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枪法!”关天煞拍案叫绝,鼓掌喝彩。
这岂止是枪法好?戏子这招‘一泄流长’可是武林宗下李云楼副当家云俢雨的独门云家枪法。
云俢雨祖师自他父亲那一代,曾经历过一次惨烈浩劫,云家如今只有云俢雨一人独当,云家枪法也早已失传已久,而云俢雨却蒙祖荫,又和李长歌结拜为兄弟,这才受江湖中人礼待三分,其实他的枪法,实属二流中的二流,更有流言称,他连一把枪都提不起来。本以为这云家枪法从此失传,没想到今天却有缘再见云家精髓!
或许,正是因为陈楚生从未见过真正的云家枪法,这才宣称枪王现世,以讹传讹,其实说穿了,这姓高的小伙子,其实是云家私受弟子罢了。
关天煞不住点头,对那戏子身世不再有所怀疑,赶紧亲自请他入座。
厅侧旁观的王贤知,眼睛闪闪发亮,仿佛这一生终于碰上一个值得他崇拜的男子。恐怕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枪王的称号。
别说王贤知,就连王家二姐妹也禁不住小鹿乱撞,即使她们依旧心心向往身旁的少年,但崇拜的偶像与心仪对象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玄武弟子惊坐在旁,不停窃窃私语。恐怕在场的,只有高弶看着那名戏子的神情,始终未变。
关天煞从来不曾注意到坐在厅侧的十一少年郎。也不管这个戏子是真还是假,关天煞把他被请来的来龙去脉细说了一遍,还特地为他准备了厢房。
说起来,他的房间就在高弶对面,中间隔着一个长亭,两块草坪。
王贤霊得知真正的枪王入住他们玄武门,赶紧跑来一探究竟,甚至还扯上高弶一同去那戏子房里吆喝。
“高大侠!高大侠!”王贤知王贤霊愉快地吆喝着,嘴里所喊的高大侠,自然不是高弶,而是那名戏子。
听闻叫唤声,戏子出了房门,一袭白衣如同池中月影那般耀眼,再配上他温煦和蔼的微笑,别说迷倒万千少女,即使静生庵里面的老道姑都忍不住为他倾倒!
“两位小兄弟,找我何事?”戏子逊然微笑,彬彬有礼。
大侠不愧是大侠,完全符合他们兄弟二人心中的形象,王贤知喜极万分,乐道,“久仰高大侠威名,特衔二弟过来拜见高大侠!”
王贤霊瞧了瞧那戏子上下,倒没像他哥哥那般狂热,反而显得有些冷静,“奇怪!听闻高大侠随身不离一把银色长枪,可是阁下的兵器在哪?”
那戏子听后,忽然放声大笑,“那是百晓生和高某开的一个玩笑!高某不擅兵器,只是能使一把好枪,刚巧当时救了葛大侠的夫人一命。其实本人不喜欢舞刀弄枪,行走四方还是随性些好!”
“哦~”王家兄弟听了直点头,“高大侠说得是!说的一点也没错!咱们行走江湖的,凡是都要低调,不要借着自己有三分本事,就喜欢装腔作势,还厚脸皮爱冒充他人名讳。”
“就是就是!这世上总有些人,很自以为事,手里拿了把枪就以为自己是个角儿!等正牌一出来,看那些冒牌货脸皮往哪搁!”王贤霊故意吊高了嗓子。
王贤中连忙摇头否认,“二弟!这你就不懂了吧!你说,这些冒牌货,哪来的脸皮啊?既然没脸皮,还用得着搁吗?”
王贤霊恍然大悟,“大哥说的是!大哥说的是!”
两兄弟你来我往,说话之余还时不时偷瞄高弶,想看看他脸色有何变化,没想到这毛头孩子,竟然连眼皮眨都不眨一下,当真无耻得很。
两兄弟只顾着把心思放在高弶身上,没瞧见那戏子朝他们使了个眼色,神色中有些狐疑,有些困惑。
戏子没察觉,王家两兄弟口口声声说的冒牌货是指高弶,反倒误以为自己的身份被他们看穿了,更忽略了他跟前另一个矮小的男孩。
枪王入住玄武门之事,一夜间即被闹得沸沸扬扬,青山四门中,除了白虎门,朱雀青龙各派宗皆派了两三名弟子前来拜会,镖头娘子一案成了白虎门的奇耻大辱,想来,他们也不会派人过来丢脸才对。
不过,朱雀青龙打着名义是拜见大侠,其实真正的目的,一是为了拉拢这个姓高那小伙子,最起码,不能当玄武一人独占了他的名声,二来是要灭灭白虎门的威风。
不过奇怪,前来拜见的弟子中,一共五人,其中四个是貌美如花未嫁女子,剩下一个则是年过半百的老头。那四名女子一见戏子,硬是以吟诗会友、比武切磋为名,在这玄武门第住下了,还明争暗抢自作主张选个厢房,要住的和那戏子靠近些,为此,原本住在戏子对房的高弶,硬被人移居到最远的小角落里。这感情,他们不是过来拜见的,而是过来相亲的?倒是累得那名戏子整天在厅堂内会客,幸会幸会久仰久仰,寒暄不停。
这事,恐怕要闹上一阵子了,那条被岩石阻挡的山道也不知道有没有派人过去清路。他在这里住了两天,没听见路通的消息传来,这样下去,还不如绕个道直接走人省时间。高弶决定明早就起程南阳,趁时间还早,正准备打点下包袱。
卡兹卡兹……
屋顶上传来瓦片掀动的声响。
这夜还不过三更天,就有毛贼过来光顾了?倘若这毛贼是来偷袭他的,那倒不急,但他屋子隔壁就住着重伤昏迷的王世冲,若是来人目的不是他而是王叔伯……
高弶打算出门一探究竟,不料这门还没开就听见屋外有人高喊,“他在那边!快抓住他!”
“哈哈哈哈……秋四维!既然有种过来闯我玄武门,就准备好受死吧!”
这道雄浑的笑声,正是关天煞本人。玄武门内,这几天暗兵四伏,关天煞早早带着弟子准备好伏击,就等秋四维自投罗网,王世冲的安危,根本不需要他杞人忧天。高弶这般一想,便脱了衣裳,安心入寝,沉沉地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隔壁屋子突然传来两道犀利地哭叫声,高弶火速起床冲进隔壁屋子,瞧见王家二姐妹扑倒在床沿放声痛哭。
随后不到半盏茶时间,玄武门弟子把房门堵得严严实实,关天煞和三位派宗一同赶来,一进门就喝道,“师弟怎么了?”关天煞边说,边冲到床沿把上王世冲颈脉,“怎么会这样!师弟!到底是谁这般狠心,非要灭你们王家满门?”
昨夜有人夜袭,人虽没抓住,也没抓到他行刺的把柄,但可以肯定此人就是秋四维,玄武门弟子昨夜拦截,好几个都着了他的道,被毒蛇咬伤至今都不能动弹,好在这些毒蛇毒性不强,未能致命。
而王世冲死了,预计是昨夜三更过后,也就是秋四维偷袭之后的事了。王世冲原本身受重伤,但是大夫却说有明显好转的迹象,所以不可能突然暴毙才是。王世冲逝故与秋四维夜袭绝对有密切的联系。
突然,人群中有人高喊一声,“师叔!您看!”
所有人都顺着这道声音望过去,见一名玄武门弟子,手指正指着床角处一条小型赤练蛇。
蛇已经死了,玄武弟子抓着死蛇上前,递交给关天煞,神色间满是气愤,“这是驯养的赤练蛇,被喂了毒,毒性虽然没有毒蛇强,但师父他老人家身受重伤,若被这条小蛇咬到……”
众人一听,倏地,眼眶涨得通红,“岂有此理!这肯定是秋四维干的好事!”
“姓秋的!我们玄武门与你势不两立!”关天煞这般一吼,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秋四维。掏枪拔剑只等关天煞一声号令,非闯他白虎山门讨个说法不可。
当下最毛躁的,自然属王家二兄弟了,想他们前日痛失母亲不久,如今连生父也莫名被害,短短几日变故,害得他们夜不能眠,心绞难当,两眼染得通红,一身杀气。一听说要去闯白箎门第,首当其冲掏出刀剑走在前头。
这来去匆匆,片刻间,王世冲屋内又只剩下王家二姐妹和高弶三人。
高弶走至床榻,掀开王世冲的被褥,把两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娃们推在边上。
王莺耸耸肩,吸吸鼻子,拿绣帕擦干泪水就问,“你……你干嘛呢?”
“验尸。”高弶一无波澜回道。
“验尸?”王莺王燕一听,赶紧扑腾起来,“你验尸还能验出什么眉目来?难道爹爹不是被毒蛇公子暗算的吗?”
高弶摇头,“昨夜秋四维夜闯玄武门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当时我可以确定,王叔伯房中并无任何人入侵,秋四维逃离玄武门后,我已然入睡,未听见王叔伯房中或是屋外有任何动静。”
“说不定,你睡熟了没听见呢?”谁有把握说,自己睡着了还能随时留意四周动静?
是有这个可能不假,但是……
“这几日玄武门内严防,戒备森严,即使我没留意,门内弟子不可能一个都没发现,王叔伯死于近五更天,而秋四维第一次闯山门,才三更不到,只是,他刚进山门就差点被抓了起来,虽然侥幸逃跑了,但他明知道这里早已设下陷阱等他自投罗网,没理由冒第二次险!除非……”
“除非什么?”
这话说到一半,王莺王燕听得心口提了起来。
高弶没接着往下说,他掀开王世冲领子,正查得仔细,突然脚下踩着什么软呼呼的条状物,他退了一步,低头一瞧,竟是一条蛇尾,而蛇身蛇头埋在了床榻下。
他记得,方才那条赤练蛇已经被玄武门弟子带走,说是拿去当证据抓人。怎么会还有一条?
“啊——”王燕也瞧见了那条蛇尾巴,刷得一下子扑倒进高弶怀里,像条八爪鱼,任他怎么推都推不开。
王莺随后也瞧见了,她脸色刷白,身子僵得笔直,若说高弶怀里还有空位,她也想扑进去躲起来,只可惜慢了妹妹一步,如今只好往他身后藏着。
高弶眉头一皱,硬是把王燕拽下来,塞进她姐姐怀里,“两位若是害怕就快些出门,切勿碍手碍脚。”
“可是……可是……”
这小木头,怎么一点都不解风情,也不懂怜香惜玉,最起码,他应该拍着她们后背好生说几句,“不怕不怕,有哥哥在”之类……这才叫男子气概嘛!
高弶见她们不走,蹲下床榻,掀开床单,“你们看,这里面还有很多哦!别看它们现在一动不动,指不定还有一两条活着的……”
“啊——”
“啊——”
王家二姐妹哭着鼻子,瞬间扑出房门……
高弶原本只想吓唬吓唬她们,掀开床榻也没往里面瞅上一眼,就说了那句话。可待王家二姐妹冲出房门口后,高弶才发现,原来床底下当真有数百条死蛇,而且皆是毒蛇。
蛇头蛇身没写明这些畜生主子是谁,可是这品种的确与秋四维驯养的一摸一样,而且数量如此之多,莫非……真是秋四维干的好事?
高弶爬上床榻,扯下王世冲的衣裳,检查他的伤势,终于在他锁骨处发现一个蛇牙印!
事情太过蹊跷,最可疑的便是那名冒他名讳的戏子。
高弶出了房门,四处探寻一番。如今玄武门内只有少数几名弟子把守,是干偷鸡摸狗的好时机!高弶闯进戏子房内,果然未见人影,不过他不急着出门找人,打算先在他房内搜索一番,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没想到,这戏子竟然赤手空空而来,连任何防身兵器也未见到,恐怕正因为如此,关天煞才放心让他入住玄武门。
看来要在他房里搜到线索有些困难。高弶正准备离去,突然——哐当——原本开启的房门,倏地一下被阵阴风合上。
房内有人!而且武功不低,竟然能在他未能察觉下,偷偷进了房里,把他锁在屋内。高弶掏出腰间银色短棍自防,眉目紧盯四周动静。这屋内藏身之处不是很多,无非就是房梁,衣柜,床壁,可即使知道这些藏身处,也万万不能随意搜查。不过,与其让他人盯着自己,他在明,敌在暗,倒不如也跟他玩个捉迷藏。
想罢,高弶哧溜一声,飞身上了房梁,躲进了死角。
高弶一消失,屋内便传来了动静。声音虽轻,却听得出是男人的笑声。
“呵呵……我当是谁,原来是个小毛贼!年纪轻轻,倒有一身本事啊!怪我眼拙,事先没看出来!”
是戏子的声音不假,可惜他太过狡诈,竟然混人视听,用内力震破声带,使得房内四处都是他的回应,让他无法查出对方的位置。
“阁下,何人?”高弶不怕让他看穿自己躲藏在何处,反正只要不被他轻易偷袭即可。而且他也不会戏子那一套‘音缺壁萧’。
“还需再问吗?我且在上山之前就已表明我的身份,还是你师父亲自派人把我请上山来,你要问我是谁,怎么不去询问你师父,反而过来跑我房里质问我?”戏子误以为高弶是玄武门弟子,继续扯谎。
高弶轻哼,“哦,我且听闻高大侠武艺过人,技压群雄,更是足智多谋,慧心妙舌,巧破镖头娘子一案,在下只是一时好奇,想了解下个中情况,不知道当时拿下镖头娘子是哪位侠士?”
“呵呵,是诸子家诸兄弟。”
“原来如此,那请问当时诸子家是在何时何地抓获犯人?凶手杀人兵器是什么?兵器又藏于哪里?”
“……”这孩子,哪来这么多问题?他不是存心刁难么?断肠崖女子自杀事件,流言有传,但不会传得这般详细,戏子静默许久,正准备胡乱揪个故事……
高弶突然笑道,“还是让在下来告诉兄台。白虎门秋末琅所使黑绳诱杀三名无辜女子,黑色长绳就藏于断肠崖上,当夜秋末琅误以为自己行凶兵器曝光,偷偷摸摸跑到崖顶一探究竟,没料到诸子家正躲在崖顶等她自投罗网,从而被他擒获。”
戏子一惊,这连他都未曾听闻的事,这孩子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莫非……戏子眼珠一转,压低嗓子,忙问,“小兄弟,敢问高姓大名。”
“呵呵,刚巧,在下也姓高,单名一个弶字。”
戏子听完,顿了三下,忽然大笑。原本在问他姓名之前已经有所预感,但在听他报上姓名时,依旧震惊不小。他当真没料到,传说中的枪王竟然是个少年。原来他来玄武门第一天就被他拆穿了假面具,而这少年却没去关天煞那边揭发他?若非他没把他放在眼里,就放任他四处撒谎?
不过这孩子不愧被陈楚生写进百家谱内的人,心思细腻,且言行谨慎,不拆穿他,或许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伺机监视他。不过只要玄武门内一出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铁定是他不假。
“哈哈哈……小兄弟,你是在怀疑我杀了王叔伯是吧?”
“正是。”高弶直截了当说出来此目的,“我虽怀疑过你来此目的,但却不觉得你是杀人凶手。”
“此话怎讲?”
“阁下武功不凡,区区一庄山门,应当难不了你进出,而且,当初你面见关宗师,竟然提及葛洛。葛洛来访之事没有宣扬出去,关天煞要寻我替身,也没宣扬出去,短短几柱香内,你为何会知晓的那么清楚?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在葛洛来山门时,已经在旁偷听了,你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又趁玄武门弟子出山找我替身当时,赶紧下山,理所当然地撞上他们,又理所当然地被带进了山门,别人一听,自然信以为真,你就是高弶本人。”
“哼。”戏子一声哼笑,不言而谕。
“可是……兄台秘密潜入山门,竟然连关天煞和葛洛都未能察觉,兄台武功高强,不用我说。而你要杀王世冲,只要偷偷潜进庄内给他一掌,就可了事。为何非要闹出这么大骚动,冒我名义入住玄武门?阁下行事虽然可疑,却不符合杀人逻辑,说你有嫌疑不假,而我前来目的就是为了排除你的嫌疑。”
这小子,说得头头是道,又中规中矩,好似真理都在他那一头,若他不说出自己来此目的,就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似地。戏子震了震心神,暗自庆幸没着了他的道,“呵呵,小兄弟,且不说我是不是杀人犯,光是我来此的目的,你是永远无法猜到的,我也不会轻易告诉你!”
“那我只好和宗师谈上一谈。”
这毛孩子想要威胁他?真是可笑!“你打算和宗师怎么说?说我是冒牌的,你才是正主儿?你说关天煞是信你还是信我?小兄弟,你已经错过了举报我的最佳时机。哈哈哈哈……”
“阁下误会了!”
“什么?”他误会了什么?
“既然我不大声宣扬我的身份,自然知道他们不会相信一个毛孩子所说的话。当初你入山门,我不揭穿你身份的原因之一亦是如此,眼下王叔伯之死,我虽无任何证据、任何线索指明谁是凶手,但是有一个人,绝对可以排除嫌疑。”
“谁?”戏子两眼星光一放,耳朵竖得笔直。
“毒蛇公子秋四维!”
戏子一听,顿时大笑,“哈哈……大家都说秋四维是杀人凶手,你却反其道而行,硬说他无杀人嫌疑?这话谁信?”
“王叔伯死于非命,秋四维夜探玄武门,王叔伯床下藏有百条毒蛇,而毒蛇正好是秋四维的兵器。王叔伯锁骨处留有一道蛇牙印,印子处青中带紫,显然是被毒蛇咬伤而制成的。”
戏子一听糊涂了,“你这算是在为秋四维开脱?我怎么听着,像是在给他定罪?”
高弶还没把话说完,他接着往下说道,“既然毒蛇是秋四维的兵器,既然床下藏有百条毒蛇,为何王叔伯身上上上下下,就只有锁骨处一条蛇牙印?难不成这上百条毒蛇中,只有一条是乖乖听话的?”
“这……”他怎么没想到?
“再说,秋四维视毒蛇为宝贝,断不可能弃自家宝贝独自逃跑,而把百蛇放于王叔伯床下,弃之不顾。”
的确!这两点一说,秋四维分明是被人嫁祸才是!且不论,说出此疑点者是谁,凡是聪明人,听到这两句话第一个反应即是,秋四维可能是无辜的,他们错怪了人,若莽撞行事,大有可能受人挑拨,误伤他人。
高弶不再往下说,戏子替他接了话,“倘若玄武门众弟子知道凶手另有其人,自然会怀疑门内食客。到时候再调查起来,的确会给我惹不少麻烦!”
高弶点点头,“不错!兄台若是无恶意,不如你据实以告,我好放过你。”
听上去,好像他只有老实交代这一条路可走?戏子一声轻笑,“呵呵……小兄弟,我这里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
戏子的声音突然清晰可闻,高弶躲在悬梁高处,虽然他把自己藏于死角,却相对的,他也看不清房内各处的动静,没察觉那戏子早已自暗角偷偷现身。眼下那戏子的声音就出现在自己房梁下,高弶心下一惊,暗叫糟糕。
戏子大大胆胆立于房梁下,他是想杀他灭口!
啪咧——好大一声巨响,房梁碎裂,高弶掉下房梁,被那戏子抓在掌心。
高弶身子很沉,没想到这戏子力大无穷,单手把他举起来连眉头皱也不皱一下。
戏子嘴角微勾,却笑得阴沉,“小兄弟,你若开不了口,不就省我一番心思了?”戏子一说,抬手就给他胸口一掌。
高弶眼疾手快,也赶紧出掌回击他一下。
戏子未料到他会出手,把他击飞瞬间,自己也被震出屋外,屋子两扇房门被撞成四瓣。戏子双脚刚落地,就听闻身后好多脚步声,想是玄武门弟子们回来了。方才不设防,高弶这一掌震伤了他心脉,戏子眼睛一花,呕出一口鲜血。
“高大侠!你怎么了?”
关天煞急忙跑去扶住戏子,只见他一手指向屋内,喘着粗气叽咕一声,“怪!怪物!那孩子是……怪物!”
“孩子?怪物?”关天煞一听,赶紧领着手下闯进屋内,却只见一名少年,昏倒在墙角,而屋外,戏子也沉沉昏睡过去。
“这……”关天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下两人都晕过去,根本无从讯问。
“高大侠说这孩子是怪物?怎么会?”玄武门弟子也觉得奇怪。
这时,王家二兄弟一赶来,就瞧见戏子被打伤在地上,急忙跑过去大叫,“高大侠!你怎么了?”
王贤霊一见屋内还昏倒着高弶,赶紧扯过他大哥的手,嚷道,“大哥你看!”
“那臭小子!又干了什么好事?莫非是在嫉妒大侠?还是想成名想疯了?”王贤知指着高弶大声破骂,也不管他是死是活。
王贤霊跟着愤愤跺脚,“岂有此理。”
关天煞一听,更加奇怪,“这孩子不是你们带过来的吗?难道不是你们的朋友?”
“呸!他是我爹爹途中救下的野孩子,也不知道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口口声声硬说自己是枪王,他也不看看自己个子多高,居然有脸冒充咱们高大侠。”
王贤霊一说,玄武门弟子恍然大悟,心想,莫非这孩子因妒生恨?偷袭了高大侠?
“师父?怎么办?”玄武门弟子忙问。
关天煞一摆手,说道,“这孩子居然有胆子偷袭,想必他脑子坏得厉害,兴许还是个疯子。咱们就先把他关起来,等高大侠醒了,咱们再从长计议!”
“是!师父!”
高弶被两名玄武门弟子抗进了破屋,屋门从外面锁了起来,负责看管他的两名弟子正觉得奇怪,怎么这孩子看上去不胖,分量却这般重?甚至比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分量还夸张!莫非……真如高大侠所说,他是个怪物不成?
高弶受伤的事,还没一顿饭的时间就被传到了镇上,可想而知,那貌美侠士的魅力究竟有多大了。
四方客栈内,张小翠一听高弶受了重伤,屁股上立马被钉了个钉子,在屋内来来回回走动,“夫人!夫人!”
“你别转了,我头晕!”柳云仙扶着额角,有些无奈。
“哎呀,夫人!恩公受伤了,咱们得去瞧瞧啊!”
“我正这么打算着,你别瞎着急,等夫君一回来咱们就出发。”
柳云仙说曹操,曹操就到,葛洛早就备好马车在客栈外等候,他上楼把柳云仙和张小翠接了下来,赶紧驾着马车赶去玄武门。
“夫君……”柳云仙一声轻唤。
葛洛回头淡问,“夫人是怕你我再被关在玄武门外?”
“哎……”
“夫人莫怕!如今整个镇上都知道贤弟入住玄武门之事,就算关天煞有心挡也无理由拦我们!”葛洛边说,边苦思冥想着,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过玄武门?可他想了大半天,依旧想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葛洛带着妻子匆匆上山,关天煞听闻他们赶来,急忙亲自过去接见。
王家二兄弟自然跟着一同前往,久闻绝情七剑大名,却从未见过任何一人,前日葛洛来访,他们只听闻消息却来不及赶去见上一面,已懊恼的很,这次绝对不能再错过了。
玄武弟子见那马车停下,驾车的车夫跨下车座,伟岸的身姿让人一瞧就感觉他内力深不可测,俊秀的容颜虽然不似高大侠这般具有魅力,却也别具风格,尤其是他沉稳的性子,即使腰间没了佩剑,路过的侠客见了他,不认识他也免不了要对他忌惮三分。
葛大侠不愧是葛大侠,王家二兄弟对他肃然起敬,下一瞬间,又开始对他妻子起了好奇心。
试想,能让远近驰名的绝情断剑之一的御水剑,宁愿放弃浪荡江湖,独守一方的女子,究竟长得如何美艳?
这时,车内突然冲出来一个小姑娘,人虽长得清秀,却莽莽撞撞地四处乱串,“恩公在哪?恩公伤势重不重?我有带药过来,不不!还是请个大夫为好!”
这姑娘……绝不可能是葛洛的妻子才是!看她满神焦虑,一心只念着恩公恩公,若非心系于他,怎会这般焦急?而葛洛就站在边上,哪可能任由自己妻子乱发花痴?
随后,车上又走下一名贵妇,那妇人柳眉红唇,细细瓜子脸,凤眸大眼,气质犹胜君兰,举手投足都这般令人惊叹,美得不可芳艳,甚至让人移不开目光。
不用想,能配上葛洛的女子,除了她之外没有第二个人选!
王家二兄弟第一次瞧见这么漂亮的女人,随后再瞧瞧葛洛,突然一下子,再一次对葛洛崇拜起来。
葛洛扶着妻子下了马车,走至关天煞跟前,柳云仙淡淡行了个礼,悠悠开口问道,“高弶那小子,可在贵府?”
关天煞见过不少巾帼女侠,却从未和知书家门的小姐说过话,这一听柳云仙开口询问,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咳咳……”关天煞清了清嗓子,回道,“高兄弟身受重伤,关某早已派人下山,去请大夫回山门给他医治,如今伤势稳定,且无大碍。”
“多谢大师。”柳云仙点了点头,又道,“不知大师能否让我们进山门探望一番?”
关天煞忙笑道,“自然!自然!几位里边请!”
王家二兄弟抢着帮他们带路,边走边说,“真没想到今日有幸能见到绝情七剑。之前高大侠来我山门时,那一招虎虎威风已经够我一饱眼福了,我听师父说啊,高大侠那招使得可是云家枪法!如今已经失传了呢!”
王贤知说得得瑟,葛洛听后,倒是一阵疑惑,“哦?是吗?”他没听谁说过,那小子竟然还会云家枪法。他没见过那小子使枪,甚至没和他说上半句话,但萧十郎应当见过才对,难道连萧十郎也没发觉?云家枪法虽然失传已久,但他们绝情七剑却对云家枪法了若指掌。
关天煞带着他们三人进了戏子厢房,王贤知匆匆一指床榻,万分得意地说,“高大侠敷了疗伤药,正熟睡着呢!”
张小翠一见有人躺在床上即扑过去痛哭,不料哭道一半,哭声戛然而止,手里药瓶铿珰几下全部摔碎。
“这谁呀?”话说床上男子长得倒挺俊秀的,可惜不是她的恩公。
玄武门弟子们纷纷相视一眼,但觉奇怪。
柳云仙见张小翠变了脸,赶紧走去一探究竟,瞧清楚床上人儿后,愣是一惊,“这人……”
葛洛走过去一探,也随之惊道,“他!他不是高贤弟!”
葛洛一说,王贤知王贤霊瞪眼大叫,“怎么可能?”
葛洛顿时气恼,“宗师,你怎可开这种玩笑?你若不想让咱们见高弶,大可以直接说,何必拿人冒名顶替他?”
“可是这……这……”关天煞听着糊涂了,心想哪里出了问题,他急忙再三确定,“葛兄,他当真不是高弶本人?”
柳云仙掩嘴一笑,“那小毛孩子,个子哪有他这么高呀!”
“毛……毛孩子?”王贤知突然结巴了下,咽了咽口水问道,“夫人,您说的那位,年纪多大啊?”
“也就十一吧,不过看上去像是十四五岁少年,整天板着一张脸,明明人这么一丁点儿大,却爱学大人说话,平时倒不怎么吭声,不过一旦有事儿发生,他比老头子还要罗嗦!”柳云仙笑着说道,“看来,他不在你们山门,你们错认了人。夫君,咱们走吧。”
“嗯……”葛洛应声道。
张小翠气得直跺脚,“什么嘛!”搞了半天,原来是个冒牌货。
王贤霊见葛洛三人要走,赶紧一推发呆中的王贤知,王贤知被他弟弟推回神,拼了命冲过去拦人,“不!不!不!”
葛洛见他拦道,疑问。“嗯?”
“不!不!不!”王贤知说了半天,只重复着一个字,急得王贤霊上串下跳。
“小兄弟,你说慢点儿。”柳云仙朝他一笑,让他缓了缓气。
“他……他在这儿!他真的在这儿!高大侠的确在这儿没错!”
王贤知说完,关天煞喝道,“怎么可能!咱们玄武门内,哪来的少……少年?”关天煞刚说完,舌头打了个结,他依稀记得他山门内是有这个一个奇怪的少年!“哎哟,坏了!”关天煞突然想起被他关进柴房的少年,不禁大叫一声,“快!快拿钥匙来!”关天煞领着众人跑去破屋,解开房门钥匙,推门而入,只见破屋内,原本昏迷不醒的少年,正盘腿坐在杂草堆上,运功疗伤。
高弶脸色苍白,虽是盘腿落座,但显然他已经处于昏迷状态,额上冒着冷汗,想必伤势不轻。再瞧瞧这屋子,又破又旧,霉腥味又重,疗养环境如此低劣,就怕对他伤势越加越重!他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被整个玄武门欺负到这地步?
张小翠一进门,眼一白,气昏了过去,吓得在场的人们闹出不小骚动。
王家二兄弟知道自己惹了大祸,此刻早已默不吭声,关天煞也是脸色铁青,不知如何是好。
“咳咳——”关天煞清了清嗓子,瞪了王贤知一眼,“还不快去把高小弟请回客房内?”
“是!是!”王贤知赶紧应道。
葛洛见状,拦道,“别过去,贤弟在运功疗伤,千万别扰他心神,小心他走火入魔。”
“是,是!”王贤知赶紧帮忙拦着众人,不让他们跨进屋内。
葛洛轻手轻脚靠近高弶,坐于他身后,替他护法,顺带护他一同运气。不稍片刻,高弶口吐淤血,悠悠转醒。
高弶一睁开眼,第一个瞧见的,竟是柳云仙。柳云仙朝他咧嘴一笑,倒吓得他猛吸一口冷气。
前阵子他被这婆娘追得四处躲,一看见他就要捏他小脸蛋,高弶心理冒着疙瘩,重伤昏迷醒来第一眼,差点吓得他吐血。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若没记错,自己之前不是在和某个嫌疑犯玩捉迷藏?难道他又在饥饿间不知不觉地跑回了断剑山庄?“夫!夫人?”
“死小子,你终于醒了?”柳云仙自认为笑容十分美丽,但也知道,这笑在那小子看起来,多么邪恶!
高弶身子微微挪后,避免和她过近接触。他还在奇怪怎么柳云仙也到这儿了,忽然,高弶察觉身后有人,一转头,见着一张生面孔,此人体格健硕,英俊神郎,眉宇间尽是淡淡笑意。既然柳云仙到此,那么葛洛应该不会放任自己妻子独自出庄这么远,毕竟柳云仙不会武功!
高弶心思一转既知道对方是谁,连忙起身招呼,“有劳葛兄两次出手相救。”
葛洛轻笑道,“你小子,每次见我都这般狼狈!不是饿昏了头,就是被人打成重伤,还被人关进柴房里!”
这一说,关天煞脸色顿迥,怒目一瞪王家两兄弟,王家两兄弟搔头挠耳,更是羞迫得很。要不是他们从旁辱骂高弶,关天煞也不会这般对他!
其实这也难怪王家二兄弟,谁让流言传得乱七八糟,自然不能怪他们认错了人,再说,堂堂枪王竟然是一个奶娃,若不是葛洛亲自过来替他验明正身,谁信啊?
葛洛见高弶身子无碍,忙问,“兄弟是被谁所伤?”
葛洛一提,高弶猛然想起戏子,急忙望向关天煞。“啊!他……”
既然真正的枪王被关在柴房,那么躺着的另一位才是冒牌货!关天煞心知高弶所说何人,大笑道,“小兄弟不必担心,那冒牌货我已派人看守住他,不会让他逃跑的。”
“不!那人武功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