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弶四处张望,不见任何人惊慌失措大声叫喊丢了钱袋。突然间,有人猛地抓住他肩膀,“来人啊!快来抓小偷啊!这是谁家的孩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光天化日偷人钱财。”
此人一喊,路人纷纷回头围堵起来,准备看好戏。
高弶回头望向高处,见是一名臃肿大汉,身形肥油,却獐头鼠目。
“这位兄台,钱袋是我捡到的,并非偷窃!现在将它还给你!”
“你个小辈!偷便是偷,还不承认?是不是要我带你上衙门,你才肯招供?”大汉把钱袋抢回了腰间,却依旧抓着他肩膀不动,“这到底是谁家的小孩?还不快出来和大爷我赔不是?若好生道个歉,我就省得去报官了。”
“晚辈一人行走四方,并无家累。”
大汉听后,突然恼道,“你说什么?没爹妈也敢出门?唬你大爷我吗?”
“当真就我一人。”
大汉左看右看,始终不见有人出来认领自家孩子,心知无望,唾了口口水,恶狠狠道,“我呸你大爷的,原来是个乞丐奶娃,难怪要偷人钱财!哼——走,咱们见官去。”
很显然,这是大汉专门用来诈骗外地商人的伎俩,这汉子一见高弶就知道不是本地人,以为抓了他能顺便捞点油水。想不到竟然是个流浪孩子!无爹无妈无靠山!算他倒霉碰上个穷鬼!既然知道他是个穷鬼,汉子也不打算放过他!因为拉不下这个脸来!
围观者万分同情地看着高弶,却无一人出来帮忙伸张正义,高弶无奈叹息一声,伸出小手抓住肩上两根手指,随后一个转身,大汉痛呼高喊,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正被高弶扭转在身后。
眨眼的时间,汉子都还摸不着头脑,就发现自己被制服住了。
“哎哟哟哟哟……”
汉子奇怪,这扭着他手指的人,可是那个少年?这力气,和他的个子,不像啊!
身后,那道稚嫩的声音,依旧有板有眼地说道。
“我高弶若要钱财,只会抢劫而非行窃,光明磊落才是大丈夫所为,兄台可听清楚了?”高弶边说,边扭动他两根手指,又听他呼痛三声。
“听听听……听见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位侠士。”
“这钱袋可是我不小心捡到的,现在将它还给了你。”
“是——是——”
“日后切勿胡乱冤枉好人。”
“是——是——”
“更勿借机诈人钱财!”
大汉汗然,吞了吞口水,赶紧点头,“是——少侠说得是!”
这孩子不傻啊!居然知道他是故意行骗闹事的!嘿,难不成,这外地的孩子都这么聪明?还是他倒霉撞倒邪神了?
高弶看他神游太虚,敲了敲他木鱼脑袋,“兄台还需要报官否?”
“怎…。怎敢啊?”
“很好!”高弶松开他的手指。
大汉一获得自由,便扒开人群匆匆逃去,像见鬼似地。而围观的人依旧围观,只是全场鸦雀无声,楞眼瞧着圈中站得笔直的少年。
这或许是他们眼拙了,其实这名少年已是二十好几的年轻壮士,只是因为家中材米油盐或缺,使得他营养不良,身高不健全?
围观的,从冷然旁观到惊愕哑然,至始至终都未曾说过一句话,每个人的表情也是一摸一样,半张嘴,凸着眼。
高弶没察觉他们诡异的视线,环视一圈后,抱拳礼道,“刚巧各位集聚在此,省的晚辈一一问过,请问有谁听闻‘燕子堂’白眸白夫子!在下高弶,有事拜见于他!”
呀——呀——
天空飞过阵阵乌鸦群,地上却依旧死寂沉沉,无人回应。
高弶等了片刻,叹息道,“无人知晓吗?那在下告辞!”
高弶一挥衣摆,朝前继续踏去。人群围堵的高墙,自动给他让了条道。街道上的人,仍旧站在他身后,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恐怕整条街上,不知他们为何这般沉默的人,就只有这名少年了。
高弶行走不出十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唤声,“小兄弟!请留步!”
高弶一听这声音耳熟,回头望去,见是天香居二人。其实,二人中那名女子倒还好,那个男的居然比个婆娘还缠人!高弶对他有些敏感,急着想溜。
诸子家本以为匆匆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他撞上了。看这街上人群堵在一块,心知自己错过了一场好戏,但他不言气馁,赶紧跟上他的脚步,问道,“今早忘了问兄弟高姓大名。”
“在下高弶!”
“师承何处?”
“墨香。”
“墨香?”诸子家苦思片刻,忽笑,“我只听闻墨守墨攻,从未听过墨香,不知是否诸某孤陋寡闻之故?”
李香香连忙凑上脑袋,在诸子家耳边轻道,“师兄,我猜那孩子所指的,是笔墨书香!”
诸子家顿时迥然,连忙笑道,“原来小兄弟是自学奇才!敬佩敬佩!”
“礼过。”高弶收回炯炯有神的视线,回身踏上旅程。
诸子家就走在他身后一步之遥。高弶腿短,寻常走路,诸子家不难追上,但他若要使出‘移形换步’,恐怕再来几个诸子家都未必能这般从容。
“不知高贤弟是要去哪?”
“燕子堂。”
“所寻何人?”
“白眸白夫子。兄台可曾听闻过?”既然有人提及,高弶自然要问上一遍,指不定有什么线索。
诸子家哦了一声,“不曾听过。”他总觉得,自从遇上这名少年,自己孤陋寡闻了不少,明明他身在江湖多少余年,何时出了这么一名杰出少年也不自知,现在居然连谁是白眸也未曾听说过。不过诸子家倒也不急,只是笑道,“诸某帮不了你,但是相信有人能帮得到你。”
“谁?”高弶顿步,回身回道。
“‘江湖百晓生’陈楚生。”
“他在哪?”
“他行走四方,行居不定,除非有大事发生,否则也很难寻获于他。”
高弶蹙眉,嘀咕一声,“寻他还不如寻燕子堂。”
“……”诸子家一时语塞,忽然觉得自己好傻。
李香香掩唇一笑,“小兄弟说得极是。”
诸子家一听自家师妹给他泄气,依旧不肯气馁,摇首哼道,“那倒未必,若是此地发生大事,陈楚生必定现身。”
高弶却不报多大希望,“谢过二位帮忙出谋划策,告辞。”
这孩子就是千方百计地想摆脱他们!诸子家正想着如何和他一道走,突然,他抓住高弶肩膀,惊道,“等等!”
“还有何事?”高弶知道这句等等是对他说的,但是诸子家的眼神却越过他,望向前方。
“我好像见到曹操了。”诸子家窃笑道。他越过高弶,走了数十步,拦住那位正要步入绸铺书生,“陈兄!好久不见!”
被他拦住的清秀书生,正是陈楚生!他见了诸子家,先是微愕,随后大笑,“宜山一别,当真好久不见,诸公子与李姑娘何事来此?”
“赶来拜见萧十郎萧大侠夫妇。听闻他夫人即将临盆,特来祝贺。就是不知陈兄为何来此?”此人绝不会因名流剑客生儿育女过来拜贺,若非此地当真发生大事不成?
陈楚生轻笑回道,“二位可曾听闻断肠崖女子自杀事件?”
“未曾。”
“自大前年开始,每年开春二月中旬,定有一女子上吊于断肠崖顶望夫石旁常青树下。这事已有三年之久,三条人命,却从未抓获元凶。”
“区区一桩命案,交由官府办理即可,何需劳您大驾?”
“公子这就有所不知了,这三位女子生平恕不相识,一个生在湘潭镇,一个周云镇,一个依莲镇,却为何死在同一个地方?唯一个共同点,便是她们死前,都曾去过葛氏的绸庄分铺,葛大侠的断剑山庄又在半崖顶上,这件命案八九与葛大侠有关。”区区一桩命案,的确没多大稀奇,但一扯上‘御水剑’葛洛,那就是大事了。
“原来是这样。”葛大侠名号,诸子家怎会不知,毕竟绝情七剑在当时可是响当当的奇侠,虽说如今隐居的隐居,过世的过世,失踪的失踪,但是江湖中人凡是一提及绝情七剑,无不肃然起敬!不过,诸子家和葛洛不熟,对这桩命案也无多大兴趣。他瞥见静立身侧的高弶,忽然笑道,“陈兄,诸某给你介绍一个人认识。”
“哦?”陈楚生顺着他的视线一同望去,终于注意到身旁少年的存在,他见这少年细皮嫩肉,眼睛又大又圆,甚是讨喜,陈楚生一声赞道,“好可爱的孩子。”
高弶一听他就是百晓生,赶紧上前,想问问燕子堂何在,不过还没出声,倒是被旁边店铺里的伙计叫过神去。
“擦干净点儿啊!擦干净点!你们几个真是,做事这么不利索,要是给夫人知道了,看怎么罚你们!诶!诶!别把那燕子窝给弄掉了……”
这管事的在门口嚷嚷,伙计则站在两张叠起来的高椅子上,摇摇晃晃地擦着店面牌匾。
突然,伙计哎哟一声大叫,脚跟一扭,跌了下来,眼看自己的脑门就要砸在地上……
诸子家眼疾手快,他急忙踢飞叠在下层的圆木椅,同时又取走飞在半空中的靠背椅,刚把椅子砸在地上,准备接住掉下来的伙计,没料到高弶比他手快,看他一手拖住伙计脑袋,硬生生把人在空中翻了个身子,刚好让伙计屁股落座在诸子家手里的靠背椅上。
“哎哟——我的亲娘诶!这条小命居然保住了!”伙计痛哭大叫,这头朝下摔下来,不死也得去半条老命啊,幸好有惊无险。
那管事的,也跟着一惊一乍,好在手下伙计遇到贵人。
陈楚生见这场景,愣是一惊,原本他也没在意这伙计是生是死,毕竟诸子家就在他身侧,只要他动手救人,定当万无一失的!但他万万没想到,身侧这个不起眼的少年,竟然有这等好手!
话说这伙计块头挺大,一个十五来岁的孩子有能耐承受住这伙计的分量,看来他的臂力不小啊!而且不仅仅是臂力,这少年手法,身法,绝不逊于诸子家!
莫非这少年也是光谷派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