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一个白衣少年匆匆来了,“玉儿,可是醒了?”
黛玉怔怔地望着他,眉头紧蹙,似是回想着什么。
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深刻立体的五官,幽邃的双眸,头发束起,一身银白色的衣袍显得飘飘欲仙。
“玉儿是怎么了?连墨哥哥都认不出了?”霍墨白打趣道。
黛玉方才想起,前世母亲的好姐妹莞姨因没了丈夫曾带着儿子来家中投奔,与自己是青梅竹马,性子冷淡,却甚是疼爱自己,只是待母亲去世的前个月离了苏州,后便没了消息。
“玉儿需要休息,哪经得住你那般纠缠?”一名中年女人进了房间。贴身白衣,却是寿衣,头上也没戴什么首饰,进了屋子,拉起黛玉的小手,亲切问道:“玉儿可是身子不适?多休息才好!你爹娘正为了你弟弟的事伤神,过一会再来瞧你。”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触感,林黛玉眼眶一红,点点头,哽咽道:“谢谢莞姨。”
“傻孩子,跟莞姨说什么谢呢!”莞姨笑道。
霍墨白轻轻地笑了,“正是呢。”
在林黛玉的记忆中,墨白哥哥很少笑,只是偶尔笑起来的模样却是她最喜欢的。
林黛玉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些。
房间的摆设很是朴素,却不乏一些珍品字画、古玩,架子上还有一些女儿家的玩意儿。显然,是林黛玉苏州的房间。
傍晚时分,贾敏与林如海方才忙完了前头的事儿赶来。
贾敏的眼睛红肿着,莞姨在她身边不时安慰着她,林如海面色苍白,想来儿子早夭对他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娘亲。”黛玉的声音有些哽咽,冲上去抱紧了贾敏,生怕她会消失不见似的。
贾敏努力保持着镇定,可泪水偏偏似断了线的珍珠,止也止不住,“玉儿,我的女儿。你弟弟没了,娘亲就只有你了。”
莞姨强忍住悲伤,说道:“敏儿,玉儿懂事,只是体弱了些,方才刚有些好了便要见你们,靖儿早逝,好歹有玉儿呢。”
林如海也安慰妻子道:“正是呢。靖儿早逝那是命,当年靖儿出世那年,不是有个癞头和尚说靖儿非凡间俗人,来到尘世不过是为了引领一位‘绛珠仙子’;倒是玉儿,只消在九岁前不出家门,来日出去了,自有大好处。当时你我都未放在心上,如今想来,不正应验了那和尚的一番说辞吗?”
林黛玉微微蹙眉,这话与她前世所闻为何不一呢?前世他是道说自己若是不去当了姑子便要不见外姓人,难道今世有所变动?当下擦了擦眼泪,仰头道:“娘亲,不必太过忧伤,保重好身子要紧。”
“正是呢。”林如海忙应和道。
贾敏这才止住了泪,莞姨瞧见了,忙吩咐丫鬟准备些素饭,众人忙了一天,竟一粒米都未进肚呢!
当下用了些饭食,方才各自回了屋子。
入夜,月光皎皎。
黛玉侧身躺在床上,却没有半分睡意。
不知不觉间,仿佛来到了一片世外仙境。林黛玉穿过了一条条小径,一条长长似河非河的溪流穿过,一旁还有一块灵石,走上前一看,却是镌着“三生灵石”的字样,旁边还刻着娟秀小巧的字:缘起缘灭,有果有因,冤冤相报,是此了结,仙灵之境,西方极乐。
黛玉心下微微有些困惑,又见模糊间,一株仙草在石边摇晃,自己竟控制不住直往后退。又见一名似前世的贾宝玉般的男子取来仙露加以灌溉,一次又一次。不知多少回后,却又走来一位俊朗的男子轻轻爱抚着仙草,林黛玉想看清他的长相,却无奈又瞧不见。眼睛一睁一闭间,发现面前忽然走来一女子。白衣飘飘,面带微笑,道:“绛珠,你可是来了。”
林黛玉不解,努力保持着镇定,说道:“仙女姐姐这是哪儿?为何唤我‘绛珠’?”
那女子轻轻一笑,“仙子不必担心,你只须记得,此次之劫只为了了却俗缘,小仙特来指引。一切,皆看仙子造化了。”
顿时风沙四起,林黛玉被吹得睁不开眼,待风沙止了,她猛地睁开双眼,却是她屋子的景象,自己正躺在床上,天蒙蒙亮起,鸡已开始打鸣了。
房门被推开,雪雁端着一盆热水,水上浮着几片玫瑰花瓣,旁边挂着干净的毛巾。
“姑娘,奴婢来伺候您洗脸吧。”雪雁将水放好了,方才说道。
林黛玉醒了神,只点点头,下床简单洗漱了会儿,穿了一件青色的裙子,前往落缕轩同林如海等人用早饭。
林家虽是江南大家,可相处的却是极好的,每每用饭时刻,众人总要聚在一起方才肯用。
简单用过早饭,林黛玉便同霍墨白去了书房。
每每林如海闲下,总要亲自教导女儿与霍墨白,林黛玉前世似是不晓得其中的情,知道经历了宁国府、荣国府的那些事,方才懂得其中可贵之处。
只过了半个时辰,管家林忠匆匆赶来,道:“老爷,巡抚大人急见。”
林如海只嘱咐了声“好好读书”便匆匆走了。
林黛玉专心抄着《礼记》,青丝微微散下,却毫不知觉。
霍墨白离位走至她的身侧,轻笑道:“玉儿真真认真。”
依旧抄着手中的句子,黛玉连头都不曾抬起,“墨白哥哥还是专心的好,今日我们尚有机会共同习书,来日分开了,却不知还能否再见呢。”
“是啊。”霍墨白微微闭上双眼,继而问道:“玉儿,你相信命吗?”
手中的笔忽然掉下了,林黛玉一惊,旋即恢复过来,侧脸道:“墨白哥哥早已有答案了,不是吗?”
霍墨白一笑,视线忽然变得遥远,“玉儿,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坚强,知道吗?”
林黛玉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还有三个月,霍墨白与莞姨便要离开了。
“墨白哥哥,玉儿早已死过一回了。有一句话,要告诉墨白哥哥。”黛玉忽然低下头,视线不觉模糊了许多,“世上真正对你好的人,永远比你想象的少。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陷入了万丈深渊,请你为了这些对你好的人,活下去。”
最后的“活下去”三个字,林黛玉放得很轻,却掩盖不住她轻微的颤抖。
是的,这个道理,在她死去的那一刻她便清楚的知道了。细细回想,除了爹娘与墨白哥哥、莞姨,最多就是前世的紫鹃和雪雁,她真的找不到其他为了她义无反顾的人了。
霍墨白一愣,视线不知被什么模糊了,轻轻拾缀着林黛玉的发丝,说道:“玉儿,若我们能再相见,便再也不离开了。”
两人心知肚明,却又不敢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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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两章都是铺垫,到了第三章黛玉就会进荣国府。宛韵是学生,大约一个星期才能更,请亲们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