笑了,风清颜,似乎是太子殿下命中的一道劫。”他的声音悠扬而清新,听着格外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