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刚喊不到两声,便见半夏匆匆忙忙跑出来,一边示意翠屏小些声,一边将翠屏拉到了一边:“翠屏姐姐,小点儿声,昨夜咳了一整夜,这会儿刚刚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这病竟这么厉害?”翠屏皱眉,装模作样地朝里头看了一眼,似乎真的很担心阮萍的病,“不要紧吧?”
半夏眉头更紧,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这才道:“你看,我们家小姐今日恐怕是无法前去见驾的了,先不说经不得风,拖着这一身的病气,也不敢去冲撞娘娘。还请翠屏姐姐往前头回一回。”
翠屏点点头,并没有要求进里屋去看看,又说了两句好话,领着小丫头们离开了。
等翠屏几人走远,半夏这才惊吓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小姐,你说翠屏只是一个丫头,云妃娘娘命她过来传话,岂不奇怪?”半夏进屋,阮萍正在清洗着手上涂着的特制白粉,将这种白粉涂在手上,手会变得苍白而骨节分明,乍一看十分可怖。正是靠着它,阮萍才将翠屏骗过。
阮萍瞄了一眼桌上放着的托盘,碗里也不知盛了什么,竟然真的是热气腾腾的。半夏的演技真好,连道具都用真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本来就是要让她来传话。”阮萍将手擦干净,轻笑道。
“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半夏睁着一双杏眼,不太明白。
阮萍轻笑着,并没有回答。原来翠屏是有武功的,而且还不弱。想不到她竟然在阮老太太身边潜伏了这么多年,还坐到了一等大丫鬟的位子,果然隐藏得够深。
不知道她的主子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小姐?”半夏等了一会儿,却见阮萍兀自出神,便出声提醒道。
“啊,没什么,”阮萍轻描淡写地带过,话题一转,问道,“对了,今天的收获怎么样?”
“收获?”半夏一时间跟不上阮萍的思维。
“李三娘都跟你说了些什么?”阮萍将身上的男装褪下,应付翠屏的时候时间匆忙,其实来不及换掉衣服,好在翠屏并没有大胆到掀开她的床帘,否则,今天可就危险了。
阮萍瞄了一眼藕荷色的床帘,隐隐约约看得见大红被子,心里暗想着什么时候该换种床帘了,最好从外头看里边看什么也看不见。
“没,没什么呀,”阮萍本来只是随口一问,谁料半夏竟然慌张起来,吞吞吐吐地,“哦,她说,她说是我认错人了,还把我狠狠地骂了一顿,说我认错人了,让我以后再也不要去找她。”
说着,半夏低下了头,微红了眼圈,好像有些委屈。
“那你真的认错人了吗?”阮萍看了半夏一眼,转身将女装披上。
“我也不知道······”半夏有些迟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生气,好像我做了一件多么不好的事情。我觉得我没有认错,可是她说她不认识我。既然她那么生气,可能······我真的认错了吧。”
“好了,”阮萍拍拍半夏的肩膀,“不管你是不是认错了人,至少你见过她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真相的。”
“嗯,”半夏轻轻地咬着下唇,随即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小姐,李三娘真的是听雨阁的妈妈吗?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
半夏的声音怯怯的,回想起到听雨阁后见到的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场面,半夏的脸红到了耳根子。
那种地方?如果是从前听到对青楼这样的称呼,阮萍或许会从心底涌现一股鄙夷,可是现在,她自己就要到“那种地方”了,心里还真有些不舒服起来。
“其实那种地方,”阮萍顿了顿,仔细地斟酌着自己的措辞,“或许不是你想象的和看到的那样。”
青楼分三六九等,里面的女子也分三六九等,一座小小的青楼就仿佛一个小小的江湖,不同的人又不同的生存之道。如果有别的选择,没有人愿意到那种地方。但是这些,前世的她不会明白,就像现在的半夏也不明白一样。
至于李三娘为什么选择在青楼落脚,生根,那又是一个很长很长的凄美故事了。这段故事,恐怕还要涉及那些围在高高的宫墙里的人。甚至,还有那个她前世以为温润如玉不沾红尘的表哥。
“我不是那个意思,”半夏连忙摆手,“我只是想知道,她的过去。”
阚泽半夏期盼的眼神,阮萍终于作实了自己的判断,半夏没有认错,李三娘正是半夏的姐姐。
其实仔细看来,半夏也算是个眉目清秀的姑娘了。没有李三娘摄人心魄的丹凤眼,也没有她风华绝代的孔雀一般的傲气,相比于热烈绽放的李三娘,半夏就像一朵在路边悄悄绽放的雏菊,淡雅而朴素,故而在第一眼见到李三娘时虽然感觉到一丝莫名的熟悉,却从未和半夏扯上关系。
“小姐?”半夏睁大杏眼。
“如果你真想知道,还是亲口问她吧。”
半夏沮丧地低下了头。
“真是条不归路啊。”感觉到院里落下一个人影,阮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