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尼似乎感觉到她要做什么,声音里夹着无尽的沉重提醒她,“六月,你不可以乱来,后果谁都承受不了.”
江六月声音仿佛从地狱里刚刚回来的阿修罗,残忍而血腥,“现在,谁也阻止不了我,你也一样.”
颤抖的把手中的鱼珠扔到南临湖中.唱起人鱼族最哀伤而魅人心智的歌,那声音里夹着无数的善良更夹着无数着凶残,那歌词里包含无尽的愤怒更包含了无尽的忧伤,那曲调柔和无比却句句刺人心弦,那歌声使人听闻忘记伤痛却勾起心底最悲恸的过往.
渐渐的,打斗之声沉寂下去,人们早已陷入那歌声中不能自拔,应枕感觉敏锐,要有大事发生了.强行提升身体里中极限的内力,让自己定下心来,他知道,现在最安全的地方便是司徒修身边.迈着沉重的脚步,抵抗着那魅人心智的歌声终于走到江六月身后,倒下.
广阔的南临湖水随着她的歌声慢慢沸腾起来.平静的的湖水刮起一层又一层的巨流浪四处奔涌着,不够,还不够承担她的愤怒.江六月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歌声更加尖锐刺人,狂风吹起,弱小的树木已被连根拔起随后被巨浪卷得不见踪影.
浪尖一层一层的涌来,形成的巨大漩涡,把湖边的一切都卷进湖中,那些湖边苍翠的树木,那些道旁刺客的尸体,那些树上迷迷糊糊站着的黑衣人,那些染红道路的鲜血,统统在片刻之间已被卷入湖心.一干二净,仿佛那些事物从未出现过.
够了,已经够了,可是江六月早已停止不了歌唱,她已控制不住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唱着那可怕的哀歌,直至声嘶力竭,直至意识模糊.
良久,良久,沙沙的脚步声传来,国师一脸凝重的看着南临湖边,哪里还能见到那些四季如春的景色,只有满目疮痍.
风雪似乎更大了,竟然有雪花抵得过湖面的温热落到湖中久久不化,湖面负上了一层白色,好像在给那些瞬间消逝在湖里的事物盖上白纱.沉重且悲伤.
国师慢慢的走到江六月身边,抬起她的脸,轻轻的擦拭着她嘴角边的血迹,纵横的老泪不由得滴在她额上,“六月,你还是做了.”
采尼咬牙切齿的声音质问他,“米吉切尔,是你!是你和司徒修设的局,对不对.”
国师沉重的点点头,向身后的御林军挥手,“先把圣上与丞相抬回行宫救治.”
“属下遵命.”
采尼爆跳如雷,“为什么这么做?”
国师苦笑的摇头,“等六月醒过来,我自会让她知道真相.”
“我现在就要知道.”
国师没有回答采尼的话,转身面对南临湖诵着大段大段经文,直到月上中天才停下.南临湖已恢复平静,有个荧光微弱的珠子漂过来,国师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还好,有的救.
伸手拿起鱼珠,撑开江六月的嘴把鱼珠放进去,抱起她往行宫走去.
看着国师一脸的严肃,采尼有些嘲讽的说道:“到现在还来为那些死去的人超度,装什么好心.”
国师对它的话恍若未闻,只是抱着江六月的手颤了颤.
襄南城的行宫此时灯火通明,太医们进进出出,好在南巡时把宫里的许多灵药都带上了,第二天拂晓前,应枕已清醒过来.太医们见到丞相仍是那么柔和的笑容,稍稍松了一口气.而司徒修刚是身体失血过多,还要昏迷中,并无大碍.最棘手的是皇后娘娘,身体查不出任何问题,却总是气丝游丝,时有时无.
第三天傍晚,司徒修终于清醒过来,对上应枕了然的眼神,想来计划应该进行得不错.“皇后如何?”才一开口他就有些愣住了,原来这竟然是他现在最想知道的事.
应枕有些吃惊的看着他,“陛下,我以为你会问计划进展得如何呢.”
“看你那么老神自在,计划应该进行得不错.”
应枕潇洒的摇着扇子,“可是皇后娘娘却没那么好运,现在还一直昏迷不醒.”
司徒修挣扎的起身,“朕想去看她.”
“陛下,急不得.皇后在国师那里,暂时不能与任何人见面.”
“连朕都不行?”
“是.”
司徒修抿着唇,接过太医递上的汤药一口喝下,“朕知道了.”
“那臣告退.”
江六月此时仍在昏昏沉沉之中,想睁开眼睛却毫无力气,突然咻的一声,她的意识脱离身体,却见采尼也漂在她眼前,咦,愣愣的看了自己的身体,她好像是透明的,采尼也是.
采尼慢慢的出声提醒她,“不用怀疑,是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把你的魂魄逼出来的.”
江六月此时仍理不清头绪,“为什么这样做?”
“哼,你难道忘了你做过的事?”
低头努力的想了想,江六月逐渐回忆起来,“我记得自己把那些刺客全部淹到南临湖里.”
采尼狠狠瞪了她一眼,让她心里发慌,“若只是那些刺客倒好了,你不知南临湖底那天多了六万人的冤魂么.”
江六月倒抽一口气,有些惊讶,“我记得四周好像没有其他人啊.”
“你记得,你什么时候记得过,总是自以为是,总是擅做主张,总是听不进旁人的话.”采尼气得游到她面前吹胡子瞪眼.
她猛的摇头大吼,“你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现在你大可去书房听听司徒修与应枕在说什么话啊.反正你现在是一缕幽魂,想去哪都行.”
“去就去.”
江六月穿过一堵又一堵的墙走到直接书房,见司徒修静静坐在椅子上批着奏章,呼,他没事了.正在心中暗喜之时应枕走了进来.
司徒修抬起头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应枕悠闲的坐下来回道:“一切顺利,南风国的残余将士被湖水淹没大半后,周边的小国都相信我天临王朝是命定的一统天下之国,纷纷表示归服.”
江六月心中一颤,难倒这事真是她做的?
司徒修合起手上的奏章,缓缓说道:“皇后这回真是帮了朕大忙.”靠到身后的椅子上他继而说道:“牺牲三百个死士换来十几个国的归服,值得.”
“是陛下好计谋,臣佩服.”应枕话中夹着无奈,“可惜了南风国那六万多的残兵余将,哪儿而不走,偏偏选了南临堤走道.”
司徒修静静的说道:“这一切都是命.”
“陛下,你不后悔么.”
“既然做了,朕从不后悔.”
应枕低低的笑起来,“臣是想问陛下,利用皇后可曾后悔过.”
司徒修沉思了良久良久,重重吐出一个字,“不.”
江六月心中一阵冰冷,她现在终于知道一缕幽魂竟然仍会冻入骨髓.缓缓的滑落地上,原来这是阴谋,一场惨绝人寰的阴谋.身后仿佛有重重的引力把她扯回去,可是她已感觉不到.
书房的门被推开,侍卫走进来禀报,“陛下,国师派人来说皇后娘娘醒来了.”
司徒修搁下手中的奏章,急急赶过去.慢慢的坐在床榻旁凝视她.等得很久了,一个月,她终于要醒过来.见她眼睛似乎睁开,轻唤着她,“六月.”
睁开沉重的眼皮,看清来人,许多事涌入脑海里,江六月用着陌生的眼光看着他,重重的吐出话语,“司徒修,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