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今天的下场,她早有准备,是以并不慌张,能成为风圣城的秘密的姬妾,并不是光靠美色就可以,更需要睿智的头脑与过人的判断力。
牢门铁锁啷当一响,脚步声响起,天香抬头望去,熠泽闲庭信步一般缓步走下来,目如电光,在天香脸上一转,嗤地一声笑,侍卫搬来一张太师椅,他坐了下来,轻挥扇子不急不徐地看着天香,天香始终含笑以对,仿佛手上的断腕就这么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便已经长好了似的。
熠泽倒是不掩赞赏之情:“够冷静,够忠心,你身后的主子想必以你为荣。”
天香笑道:“天香不过一条贱命,哪里当得上王爷这般夸赞?”
熠泽挥挥手,身后有人送上一盆烧得正旺的炉火,又送上一盆新鲜的鹿肉,外面已经刮起了深秋的大风,夜里空气更加冰冷,天香穿着一袭单薄的红嫁衣,瑟瑟发抖,暖炉的到来无疑为她苍白的脸增加了一丝血色,也让她抖地不那么厉害。
优雅地用铁钎叉上几片鹿肉,放到火上慢烤,肉香在地牢里漫延开来,滋啦一声响,原来熠泽将一盏美酒浇在烤肉上,火光蹿起,烤肉泛着深红色的光泽,香气越发浓烈醉人。
“这样的天气喝上这么一盏暖酒,吃了几口新打来的鹿肉,真是无上享受,对不对?”熠泽用牙齿撕扯着肉,慢慢品尝:“人间还有一种肉它更好吃,天香姑娘看得出是个雅人,你可知道是什么肉?”
天香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地袭上心头。
熠泽晃晃手,指间便多了一道闪亮的银光,是一柄象牙银光刀,精巧得像一片柳叶:“本王对吃不在意,但是不巧步步喜欢,本王也只好在这段时间里苦学一番,若不是天香姑娘自告奋勇来‘代嫁’,今夜本王本该为步步献上这道烤鹿肉,如今却只得本王一个人消受,本王很恼怒,很恼怒。”
撕扯完钎上最后一块鹿肉,熠泽站起来向天香走去,扯开天香本就破烂的嫁衣,露出她一身凝白如玉的肌肤,用手指轻轻地拈着,温柔地道:“多么好的玉肌,滑嫩香甜,有人能得与天香姑娘一夜风流,死也是无憾的,是不是?不知道尝起来是什么滋味?”
天香骇然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熠泽的银光刀在她的玉肤上滑动,从脸到肩头,到丰腴而饱满的香乳,他专注而残忍的注视着眼前的猎物,冰冷,无情,素有“玉王”之称的三王爷竟然是这般残忍之人,天香已然说不出话来,她第一次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一件风少再三申领不得妄为的蠢事。
不错,天香本是要随同风圣城前往大齐,然而风圣城却在半路上将她打发了回来,要她盯着京城人的动静,并且叮嘱她不得与步步为敌,“不过你就算与步步为敌,想必也讨不了好,本少倒不用太担心。”就是这句话激起了她的怒意,凭什么认定她比不上那个无用的大小姐!
为风少打抱不平只是她的借口罢了,真正的原因不过是她看不惯步步的嚣张,一个失了身的女子凭什么还能够登上王妃的高位?
然而眼下看来,风少是对的,自己实在太过莽撞了。
“美人之肉,瘦不见骨,腴而不肥,烤作盘肴最堪夸,佐以香露酒,辅以桂花露,味同龙肝胜三分。要不要试一试?把你的肉一片片地割下来,烤好吃,吃不完的,喂了狗,一点点也不浪费,放心,本王刀法好,在你的肉被割干净的同时,保证你还能活着看到狗吃你的骨头,喀啦啦,声声响。”
若不是亲耳听到熠泽说这番话,光是看到熠泽温柔地在天香耳边呢喃,谁会相信这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天香很后悔,非常后悔,她这才明白,为什么风少不让她去惹三王爷,为什么风少独对三王爷另眼相看,原来在三王爷儒雅的外表下藏的是一个恶魔的灵魂!可是,她全身无力,连咬牙自尽的力气也没有!
更重要的是,她做的事,原本就是风圣城严禁行之的!
“本王最后问你一句,步步在哪里!”尖刀在天香的香乳上滑动,香乳沁出一排血珠子。
天香咬牙忍住割痛,媚笑道:“久闻王爷对步步小姐情有独钟,天香还不相信,天下男人多负心,王爷人中龙凤,身边多少美人环绕,单就说王爷近侍的委儿夫人,当初听说就是京城有名的艳妓,步步小姐虽然也美貌,怎么比得上委儿夫人的丽容,却原来王爷对步步小姐一片真心,早已经不能用容貌来取人。”
银光刀终于停止了滑动,熠泽微微一笑:“说得很好,继续。”
态度温和,似乎一点也不急于找人,天香却已经深知这个男人说发难就发难,那是半点犹豫没有,他眼下看起来若无其事,但是心中指不定转着什么更加令人发指的主意,这个时候再与他斗心眼,那是再无半点生机,她不由深深佩服起风少来,难怪京中多少皇子皇孙他都不曾放在眼里,唯独对这位三王爷深加忌惮,他们两个,只怕是互相忌惮着,有一天惊闻对方死了,另一个才能真正放得下心来吧?
她收了脸的媚笑,正色道:“步步小姐是被天香所掳,眼下正在翩府府邸之中,并没有离开,天香并无加害她之意,只是觉得以步步小姐残破之躯侍奉王爷,是对王爷的侮辱,因此一时糊涂方才犯下如此大错……”
熠泽打断她的话道:“翩府本王早命人搜过数回,并无踪影。”
“一般藏身之所岂能瞒得过王爷,所以步步小姐现在正在一个绝对安全的所在……”
这里很安全,很安全,安全到没有人能想得到,步步对着眼前一只只对着她喷热气的猪哭笑不得。
她现在成了一只标准的猪。
人成了猪,这是一个大奇闻,亲身体会了才知道一点不奇怪,步步被人点了哑穴,塞到洗剥干净的大猪肚子里,虽然触手凉滑,但是倒没有感觉到猪肉的粘腻之感,想来总算天香顾虑到她是“风少的女人之一”,大猪肚子里还垫了一层锦缎。
天香果然是聪明,这个时候不管把她带到哪里都是极大冒险,索性把她就放在猪圈里,人来人往的,谁能想得到里面有一只猪就是步步小姐?
步步用力转眼眼球,从有限的猪眯缝眼里张望出去,再次感叹这个地方藏得好啊,从地道出来,直接就来到猪圈,塞到猪肚子里,猪肚皮就给缝上了,整个猪里面掏空,她可以透过猪鼻孔和猪嘴巴透气,也能透过猪眼睛看世界,嘿嘿,这个猪皮套设计得倒真是精巧无比,现在她完完全全就是一只猪,她可以翻身,但是走不了,她可以哼哼地叫唤,但是叫不出声,前不久倒有士兵来察看,看样子应该是熠泽的直系部下,行事干练得很,将这个猪圈察得仔仔细细,连角落也不放过,不过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只给饿了两天的大白猪躺在那里哼哼叫,身边一滩一滩的猪粪便。
翩府的猪圈当然是日日有人清洗,其实并不算脏,但是再怎么样也是猪圈,猪可没有那么多讲究,时间到没到都给你一滩热气腾腾的便便,新鲜得冒着热气就在她自己边薰着她的脑门。
这天香,果然跟她八字不对盘,瞧关的地方多有水平!
她知道自己府里有个规矩,要准备宰杀的猪一定要饿上三天,待它们肚子里的东西都拉干净后再杀,二来也是为了防止有居心不良之人给猪下药,以此来加害府里的主子们,不知道自己要扮的是饿了几天的猪?
正想得有趣,一阵热气蹿进鼻子里来,一只猪好奇地在她面前拱啊拱,喷着气,大约是觉得她浑身冰冷(废话,真猪早已经被超度,只剩下皮囊能不冰吗?),然后就在她身边躺下来,不住地用自己的身体给她温暖,步步还真是感谢这只猪,大秋天的躺在地下,就算猪皮里还垫了锦垫,毕竟地上湿冷,猪皮也是冷的,把她冻得有些受不了,这只猪偎了一会后,感觉温暖起来,猪其实都能感觉得到生气和死气,所以都离她远远地睡着,只有这只猪不知是笨还是察觉到她是人,帮了她这么大的忙。
她在心中叹道:“乖猪啊乖猪,等我出去,我就把你供起来养着!”
正想得有趣,脚步声突然响起,飞快地朝这边奔来,很快的,猪圈外火把亮如白昼,步步哀叹了一声,想必是熠泽来救,不过这样的狼狈样,还真是不愿意让人看见啊。\
人群在猪圈外很快让出一条道,熠泽独自走进来,不顾一地的狼籍,眼睛四下一扫,准确地定位住了角落的“睡猪”,朝步步走来,睡在步步身边的那只猪原来是只大花斑点猪,见有人靠近,冲着熠泽哼哼直唤,马上有人上前把它拉了下去,熠泽在步步身边蹲下身子,好笑地摸了摸猪头道:“不跟我成亲,却跑到这里来当猪?这下可好,真成猪了?”
步步气得直翻白眼,王爷殿下,你确定要在这个臭气连天的地方跟我讲道理?
熠泽逗弄着步步,一边利落地取刀割开猪皮,露出了包在猪皮里的步步,将她抱了出来,顺便解了她的穴道,步步深深呼吸了口气,大叫:“快,先出去再说,我被薰得头痛!对了,刚才那只猪呢?”
“怎么?”熠泽不明所以。
“那只猪好歹在我新婚夜与我同床共枕了一夜,要好好保护起来,谁敢杀它,我就跟谁没完!”
熠泽被她的这句“同床共枕”噎了一下,脸抖了抖,冷着脸对侍卫道:“听见王妃的话了,还不去!”
侍卫绷着一张脸,好容易维持着冰山脸的特征,飞快地跑出去“救猪”。
熠泽心疼地握着步步在猪皮里拘得发僵的手,不住地为她推宫过血,活动四肢,一边下令众人打道回王府,同来的翩鹏翩雕自然不放过个可以调侃步步的大好机会,你一言我一语地调戏她,说她好好的新娘不当,倒跑去会“情郎”,让真正的新郎情以何堪,翩左相看到女儿无恙,大喜过望之余,与熠泽交换目光,熠泽回他一个坚决的眼神,他便放心地将自己两个不肖儿带了下去,顺便一人给了一记叩枣,让他们闭嘴,步步从婚礼前夜便不曾睡,今夜又辛苦了一夜,实在也没有精神再闹下去,便在翩夫人的柔声安慰中沉沉睡去。
见步步这么快昏睡,熠泽便对翩夫人道:“您请回吧,不必相送,我这便带步步回府,明日她便能如平时一般出现在您面前。”
翩夫人忧虑地道:“究竟是谁呢,搞这样的恶作剧!”
“小王会给夫人您一个交代的,来人,速请夫人回房,小心伺候夫人。”
翩夫人见到对步步如此关爱,连同对自己也百般关心,又是喜又是忧,又是惊来又是惧,熠泽见她面色不对,恐她吓出病来,忙又柔声道:“母亲不必担心,经此一事,熠泽一定会更加保护步步!”
翩夫人忙摇头道:“你是王爷,不必和寻常百姓家一样称呼我们,我只是看到步步无事,太过高兴,原以为有心之人掳去必会对她不利,却用来只是在自家院子里!”
送走熠泽,翩夫人回到自己房中,剔亮烛光,从床头密柜中取出一封信,那信想来被拆看了无数遍,纸都泛着粉光。
那是风圣城临行之前遣人送来的密信,她看完信差点晕了过去,前面不过是讲他愧对步步,中间说他对攻下大齐信心满满,但是末尾却附了这样一番话。
“城既已远行,步步婚事想来便已近,长则半年,短则数月,步步必为三王妃,大喜之日,城在千里之外祭剑遥祝!有朝一日乾坤易主,定挥师南归,重阅莲池盛景!”
这番话,充满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