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楚生急忙又问,“不知道先父是?”
“高宗。”
“呃……”陈楚生蹙眉,喃喃自语,诸子家急忙扯过他衣袖,借步商谈。
“陈兄,高宗是哪位侠士?”诸子家急问。
陈楚生看他兴致高昂,倒觉奇怪,“不是你把他介绍给我的吗?怎么反过来问我?”
“不不!这少年,我也是今早认识。你看他小小年纪就内功深厚,当初我试探他,他的内功心法实属上乘,少说也有十年功力。若说他十年前就开始练功,那是几岁?四岁?五岁?这少年不是名门世家,哪户人家培育得出如此人才?他却说自己是从书上学来,你信?”
“这…。”陈楚生怀疑,“会不会?他在撒谎!”
“若说他在撒谎,倒也不像!所以我急着把人介绍给你,看看能不能挖他老底?你不是有百家谱吗?可认得高宗?”
陈楚生百思未得其果,有些泄气,他摇头道,“当真不记得有此号人物。”
别说诸子家了,眼下陈楚生比他还好奇,巴不得现在就把这小子祖宗是八代给挖出来!
店铺伙计急急忙忙道了声谢后跑进了铺子,没一会儿,铺子老板娘走了出来,老板娘一瞧见街上站着一个少年,顿时笑了起来,“哟——这是哪家的小孩,好生可爱!”
店铺老板娘刚想上前和少年搭讪,陈楚生急急赶到她跟前拜见,霸占了他的视线,“见过葛夫人。在下陈楚生!”
这家店铺经营的是布料生意,店铺老板娘就是葛洛的妻子柳云仙。
柳云仙一见此人,温和地脸色瞬间变得拘谨,像是并不乐意见到他,“我家相公不在家,有事等他回来再议。不送!”
陈楚生被吃闭门羹,倒也没有生气,只是低头笑笑。他知道,柳云仙非江湖中人,自从嫁于葛洛之后,千方百计试图把她丈夫带离乱世,只可惜葛洛往年朋友诸多,要断,并非那般容易,绝情断剑砍不断莲藕丝。所以柳云仙对他丈夫的“朋友”,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诸子家与他师妹相视一眼,急忙赶来一同拜见,“见过葛夫人。”
柳云仙连问也不问,也同样给他们两人一个白眼。说起来,她平时可没这么不讲礼貌,还不是因为她那夫君惹的祸,无缘无故把山庄当成收容所,这边救了个伤残人士回家,拐头一出门,又带了另一个瞎子跛子回来,更可恶的是,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他又转头出庄逍遥去了,这让外面的人听了,肯定会以为他们两夫妻不够和睦之类。柳云仙虽是女流,但也好面子,哪忍得住受这等窝囊气?柳云仙此刻正在气头上,难免会拿这群狐朋狗友来出气,也不管他们是谁。要不是她听见伙计说,街上有个少年救了他一命,她也不会走出店铺过来查探一番。
街旁,高弶一听此人居然是葛洛的妻子,基于礼貌,赶紧上前打了声招呼,“葛夫人。”
柳云仙见高弶人小鬼大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开,“瞧瞧!你们这些人,这么早就把孩子带坏!”她嫁与葛洛多年都未能得子,对小孩子特别喜爱,她一见高弶细嫩肌肤,更是喜爱得紧,“小弟弟来,进屋有糖吃。”
高弶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小手就被柳云仙抓进手里,硬是被拉进了葛氏裁缝铺里。
柳云仙知道他们是一道的,牵高弶进屋,那同样也要招呼其余三人,她冷然回眸,吭声道,“不介意地话,你们也进屋喝杯凉茶再走吧。”
“多谢夫人。”
两男一女还有一少年,一一进了店铺内堂,糕点茶水伺候着。
“葛夫人,葛少庄主啥时候回程?”陈楚生淡然笑问。
“他常年在外,回家也不过一两天又出了远门,啥时候回来啥时候又走,你们应该比我这个做夫人的更清楚。”柳云仙尖酸刻薄地说,嘴角却笑得甜蜜蜜,拿着水果递给高弶,“来,这是云南鲜果,可甜了,尝尝看。”
高弶看她一手拿着桔子,一手捏紧他小手,红潮自他脖子下满满溢满整个小脸蛋,好半晌他才开口,勉强挤了一句,“葛夫人。”
“嗯?”柳云仙娇笑挑眉。
“男……男女授受不亲。”
柳云仙一懵,结巴着问,“什……什么?”
别说柳云仙被懵住了,两个男子也是一愣,就连最淡然的李香香也不禁张口结舌。
高弶误以为他们没听清楚,扯扯那枚小手,依旧有板有眼地说着。“男女有别,劳请松手。”
柳云仙万万没想到他会迸出这句话来,呆了不下片刻后突然噗嗤一声笑开,“小毛孩!你才几岁也懂‘男女有别’?就算你我有别,也得等你把毛长齐了再说!这小子……你爹娘呢?他们倒是愿意让你一个人行走江湖?”
“父母已经过世,只留一封家书让我去寻燕子堂白眸夫子,拜他为师。”
“白眸?”柳云仙听着这话有些耳熟,像是哪里听过这话,苦思冥想还是想不起来,“你?你是?”
“在下前阵子不幸昏倒在路上,正好巧遇葛庄主把我救回断剑山庄,我在庄内唠叨数日都不见庄主回庄……!”
“什么?你就是那个饿死鬼?”柳云仙猛然自座位上站起。她顿时想起来家里管家来信说是葛洛带了个饿死鬼回庄,不仅吃光了他们家一个月的伙食,还硬赖着他们家门不走。
“饿……死鬼?”众人再次愕然,目光由高弶转向柳云仙,对高弶的名号,实在不敢恭维!
高弶低头羞瞒,“惭愧惭愧!小弟盘缠用尽,实属无奈。”
柳云仙原本看他讨喜,还想捏捏他脸蛋,摸摸他脑门儿,哪会想到他竟然就是家里的祸根,一连气了她好几天的麻烦精!柳云仙察觉自己方才嗓门太大,尴尬地笑笑,赶紧坐回座位,不过自那刻起,她再也不打捏他脸蛋的念头,开始盘算着怎么赶人!
陈楚生坐在柳云仙对岸,见她闲下,赶紧发问,“葛夫人,断肠崖女子自杀一事,你可知晓?”
柳云仙眉头一蹙,喝了口茶才悠哉哉地说,“命案一律交由官府办理,用不着你们操心。”
“若是事关葛洛葛大侠呢?”
柳云仙眉儿一挑,睨视过去,“你是说,是我丈夫杀了那三名女子不成?”
“非也!”陈楚生赶紧解释,“三名女子临死前几天,的确进过你们绸缎庄,还订制了一套衣服,没隔多久就死于断肠崖上,常青树周围一片沙硕,只有女子来时脚印而无回去时的脚印,更无其他人出没过的痕迹,女子上吊时也无任何挣扎迹象,所以官府判定三起都是自杀事件。可是,这同一时间段同一地点,连续三年三条命案是否太过巧合了一点?而三名女子身份,家世又截然不同,毫无共同点,唯一一点便是她们都曾出没于夫人名下的绸缎铺。陈某正是为了弄清此事而来。”
“说来说去,还不是在指责我夫婿有杀人的嫌疑?”
“夫人,在下并非指责,只是说有关联。”
“哼——巧言善变。”柳云仙掀掀杯盖,她白了道冷眼,不过下一瞬间,她又扬起笑唇,“这件事早已移交官府办理,不过……你也不用再猜来猜去,我夫婿并非杀人凶手,真正的凶手已经被抓住了。”
“什么?”他怎么不知道?陈楚生暗惊。
“这也莫怪你们不知,其实凶手是在今日抓获的。人被压在周云镇衙门地牢。你们有什么疑问,尽管去找她问吧。”
奇怪?连续三年悬案,居然这么快就把案子给破了?陈楚生心生疑窦,轻声问道,“不知…。不知是何许人也?”
“我也不知道,只听那些街坊邻居叨念着,说什么‘女鬼’之类…。”
“女鬼?”堂下三人顿时骇然。
柳云仙又道,“想来也是如此吧!那颗常青树五丈之内皆是沙硕,只要有人经过,必定会留下脚印,可是崖上除了自杀的女子自己脚印之外,并无其他人,若是他杀,有谁能做到不留痕迹取人性命?就连内功深厚的武人也未必能办妥!若说有,恐怕也就女鬼能办到了吧。”
“这里何时出了个女鬼?”诸子家一声呢喃,断然不信,“该不是官府随便抓个替死鬼吧?”
“那倒不是!”柳云仙摇了摇头,又道,“听说那女子当街使了一招变鬼脸,好多人都瞧见了呢!”
柳云仙一说,坐在她身侧的高弶,静思片刻后,淡问,“他们所抓的女鬼,是否身高五尺八分,柳眉薄唇,身穿白衣?”
堂下所有人都把目光投视过来,柳云仙更是膛目结舌,“小弟弟,你怎么知道?”
诸子家也困惑地很,“葛夫人问的是!高贤弟,你比我们先行一步出了周云镇,为何知晓得这般清楚?”
李香香突然扯扯诸子家衣袖,低头轻道,“身有五尺八分,柳眉唇薄,身穿白衣的女子,咱们也见过的,师兄!”
“什么?”他怎么没印象?不对!他的确见过!诸子家突然想起来了,拍案叫道,“是那个卖身葬父的丫头?”
李香香轻轻点头。
高弶连忙起身,“葛夫人,在下有事先行一步,告辞!”
“等等!小弟弟!你这是要去哪啊?”
“救人!”高弶扔下两个字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诸子家也赶紧起身拜别,“葛夫人,晚辈也随他一同前往,在此唠叨了片刻,别过!”
诸子家与李香香一走,陈楚生也急着追上他们脚步。
诸子家依旧对那桩命案无多大兴趣,但他对姓高的那小孩,兴趣绵绵,非要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不可,这才拼命追上!至于陈楚生,他对命案对少年皆有着浓厚的兴趣,所以不管是什么理由,他都应该跟上去。当他们赶到周云镇时,镇上街道两旁,此时此刻挤满了百姓,路中前前后后数十名捕快,押解着囚车游街,囚车内站立着的女子头发凌乱不堪,脸上污渍一块一块,两眼呆滞,任由路人对她砸着菜屑或是臭鸡蛋。
“妖怪!杀了她!杀了她!”
“这个该死的女妖怪!应该得天诛——”
“吐——”有人朝她吐了口口水。
或许她已经是对天无望,面对这群人的辱灭,竟然没有一丝丝的生气。
“烧死她!不要留她全尸!”人群中,不知是谁在高声呐喊,突然间,他的脑袋被人踩了一脚,把他踢倒在人群堆里,害他吃痛惨叫,“哎呀——”同时牢车上,凭空落下一名俊美少年,少年半蹲于牢车木头栅栏上,一根银色铁棍,棍尖重重砸在身旁栅栏木头上,“砰动——”,好大一声巨响,使得周围哄闹的人群,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女子侧过脑袋,刚好能瞧见他的脚丫子。顺着他的脚丫子一路望去,那张精巧熟悉的脸蛋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不自觉地呢喃了一声,“恩……恩公?”
高弶没听见她的呼唤,只是起身,双手附于身后,沉声道,“此女子并非妖魔鬼怪!劳请县太爷放了无辜良民!”
众人本以为冒出来一名年轻有为的侠士,准备好喧哗呐喊一阵,但在看到他容颜与身高后,场下瞬间变得死气沉沉。看看这位截车之人的身高,绝对不是传送中的侠士所具备的!而且这脸蛋怎么看也都不像是个八尺男儿!
捕快们也楞了好半晌,捕快头子突然提刀吆喝,“来者何人?胆敢劫狱?”
“在下只是无名小辈!与此女子非亲非故,但我能证明她并非妖怪!”
“哈哈哈……”捕快大笑,朝他甩甩手,“我说孩子,你就别学大人打屁,快些回家蹦进母亲的怀抱喝奶去吧!”
“哈哈哈——”身后一群捕快一同大笑。
高弶静等这些人笑完,不走也不吭声,倒弄得捕快尴尬收嘴,他恼羞成怒,指着牢车顶端少年的鼻子,骂道,“我且原谅你年幼无知!还不快些下来,赔个不是便放你离开,省的说我赵捕头欺负小孩!”
人群不远处某栋屋檐檐顶上,偷偷摸摸藏着三道身影,两男一女。
陈楚生瞥了诸子家一眼,恼问,“为何不下去拦他?竟然让一个孩子独挡一面?”
“仁兄莫急,那孩子并非你所见这般鲁莽,他若当真招架不住,你我再出手也不迟。再说……先前是他干了些好事,让整个周云镇的百姓都把那丫头当成妖怪,他现在若不做些什么来补偿补偿人家,估计心理不会好受!”
“啥?”陈楚生听得一知半解。
诸子家不再解释,只是淡笑道,“呵呵……咱们还是在这儿先看会儿戏!”
陈楚生尚有怀疑,不过既然诸子家这么有把握,他也决定静观其变。
檐下闹剧愈演愈烈,捕快头子已经气得挥刀吆喝,“臭小鬼,还不快给大爷我滚下来?这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高弶沉默了许久,终于吭声,“各位官差可是依法执法之人?”
面对一群百姓,捕快头子昂起脑袋,“那是当然,这还用问?”
“那你为何乱抓无辜?”
“这名妖女祸国殃民,残害百姓,本捕头是依法办事!”
“罪名是何?”
“她连续施妖术害死三名女子,用魅惑之术诱哄她们上断肠崖自尽!”
“可有证据?”
“切——”捕快头子嗤笑一声,“都说是妖女施法,哪来证据?”
“那你可曾亲眼见过她施妖媚之术害死三名女子?”
“这……”
“再说,她若真是蛇神鬼怪,她还会任由你抓住?被你们押解于此,任人宰割?”
“这……”
这孩子突然出现在牢车上,拦着他们去路,还一副准备动手的姿态,质问来质问去,说话之余,表情也没动过半分,有板有眼,少年老成。但怎么想也想不通,截囚车这么大的事,一个孩子哪来的胆子?莫非有人在暗箱操控?不过……他说得倒是句句有理啊,看这场上的人群,原本对白衣女子畏惧,渐渐变成疑惑。少年的话,多半有些影响力。
县太爷儿子周官宝被这丫头吓成了痴颠,县太爷说什么都要报复回来,刚巧三年悬案未破,镇上居民人心惶惶,正好把罪名安在她头上,一来安顿民心,二来给他儿子报个仇!这丫头死了父亲,又无依无靠,要卖身才能安葬自己父亲,想来也不会有人替她出头才是!
嘿!没想到,居然冒出来了一个毛头小子!
捕快头子怒不可抑,昂起来凶道,“她已经认罪了!不信你自己问她!”
高弶并未露出半点惊讶,一转头,又是一声寻常家问,“可是屈打成招?”
“你!”捕快头子气得跳脚,挥着钢刀来回踱步,撩起袖子打算动手抓人了。
高弶回视于身旁女子,轻声问了一句,“莫怕,姑娘你老实告诉我。人,是不是你杀的?只要你说实话,我便能为你鸣冤!”
那声轻声细语,说的女子心里一暖,从未感到过被人如此重视呵护的感觉,让她顿时连流满面!女子知道自己遇上了救星,心下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即使他只是一名与她同样弱小的孩童,她却愿意信他!女子放声高喊道,“小女乃清白之身!是县太爷诬陷我!逼我屈打成招,把三条人命嫁祸于我!小女根本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是他们诬陷我!”
女子一说,场下百姓全数交头接耳,耳语不断!
高弶得到满意答复,点了点头,道,“大人!你可听见了?一纸画押证明不了任何东西!若面对一堆刑具,别说一名瘦弱女子,就连赵捕头你,恐怕也定会低头认罪吧。”
“你这个!你这个臭小子!活腻了是不是!”
高弶轻哼一声,“再说,这世上哪来妖魔鬼怪?连我十一少年都不信,你们这群大人,当真愚昧到这种地步?”
“……”场下数百名村民悉悉索索吵嚷起来,他们活了这么久,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被一名孩子辱骂愚昧?真是…。太可笑了!
至于檐上诸子家和陈楚生却只有一声感慨,他们没想到的是,那孩子竟然才十一岁!比他所想得还要幼chi。
街上,人群越拥越多,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我见过!我见过她当街施法!我能证明她就是个妖怪!”
“哪位高人?请站出来!”高弶吭声应道。
人群中挤出来一名中年男子,颤颤抖抖地指着那白衣女子,“就在今早,她那张脸明明好好的,突然间,天空刮起一阵狂风,等我们再睁开眼后,那妖女的右半边脸蛋,居然化成了血水,这肉疙瘩哟,滴滴答答掉个不停。”男子边说,边抖了抖脑袋,看样子的确被吓坏了不少!随后他又指着囚车内女子说道,“你们再看看她现在,脸上又完好无损了,你们说,她不是妖怪,是什么?”
捕快头子听了大笑,“孩子,这下你听见了吧!”
“真有此事?”高弶歪着头,状似困惑。
明明就是他干的好事,居然在装傻!诸子家笑着摇摇头,搞不懂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
高弶这一问,周围人群全部高喊出声,“没错!我也看见了!”
“我!我也看见了!”
赵捕头得意地放声大笑!幸好有人帮他作证,这臭小子想救人也得掂量掂量!要不然,索性也给他安个罪名,就说他是这妖怪的同伙,索性一同把他拿下得了?
高弶却撇嘴哼笑,“此事归此事,彼事归彼事,你们只因此事,便把三条人命嫁祸于她?岂不是可笑?”
居然拿卖身葬父女子当街变鬼脸的事,扯到三年悬案上!真是太可笑了!
“好你一张尖牙利嘴!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倒挺能说的?这是哪家爹娘管教的?站出来给赵爷我瞧瞧!”捕快头寻腻着人群中可有可疑之人。
高弶依旧这般淡然,他轻声细道,“杀人需要论证据,你们既然是依法执法之人,无凭无据便定她死罪?大唐律例,可有这条?”
捕快头子几乎被他逼狂,刚想冲过去拿人,突然想起来,他指着高弶笑问,“那你小子给我说说,这妖女为何不是妖女?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何这么多人瞧见她当街变脸吓人?”
“事情起因可是周县令儿子周官宝当街调戏良家妇女所致?”
高弶拔高嗓子问道,所言属实,自然街旁有无数声应和。
“没错!没错!”
捕快们一听少年提及周官宝,顿时一阵迥然,神色尴尬,但也无奈,只能继续听他把话说下去。
“周官宝调戏良家妇女,四周围观者缺无一人肯出面相助,人心惨淡。而这时,有名侠士偶遇此地瞧见如此令人愤慨之事,他若不出手相救,是否太说不过去了?”
人群听着点头,应和道,“也是,也是……”
“只是侠士心想,他不过偶然路过此地,若出手救她一回,难保他日待他离去之后,周官宝记恨在心,继续强抢民女,甚至变本加厉。因此他想了个法子,吓吓周官宝。”
“什么法子?”众人齐声问道。
“那便是让周官宝误以为这女子是名鬼怪,吓得他从此再也不敢接近于她!便在她脸上动了动手脚!只是侠士万万没想到,整个周云镇皆如此愚昧,没有一人看破点破!甚至无缘无故,把三条人命按在她的头上!”高弶又是叹息,又是摇头,像是此时此刻,他正面对着一群无药可救的傻子们。
岂有此理,竟然敢愚弄他们!赵捕头一气,嚷道,“那她那张脸又怎么解释?”
“哪张脸?是你头上的那张吗?”高弶指着捕快的脸蛋问道。
捕快头子忽然察觉自己脸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力道不大,但冰冷的感觉禁不住头皮一麻,总感觉脸蛋沉沉的。他还没反应回神,四周顿时传出阵阵片尖叫,“鬼啊——鬼啊——”
其余捕快全数拿起长枪对准他们头领,把他当成妖魔鬼怪。
“疯了你们!”赵捕头一声怒骂。
“头…。头儿!你的脸…。”
捕快一抹脸蛋,摸到了一脸油水,“什么东西?”赵捕头一阵嘀咕,赶紧把那玩意儿扯下来,一瞧,竟是一张半被烧焦的胶皮面具,面具上带着些许红油,咋一看,还真像是一大块腐烂的糜肉。
“这…。这是…。”捕快一见那东西,气得喘不过气来,不相信自己竟被一个小孩耍弄。
人群呢喃声不断……
“这是晚辈一时兴起的恶作剧,没想到你们这些人,真把它当一回事!”
“你!”
“高某一早便说过了,我是她唯一一个能证明她清白的证人!如今误会已经解释清楚,劳请各位官爷拿出她杀害三名女子的证据来,我好让步给你们通行,为三条人命鸣冤。”
捕快头子身旁拥来几名手下,询问,“头儿,怎么办?”
“那些百姓已经知道是场误会,我们又没证据拿下她人,再下去就是我们草菅人命了!”
“哼!岂有此理!”捕快头子愤愤一哼,脑子一转,突然笑道,“好!这事我们会禀告县太爷,再从长计议。”
“不放人?”高弶愁眉问道。
“虽然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她是杀人凶手的,但你也没证据证明她就是清白的!现在,我们暂且把她押回牢内看管,等真正元凶缉拿归案之后再放她出来。”
“罢!”高弶将银棍收回身后布包内,弹弹衣摆。他本以为会有一番厮杀,没想到这些官差还算有点理智。
牢车内女子见他要走,赶紧哭喊,“恩公!恩公请救救小女!”
一只小手挡在她惊慌失措的脸蛋跟前,高弶轻声安抚道,“姑娘无需担心。”随后,他环顾四周说道,“周云镇诸位,对于断肠崖女子自杀一事,应该颇有兴趣的吧!”
“嗯!嗯!”说起这事,人群又开始哄嚷起来,他们谁不想早些把凶手缉拿归案,不然整个镇民都人心惶惶的。
不过……听那少年口吻,莫非他已经知晓是何人所为?
“这世上的确并无过多巧合之事,在下相信,断肠崖悬案乃人之所为,只是凶手办案手法过于高端,但若我能拿得出证据,明日午时,劳请县太爷把这位无辜的姑娘当场释放!”
“哦?”捕快头子一听他口出狂言,顿时弯腰大笑,“行啊!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夸下这等海口!”
“既然大人已经答应,若在明日午时之前,让我瞧见这位姑娘身上再添任何一道伤口,县太爷就得出面,和整个周云镇上上下下的百姓们一个交代了。”
高弶得确保她留在牢里的生命安全,才可安心离去。他倒是想得挺周到的,言行之间,深思熟虑地竟完全挑不出一丝瑕疵!
诸子家沉思片刻,对这名少年,除了感慨,就只剩下惊叹了。
“你这臭小子。”捕快头子虽气,但无从辩驳,县太爷不在此地,但恐怕就算他在这里,也会被那小子的话这般摆布。想罢,他爽朗应道,“行!明日午时准时在此见面,我若没见着凶手,那臭女人就休想再踏出大牢一步!”
“一言为定!”高弶双手抱拳,拜会一声后便踏脚消失在牢车顶上。
高弶匆匆离镇,诸子家,李香香,陈楚生也随后追上,诸子家双手附于身后,对他方才一言一行全都看在眼里,他万分庆幸自己没有落下好戏。
“高贤弟!”诸子家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可知断肠崖一案凶手是谁?”
“我怎会知晓?”高弶走在最前面,说话之余也不回头。
诸子家一愣,忙问,“那你为何跨下此等海口?这可事关女子性命!”
“只要是人为,那必定留有蛛丝马迹。兄台莫惊!”
诸子家可没惊慌,反正那女子是死是活与他无关,至于高弶,当初若不是他出手救她于水火之中,导致她被人误会为鬼魅,想他现在也不会这般积极的吧!
陈楚生自从见识过高弶那张伶牙俐齿之后,便不再多话,只是静静跟随在后,当一名旁观者。
诸子家见高弶走得利落,又问,“贤弟现在打算去哪?”
“崖顶。”他自是要去案发现场看看,才能知晓方中秘密。
不过晌午,三男一女匆匆赶往断肠崖崖顶,路过‘断剑山庄’,庄门碰巧开启,庄内刘二福出了庄门,身后紧跟着一对夫妇,以及一名贵妇,贵妇手里抱有小孩。
“萧大侠!”诸子家见着一惊,赶紧领着师妹过来一同拜见,“诸子家见过萧大侠,萧夫人。”
“李香香见过萧大侠,萧夫人。”
“原来是‘一步飞燕’与‘百花乐’。”躺在萧十郎怀中的美丽妇人,陆月怜轻声细语着笑道。
陈楚生赶紧前来拜见,“在下陈楚生。”
“连‘百晓生’也来了?”萧十郎眯起凤眼,上下扫视他一回,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居然引得这位大尊出山。
陆月怜在坐月子,不便多站,出门都要人扶着,若不是她身强体壮,是个习武之人,要不然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诸子家与李香香见她原本大腹便便,此刻已恢复成苗条姿色,心知她已成功生下子女。
“恭喜萧大侠早得贵子!不知是位千金?还是位公子?”
萧十郎与陆月怜含情对视一眼后,把目光挪向身后怀抱婴儿的妇人,“是个小子。”
抱着奶娃的贵妇走前一步,冷冷哼道,“怎么又是你们?”
柳云仙自从他们离开铺子后,就接到萧十郎夫妇来她家做客的信函,柳云仙赶紧回庄接客,本想带他们出来游玩,想不到一出门又遇上这几个家伙。
柳云仙态度再不好,也毕竟是葛洛之妻,三人急忙拱手。“葛夫人。”
“嗯。”柳云仙当没看见,哄着手里小孩打马虎。
突然,陆月怜瞥见诸子家身后一名矮小少年,顿时惊道,“恩公?夫君快看,是恩公来了。”
“恩公?”余下几人相视互问,就是不知道萧夫人所唤恩公是何人!
萧十郎也突然欣喜大叫,“的确是高少侠!”他急忙扶着妻子上前面见高弶,毕恭毕敬礼道,“高少侠前来,为何不差人知会一声?我好出门相迎。”
“不必!”高弶小手挡在他身前,“我且去断肠崖崖顶,路过此地而已,并无做客之意。”
陈楚生微愕,“原来萧大侠与高贤弟认识。”
何止认识,竟然还是音弦剑的救命恩人!这姓高的小子,越来越是个谜了。
萧十郎见高弶和诸子家他们走在一起,也觉得奇怪,“诸兄与高少侠是何关系?”为什么他们几个会走在一起?
萧十郎问地利落,高弶倒也回答地爽快,简简单单两个字,“债主!”
诸子家本想说仅是一面之缘,不料高弶不怕丢人,直接丢了这两个字。
“啊……”萧十郎了然于胸,笑问,“不知诸兄欠他何事?”莫非和他们一样,也是救命之恩?
“嗯……”诸子家顿时难于启齿。
高弶又替他回道,“诸兄并未欠我什么!而是在下欠他二十两黄金,尚未归还。所以他跟我于此!”
诸子家顿时羞窘,李香香噗嗤一笑,余下几人全用那种眼光看着他,像是在指责他行走江湖如此市侩,区区二十两黄金,尽然还与一个小孩斤斤计较。
萧十郎想笑,却硬是忍了下来,他清清嗓子,轻道,“高少侠的银两,我替他还吧!”
“不!不!”诸子家连忙摇手,“方才只是与贤弟开了个玩笑,哪知他当真了。银两捐了丧父之女葬父,根本没打算要回来,这事可与小兄弟无任何关系啊!我哪会跟他讨债呀!呵呵,呵呵。”诸子家笑声尴尬。
“恩公性格耿直,可开不得这种玩笑。”陆月怜很不给面子,直接笑道。
“是…。是……”诸子家愤愤瞪了高弶一眼。
高弶背对着他,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高弶看向身前的马车,面向柳云仙,“葛夫人要去哪里?”
柳云仙撇了高弶一眼,又瞧瞧萧十郎夫妇,说道,“带他们去我绸缎铺见识见识。尽地主之谊!”
“可否暂缓?”
“为何?”柳云仙但觉奇怪。
“请葛夫人先随我去崖顶。”
柳云仙听候,狐疑问道,“不要告诉我,你是要去查三年悬案?”
“正是。”
他还真够直接,丝毫不顾忌柳云仙脸面……柳云仙冷然睨道,“恕柳某不奉陪。”
柳云仙抱着婴儿跨上马车,高弶倏地一下子,站在了马车车夫架位上,挡住了柳云仙上车的去路,“夫人且慢!”
柳云仙叹了口气,稳稳心神笑道,“我本来见你脸蛋儿讨人欢喜,没想到你比那些人还不识趣?你若怀疑我家夫婿有杀人嫌疑,就等他回来之后再与他商议吧。”
“葛大侠出门在外,他虽有嫌疑,但是相对而言,嫌疑较大的,还是夫人您!”
高弶语出惊人,萧十郎连忙喝止,“高少侠,注意措辞。”
高弶这般一说,柳云仙停下脚步,倒想听听他的想法了。柳云仙笑问,“你是说,我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夫人何须断章取义?我只说您有这嫌疑,而非事实!”
“我有嫌疑,何以见得?”
“敢问绸缎庄生意,葛大侠是否接手经营过?”
“他常年在外,你说他何时碰过?”
“也就是说,他与三名女子结识几率小之又小,相反,葛夫人经营生意数年,对绸缎庄大大小小生意伙伴应该了若指掌吧!”
“嗯。”他说得是事实,柳云仙点了点头。
“而绸缎庄并非只有葛夫人一人经营,所有店铺售卖的绸缎,客户订制的布疋,订做的衣裳,是出自何人之手?”
“三个镇,四家店面,皆出自周云镇裁缝铺。”
“裁缝铺可是葛夫人家的?”
“那是当然。”
“有多少人?”
“上上下下几十号人。”
高弶笑道,“那这上上下下几十号人皆有嫌疑!与葛夫人一样!”
“你小子,口气越来越嚣张了。”柳云仙说着气话,却依旧淡笑着。
“夫人,您可以不管自己是否被冠上嫌疑犯的名号,但为了替您的几十名手下洗刷冤情,是否也应该随我上崖顶一趟?”
好一顶帽子给她扣了下来,她现在若再拒绝,那她就会被说成无良商主了。
柳云仙腻了高弶一眼,沉默片刻后终于点头答应,“罢了!罢了!我且随你去趟崖顶,省的你唠唠叨叨像个小老头子。”
乍一听,身后传来好几道笑声,有男有女。柳云仙说他像小老头子,不管是言行举止还是说话腔调,的确像极了。可明明,他才十一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