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走到他的床边。
顾安颜在床边站定,被那双幽绿的眼吓了一跳,有一霎那间连呼吸都忘记。
‘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平复下心跳,顾安颜蹲下身,在亚瑟手心用汉字写下这句话,她担心房间有监视设备,会把有声对话一字不漏地传达给楚华维。
“回到他身边,你不高兴?”
亚瑟略微侧头,在黑暗中辨识着顾安颜的轮廓,目光幽幽,一句话说的不冷不热。
晚风从敞开的窗户溜进室内和垂落到地的窗帘嬉戏追逐,银色月光倾泻入室。
顾安颜不言不语地盯着亚瑟,良久之后,她在亚瑟掌心写下第二句话。
如一汪深潭的绿眸看不出情绪,亚瑟收回手,合上眼,把头侧向另一边,不再理会床边的人。
顾安颜也不再做什么,径自转身向门口走去。
“你以为我会让耶鲁替我去死,对吧。”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亚瑟说的不是问题,而是个肯定句。
门被打开,走廊里的灯光在门口照出一条狭长的光影,顾安颜的影子也被拉得长长的,她轻声说了一句话,便离开了房间。
“但是你没有。”
沉重的房门无声无息地被合上,隔绝了房间和外界,亚瑟慢慢睁开眼,翡翠绿的眸子里有某种情绪隐隐如火苗跳跃着。
门外,顾安颜和面前一脸和煦笑容的默克相对而立。
“顾小姐,来看亚瑟少爷?”
“嗯,看起来还不错。”
露出个浅笑,顾安颜点头,心如擂鼓,面色平静。
“这屋子里有不少临时调来的兄弟,夜深了,顾小姐还是不要乱走的好,他们认识的只有主子和我,怕会有人误伤了你。”
默克往后退了一步,给顾安颜让出回房间的路,硬是把一句威胁说的好似关心,而且还情真意切。
“知道了,谢谢。”
高瘦的男人站在灯光下,目送顾安颜慢步走回房间,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情绪。
一回到房间,顾安颜直接就坐在了柔软的地毯上,摊开手掌,满是冷汗。
缓了一会,她从地上爬起来,从墙壁上摸索到电灯开关,“咔”的一声后,满室明亮。
换下身上沾了汗渍的衣服,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顾安颜穿着玫瑰色的睡袍坐上飘窗台子,环抱着双腿,把下巴放到膝盖上,开始整理这一天的思绪。
继父的真实面目,是这些年来现实第一次给予她的沉重一击。
明白自己是孤儿的时候,明白自己可能会病死的时候,她虽然伤心,难过,但还是都在最后选择了接受现实。
原因很简单,这些都是无法抗拒的事情,就算她不接受,就算她自欺欺人或者吵闹不休,都不可能出现任何改变。
在孤儿院的那些年,年幼的她过早地看尽了生离死别,悲欢离合,早在那时起,就记住了五个字:生死不由人。
可是,当继父做的那些事情摆在眼前,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心痛欲裂。她以为真心能换得真心,然而,这年来的真心相待,换回的居然是这般苦果,酸涩难堪。
在那个时候,楚华维的承诺不是不诱人,她甚至差一点就选择做一只懦弱的鸵鸟,避开这一切。
但是,当两人目光相对,那双看似有情的灰眸深处,一片冰寒,不知是不是她错觉,那一瞬,她感到楚华维对她有种恨意,恨不得扒皮拆骨的恨意。
也就是那一瞬的四目相对,激起了任何动物都有的,趋利避害的本能,她拒绝了楚华维的承诺,经过一天的深思熟虑后,选择了冒险的第二条路。
跟着亚瑟一起走。
亚瑟不可能就这样放任自己成为一只笼中困兽,而她如果愿意跟他走,就等于把他和楚华维的较量再度延续,正对了亚瑟的打算。
至于跟着亚瑟离开之后要怎么办……
“走一步算一步吧!”
拽了一下睡袍的衣襟,顾安颜低声对自己说道。
隔壁房间里,默克坐在白天顾安颜曾经坐过的那个单身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只小巧精致的铜雀。
“那个孩子还在到处‘清扫’?”楚华维靠坐在床头,饶有兴致地问道。
“是,这附近本来的兄弟几乎都死在他手里,从别处调来的人已经到了,但还是没能抓住他。”
提起那个人,默克一把握紧了手里的铜雀,言语间有几分森寒气息,脸上笑容不再。
“告诉新来的人,别拦他,”灰眸微眯,楚华维勾唇一笑,眉眼无情,“我也想看看亚瑟养出来的孩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