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好像忘记了,她的这身打扮是很大的视觉冲击。瞧瞧场下那些眼睛都直了恨不得把她吞了的男子们,再瞧瞧那些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对她露出鄙夷神色的女子们,阮萍嘴角勾起了一丝妖野的笑,可惜了她不是什么仙女,她是妖女。
破坏了他心目中仙女的美好形象,只怕此刻司徒宇槐心里早已把她恨得牙痒痒了吧。可是只怕还有更恨的呢。
定定地看住司徒宇槐,阮萍手中悠然地转出了一支横笛,缓缓地送至唇边。今日夺不夺魁似乎与她还真没什么关系,只怕夺了魁,拿到点沧玉,只会徒增杀身之祸。她今天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恶心司徒宇槐。给她下软筋散?那么她也不会让他好过。
笛声响起来的时候,所有人,包括司徒宇槐,都狠狠地愣了一下。所有人以为这应该是一首悠扬悦耳的灵动仙乐,却未曾想,是低婉,好像一个常驻湖畔的女子,娓娓道来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一份孤独,一份寂寥,曲子的第一个音符响起来的时候,司徒宇槐内心深处忽然不受控制地涌出一股浓浓的思念,他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
那是大雪纷飞的冬季,野外一个叫未名湖的地方,天地间一阵冰冷。一个似曾相识的纤细身影出现在河畔,手握一支横笛,吹奏的,正是这首曲子。漫天的雪花飘在她身上,远远的地方,有梅花在开放,淡淡的香气盈满鼻尖。
她怎么会知道这首曲子!司徒宇槐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公子……”
二楼栏杆后面,吕鉴峰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制止了洛水的话。台上精灵一样的女子,吹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一个又一个音符在堆砌,没有人伴舞,没有人伴奏,只有笛声,穿越在大厅里。
寒蝉寺清修的三年时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她在思念谁?那方绣着春兰的帕子到底还做不做数?
只可惜那方帕子,似乎好像仿佛,被年少无知的他顺手不知丢在了哪个角落。
曲调渐渐变得轻盈,仿佛冲破层层绝望与封锁,有蝶破茧而出,轻轻翻飞在莹莹碧水间……
她是那个平时总是满脸呆滞的表妹吗?不像。她静静地站着,浑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尽管笛声轻诉,她却依旧如局外人一般,任由笛声飞扬而不为所动。
随着乐声的不断流逝,吕鉴峰的眉头轻皱。
司徒宇槐被笛声吸引,沉浸在幻境里,四面都是冰雪,未名湖水却明净如镜,倒映出纤细的身影,裙裾翻飞,像极了一个人。可是他极力往前靠近,那人却离他越来越远……
阮萍嘴角闪过一抹轻笑,太好了,司徒宇槐已经进入了她所筑的幻境,她只要再加把劲,司徒宇槐的记忆就会被她窜改。司徒宇槐的记忆里,就彻底不会有她的存在……
可是阮萍忽然觉得力不从心。该死,软筋散的后劲太大,她还没有完全恢复,一股气没控制住,一个逆流,紧紧地压着她的心口,心神忽然不受控制地恍惚起来。
阮萍的鼻尖开始冒汗,明明就快结束的曲子,忽然就拔高了音。
笛声突然急转直上,场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这是怎么了?前头不是还好好的吗?挺感人的,怎么就撕心裂肺了?
司徒宇槐握拳的手紧紧地摁住桌角,瞬间回过神来,该死的,这女人竟然利用笛声来控制他的思想!而且还催动了内力,她不要命了?
司徒宇槐狠狠地皱着眉,这首《三春寒梅》,明明是他的曲子,为什么会从她的笛子里吹出来?
那个飘着大雪的冬季,他的孤独,他的寂寥,为什么会从她的笛声里听到?这太奇怪了。那时候的他还没有来到桐安,她怎么知道这首曲子?
司徒宇槐狠狠盯住台上的女子。她究竟是谁?
阮萍鼻尖的汗越来越多,司徒宇槐脱离了的幻象反噬到了她身上。大雪纷飞起来,寒冷逐渐逼近,几乎将她冻住。舞台上的阮萍摇摇欲坠。
这时,一个低沉的箫音从楼上传下来,一点点地化解着笛声的尖锐,安抚着,慢慢地引导着失控乱飞的笛音。
洛水看着面前紧锁眉头催动内力吹箫的男子,看着他苍白的面色,心里涌出狠狠的心疼-他还病着呐。
公子就是这般善心,总是先为他人着想。洛水自我安慰似的想。
雪慢慢地停了,寒冷也没有了,吹笛子的女子也不见了,好不容易脱离了幻象,奈何内力消耗太多,眼前一黑,阮萍忽然失去了知觉。
该死的女人!他还没找她算账!
眼看着阮萍就要倒下,司徒宇槐手腕一翻,象牙扇瞬间打开,数道无形的气流从司徒宇槐身上流出,准确无误地打灭了听雨阁大厅里的一盏盏明灯。
听雨阁再次进入了黑暗。因为有了前车之鉴,大家都没那么烦躁了,耐心地等着灯笼重新点亮。只是明眼人就会发现,东南角那张本来就没坐满的桌子,此刻真的成了空席,可惜了那一桌美味的酒菜,都没怎么动过。
房门在身后关上,心蓝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抱着阮萍进了里间,动作轻柔地将其放在了床上。
“公子,我们家姑娘这是怎么啦?”心蓝忐忑地跟了上去,为什么她觉得漪水的脸色这么苍白?刚才回来的时候不还生龙活虎的吗?只是下去吹了一曲笛就……
阮萍的脸色很差,她的眉头紧锁,好像有什么正缠着她,让她极其难受。
“快找大夫。”没有回答心蓝的话,司徒宇槐却忽然吩咐道。
心蓝正想应声“好”,只听梁上忽然传来一个干净利索的男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