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刚才好不容易和缓下来的气氛突然之间显示如临大敌,整个宴客厅中鸦雀无声,安静的有些诡异。
恩……什么人?这么深厚的内力,能把声音传到这么远……连太后都露出这样凝重的神色……哦,不仅仅是凝重,好似还有些,惧怕?
能让太后惧怕的人,普天之下也没几个吧!
时间滴滴答答的走了许久之后,一个浑厚的男声再度响起,伴随着近在咫尺的脚步声:“好久不见,西太后……澜公主、御将军、御少将军……还有臣子们。”
一袭暗金色华服的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宴客厅门口,他左右各立着两排带刀侍卫,毫不避讳的径直就大阔步入了厅来。西太后的侍卫第一时间冲了出来挡在太后跟前,喝道:“严令携带任何兵器进入大厅!还不速速卸去兵器!”
男人笑道:“是吗?太后何须如此谨慎,您深得民心,百姓爱戴,群臣拥护,有何后顾之忧?”他边说就边往前走,直接无视了那些试图阻拦他的侍卫,侍卫们本应当冲上前制止他,可是他的气场太强了,那股盛气凌人的霸气,让侍卫们个个心生恐惧,反倒不断的后退,眼看就把太后包围成了一个圈子。
太后面色铁青:“安王,请你适可而止。以前就不守规矩,现在也如此……”
安王的步履这才停了下来:“哦,也是。这次又没有任何通报就返回了帝都,还请太后恕罪才是。”
太后气的说不出话来。
澜公主定定的望着这肆无忌惮的安王,努力从脑中搜索关于安王的一切信息。
把持南方把部分的军权……摄政王……功高盖主……实力强悍。
他与皇上极为亲厚,所以对澜公主也还算不错。
察觉到女人敏锐而警惕的目光,安王稍转视线落在公主身上,双眸微微一眯:“澜公主……真没想到,你竟出落的如此美貌,勉强也有皇后昔日风华的万分之一。”
他说到末句声音放得很轻,澜公主的心却很重:勉强?万分之一?
“你大婚当日王叔没来得及赶回来,实在是歉意。为表此歉意,王叔一定为你的驸马爷争取到他应得的东西。”他的眸中含着浓浓的笑,却是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我看今日不光要给御将军封王,还要将世子爷也确定下来。至于这世子的人选,御风少将年少有为,最是合适。太后你意下如何?”
他轻轻巧巧就把御风和澜公主好不容易推诿掉的事情给揽了回来。可是这一次,御风和澜公主对视一眼,交换眼神后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两人心里的年幼如出一辙:安王的矛头直指西太后,他们何必惹一身骚!
西太后道:“安王,你擅自回京之事以后再论,但是这御将军封王之事什么时候又轮到你插手了?”
安王朗声笑道:“太后误会了。我并不是要替太后决定,而是既然太后打算将此事由群臣和三司来决断,现在大家又都在场,不如直接给个准话,如何?现下跪在这里的众位爱卿,御家为国家做出的贡献诸位有目共睹,凡是同意御将军封王者,就继续跪着,恭候王爷;凡不同意者,就站起来说出理由。”
西太后的手指紧紧握成拳头:“你这不是在逼迫众人吗?”
“何来逼迫?”安王一脸无辜,“而且……没记错的话……这不是正如太后所愿吗?”
西太后一愣,被安王这么一折腾,她连自己本来前来的目的都忘了。这么说来,安王反而是在帮她?这……不对啊。
臣子们低低的伏跪着,哪有人敢起身。安王扫了众人一眼:“此事就这么定了。恭喜御将军……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为……什么王爷?太后可有拟定好封号?”
太后道:“没有。”
安王乐呵呵:“既然如此,我就自作主张立一个‘靖’字,诸位觉得如何?”
一臣子道:“‘靖’字意安静、安平,这个字好。”
安王道:“那就这个。至于世子——我看就御风吧!御风他军功最高,又正当青年,前途不可限量,更关键的是,他还有澜公主这个贤内助,他封为世子也正提高他的身份,更匹配我们的澜公主,你们觉得如何?”
御烨咬牙。
御风的眼眸沉了沉,澜公主抢在他前面道:“王叔,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御家的家事您还是不要插手吧?世子什么的,我可不稀罕。做我的驸马已经够他光耀一辈子了,您说是不是?”
安王笑道:“你这般说,我自然不会勉强。对了,今日是御夫人的大寿,我还没来得及敬御夫人一杯,不,是敬王妃一杯。爱卿们也请起吧,来来来,大家都不要拘束,难得能和大家聚在一起,我们一块喝个不醉不归!”
众人道:“臣等先向安王问好。”又一齐举杯:“敬安王殿下。”
安王豪爽的拎着酒坛子就钻进臣子的行列中去了,呼朋喝友,举杯畅饮,欢笑不断。
场面出奇的融洽。
这就是男人的优势——他们能用简单的一杯酒打成一片,而时刻保持仪态的太后无论如何也达不到这个水准。就如同此刻,臣子们和安王融融恰恰,而真正的主角,西太后仿佛被排挤了一般,尴尬的立在原地。
连靖王也端着酒杯去感激安王。
但也只有靖王这么做,御家的其他人都没有轻举妄动。
这个时候,站队站的太快并不是好事。
……
结束了喧闹又荒谬的一日。
客人们都散去了,靖王一声令下,将全部家人聚集到翠苑开家庭会议。
在翠苑门前,宋婉仪紧贴着御风,还在啰嗦白日的惊险一幕:“四郎,日后你心底再怎么生气,也万万不可当面和太后冲突!要是她当真恼羞成怒,要你人头落地该怎么办?你现在的命不单单是你自己的,你是娘的,也是我的!更何况封王之事本就不是坏事,你看你争了那么久,将军最后还不是被封王了吗?……”
御风的步履已经停了下来,他微微低着头,面上没有过多的涟漪。
吵吵闹闹……好像一百只苍蝇在耳边飞。
待她说完,他平淡道:“你在门口等着。”
“……?”宋婉仪愕然,很快明白了御风的意思,假装不在意,“……好。”
御风仍不踏进翠苑,只默默的立着,眸光若有若无的瞄着远方来路的方向。
出于女人的本能,宋婉仪妒火猛烧:“你在等澜公主?”
御风不做声。
宋婉仪道:“……方才我听她与夫人说,她不是御家人,不会来的,你别等了。”
御风淡淡哦了一声:“我只是在门口吹吹风。我进去了。”
说罢就进了翠苑。
……
宋婉仪所言关于澜公主的部分当然只是信口胡诌。
反正,她确定澜公主和御风不会对质这种话的真假。
这两个人她再了解不过,有仇,非得把对方吃死才甘心。想让他们心平气和的说话?不可能。
……
澜公主的确没有去参加御家的家庭会议,原因是靖王妃又身体不舒服,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将她留在身边照顾。她哪懂得照顾人?也不可以每次都给靖王妃传真气,只奉命端药给她喝就算完成任务。
靖王妃很是欣慰,她靠在躺椅上,脸上都快开出一朵花,连苦涩的药都觉得甘甜:“我一直想要个女儿,能在身边这么关切着为娘,贴心的很……长媳妇好是好,却是风风火火,从没有这帮和我亲昵过……”
澜公主不冷不热道:“王妃的儿媳有七八个,这种乐趣应当多得很。”
靖王妃含笑道:“那得看是什么关系。我亲生儿子就老大和老四,他们俩的媳妇自然是最亲的,是半个女儿。其他人哪有你们亲厚。”
这话实在,却也有些可笑。澜公主道:“御风如此厌恶我,恨不得抓住一切机会将我驱逐出将军府才甘心,我和他的婚姻一定维系不长。”
靖王妃坚决道:“不会的,我绝不会同意。”
澜公主笑道:“不同意?……他若是下定决心,怕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您的不同意恐怕是一点用也没有。不滚。王妃为何要与我说这些?您应当知道我不是什么善类,作恶多端,应该讨厌我才正常吧?”
靖王妃说的实诚,她的回话也开诚布公。靖王妃对她的回话很是满意:“你倒是直爽。这件事,换一个角度想想你就明白了。我对你如此,自是因为我想讨好你,我想讨好你,自是因为希望你对我儿子好。”
澜公主道:“我对御风如何,有目共睹,可惜他并不领情。宋婉仪是他的心头好,王妃你不如去对宋婉仪掏心挖肺,绝对比我好的多。”
靖王妃道:“宋婉仪虽好,但性子过于柔弱,心计还颇深,连老身一时也看不透她,哪是做媳妇的上佳人选?”
澜公主未料靖王妃这样评价宋婉仪,道:“王妃想给御风找个什么样的妻子?”
靖王妃眸中微微含笑:“我儿御风,从小到大样样都是第一……他的性格外冷内热,有时容易钻牛角尖,却有别人难以想象的重情重义,对他的哥哥、弟弟、朋友都是极好极好。所以我这个当娘的,对媳妇的要求也会特别一些:我希望她狠辣却不失善良,能与我儿站在同一线上,能理解他的坚持,却还聪明、懂得迂回,能替他挡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更重要的是,要厉害一点,不能让我儿吃亏……今日你的表现让我觉得,这个人应当就是你,澜公主。”
“哈……承蒙夸奖,惶恐啊。”澜公主懒懒一笑。靖王妃的要求听起来倒有些意思,可惜,御风的真命天女绝不是她。她喂完了一碗药,道,“王妃,我先告退。”
靖王妃道:“好好考虑吧,公主。”
……
公主回到阁楼,绿衣迎了出来,低声:“公主,宋婉仪来拜访,已经等候多时了!”
“……那个女人?”澜公主皱眉,又想起还有诸多疑点在她身上,见见也不错,“我去换了衣装就来客厅。”
宋婉仪一看见澜公主前来就飞快的迎了出来:“公主……您总算回来了!我有些事要与你说……”
澜公主道:“能不能跟我讲讲死而复生的故事,我是来听这个的。”
宋婉仪愣了一下:“啊?……”
澜公主道:“对啊。你不是死了吗?”
宋婉仪:“……”
澜公主道:“不愿意说也罢。说罢,来找我什么事!”
宋婉仪道:“还不是为夫君的事情……现下在开家族会议,夫君对家中的兄长机器尊敬。对弟弟又极尽包容,他们肯定会联手一起欺负夫君,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夫君被欺负吧?”
“夫君?”澜公主却将注意力转到了一个奇怪的点上,你叫他夫君?“
宋婉仪的重点正是如此!她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是啊……我已为他诞下儿子,怎么不能叫夫君?“
贱人!澜公主冷眉一挑,全然明白这女人不知道在御风那受了什么刺激,跑这来想刺激她取乐?她冷笑道:”这种情况,不是应该称作奸夫淫妇和孽种吗?怎么生了个孽种就成了合法夫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