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予兴奋地直拍屋顶,把步步的瓦片一片片掀了往下砸,存心要步步今晚就着漫天星光入眠:“哎哟喂,翩步步,你这招够狠啊!能把死人气活,把活人气死!。”
“我的目标,把一切不专的男人全气死。然后建立一个妇联会,为天下妇女请命。”步步耸耸肩,一本正经地道。
“妇联会,步步,为什么你的嘴里总是出现我听不懂的东西,我们明明一起长大,搞得好像你生活在哪个我不认识的地方似的?”千予好奇地问,倒也不太惊讶步步嘴里的陌生词语。
“我要是说我一直在梦里的世界生活,你信么?”步步朝她吐了吐舌头,果然,千予不屑一顾地骂她是疯子。
秋夜无声,蝉蛩都已经寂然,只有一阵紧似一阵的秋风从不远处鼓楼那边的桂树林里透林而出,带着桂花的香味,千予面带惘然,四顾黯然,于是在屋顶上坐下来,把下巴靠在膝盖上,轻轻地道:“不知道怎么的,感觉屋顶才是最适合我们的去处,虽然冷了些。吵过闹过伤心过,在屋子里没办法冷静下来,到了屋顶上却能冷静下来,就算想起柳默也不那么难熬,偶而还会想起我娘。步步,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来你家,那是因为你家有家的气息,这一点和我认识的其他官宦人家都不一样。”
步步有些明白也有些糊涂:“和其他官宦人家不一样?你是想说我家没有纳妾吗?”
千予轻笑一声,细细的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说你傻,学什么都快,说你聪明,这个时候却又傻得可爱!纳妾当然是一方面,不过最主要的是,你们家有家的气息,不像其他人家,乌烟瘴气,就算碍着家里的母老虎财雄势厚没纳妾也养了外室,兄弟姐妹各自异心--也没办法不生异心,又不是一个妈生的!只有你家,上上下下都那么团结,我说你上辈子积了什么德,生在这样的好人家!”
步步笑了起来,拿手直呵千予,一边呵一边笑道:“我就知道你嫉妒我!这么羡慕我,当我嫂子算了,那你上辈子也积福了!”
千予的眼里极快地闪过痛楚,虽然是一闪而过,却像银线勒着脖子直没入气管那么痛楚,步步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暗暗悄敲了敲自己的头,都怪刚才气氛太轻松,让她放松了警惕,千予看到她那样抓着她的手晃了晃道:“瞧你粘粘呼呼,真不像步步!藏着掖着反而更让人难受,说就说吧,咱们‘齐昌双瘟’难道连这么点挫折都经不起?”
步步笑了笑,说你怎么还记得当年的“光荣称号”,心里却也如打翻了酱醋碟子一般不是滋味,齐昌双瘟是在齐昌城时,齐昌城的人背地里给她们起的外号,着实是“贴切”,许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乍一听起来真有些陌生,风圣城对她的坏她的好在秋夜里是那么历历在目。
千予眯着眼睛像在回想过去,一边道:“我想我以后不会再找个男人来爱了,我的爱已经花光了。”
步步很不了以为然,爱会花光?只听说爱会变质,好像是谁说的,爱情这种东西有保持期,三年吧,千予对柳默的感情小时候是依赖,后来是崇拜,再来后才是爱情吧,就算柳默没有死,说不准什么时候爱情也会变质的,难道千予真打算为了一个天魔教的余孽放弃大好森林?
“爱才不会花光,爱会像无妄之灾,不管你想不想要,敢不敢要,它就是会平地生起。”就像自己对风圣城似的,明明小时候那么讨厌他,爱来时,说爱就爱了,爱变质时,说变就变了,真他奶奶一场大灾。
千予这回是真的笑得差点从屋顶上掉下来,爱是无妄之灾,也亏得步步说得出来!
“两位笑得很开心啊!”一个隐含着戾气的笑声突兀地响在秋夜的风中,给秋夜带上一层萧瑟的杀机。
步步和千予一惊,随即又释然了,朝中大变,步步已经成了几大势力的眼中钉,要是没点儿事发生那才真是怪了。
“是人是鬼牵出来遛遛,只会躲在黑暗里算什么本事?声音像乌鸦似的,大半夜的正清风朗月时突然闯出来这个声音,说多难听就有多难听。晚上会做噩梦啦。”步步抱怨着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把千予挡在身后,论空空手,千予要比她强数倍,论武功,千予却远不及专攻武功的步步。
黑暗那个声音不被她激怒,只是仍旧冷冷淡淡地道:“我自然是人,不过你们马上就要变成鬼了。”
步步倒放下一点心来,对方的杀气她能感觉到,但是不是很强烈,而且要是真的非杀她们不可,刚才趁她们不备就可以下手用暗器灭了她们,不会跟她们废话这么多,于是照样和对方周旋下去:“那可难说,说不定明年的今日我得给你们上香才是,顺便给你们上点桂子糕吧,挺应景的。”
那声音笑道:“小丫头挺会说话啊,难怪有些人舍不得杀你,这样吧,你自己了断,省得我动手,明天让收尸时看到你的死样太难看。”
步步心里一动,谁舍不得杀自己,这个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是谁舍不得我死啊,叫他出来我谢谢他嘛。”
步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眉心却拧起一个小小的起伏,不对劲!自己和这个杀手聊了这么久,为什么府里没有一个人察觉?
那个声音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小丫头,我劝你还是死了那份心吧!现在你们翩府能醒着的人只有你们两个了!”
步步顿时感觉一盆冰水从天而降,手指都冰凉得发抖:“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也没有什么,我看这秋风朗月风景挺好,所以给他们放了点香,让他们睡得更熟点,死不了人。”
“出来!”步步突然间对着一棵大树后就是一挥,一道疾劲的风声向大杉对割去,大树后倏然分出五个身影,一色的暗蓝打扮,与背后的暗幕天空几乎融为一体,中间一个人笑道:“小丫头声音甜,不过动作可不甜。”
“你们长得像人,做的可不是人事。”千予抢口道。
“好说,有人花钱买你们的命,自己动手吧,省得爷们费事,动静弄大了,这个翩府还能不能保住可难说,说不定爷一个不高兴放把火,睡的和没睡的一起见阎王。”
步步仔细地闻了闻,果然闻到空气中的桂花香中夹杂着一种硫磺气味,这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府里到处撒了硫磺硝石之类的东西,说不定还泼了油,眼下自己府中人被迷倒,只要一个火引,府里马上就要成为火海!
千予与她背靠背站着,轻声道:“步步,你拖住他们,我悄悄下去救人,能救几个救几个!”
“只怕来不及了,他们只要一发现少了一个人,马上就会放火。”步步急得额上都起了冷汗,京中救火的海龙署离这里虽然不算远,但是等人赶到时也救不了人了。
“快点,是自己了断,还是等爷们从上到下一起灭口?”黑衣人催促越来越急,一声轻响,一线火光自中间黑衣人手中出现,他玩一弄着火引,一会儿抛上,一会儿抛下,有一次似乎失手一般,差点将火引掉到地面去,步步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又惊又怒,这种下三滥的手法到底是谁的诡计,有什么目的?
若是要杀她,一个暗器几个人合攻就好,可是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更多的是想看她的狼狈,杀人反而成了顺便的事,那样子简直好像在说,玩一玩吧,这小妞蛮有意思的,顺便杀几个人增加点乐趣。
步步不住地在脑中回想着她所认识的人中有谁这么变态的,但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那几个人也不急,站在大杉树上像一个个怪诞的大鸟,张开翅膀随时准备吞噬这个娇小的女孩。
夜风渐急,沉默将秋夜压得没有一丝暖意,千予与步步默然不语,持剑相对,但是这样又能坚持多久呢?
“这事传出去真叫人笑掉大牙,你们为了要杀一个女孩子,居然用人家的一家老少性命来威胁,知道的说你们无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无能,没有杀人的本事只好用这个来威胁。”步步笑道。
“没有人会知道。”一柄冷剑在月光下闪着霜光,直指千予:“你们两个交情好,何不一起去了呢?快点,再拖下去天都要亮了,我数十下,十下过后,你要是再不决定,我就火烧翩府。一……”
“你们这招太落伍啦, 现在京城人士都不这么数数了。”步步插嘴道。
“二……”
“现在人家都是从十开始数起。”步步不管他听不听,径直说下去:“这样才有紧迫感知道不,从一数到十,一点挑战性都没有,也就只有你们这样没有挑战性的杀手才这么数数。比如说你新娶了第十房小妾,你尽可以从一开始数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一字排开轮着报数,没有人觉得不对。可是你家母老虎不干了呀,凭什么你说上谁就上谁?刚巧这个母老虎武功比你高,娘家比你显示,你惹不起!她说今晚你哪里也不许去,就只许上我的床!不上?我数到一,你要是不过来,我就把你的十个小妾通通扒了衣服卖到你常去的那家妓院去,叫你的女人千人凭万人枕,叫你看得难受还不能买回来!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你过不过来!于是,为了你十个小妾能够每晚为你从一数到十地报数,你就只好乖乖认命,听大老婆的话,而且随着她越数越干净,你的这个心就越提越高,为什么呢,母老虎哪有新来的小妾漂亮啊,而且又凶又狠,你满足不了她,你在心里想着,今晚怎么办啊,今晚要不要吃雄风不倒丸啊,可是我想要新来的小妾啊!这样子才像慢刀折磨,一步一步像踩在刀尖上似的,叫你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她一边说着,黑衣人却不由得开始笑了起来,当中黑衣人不由得哈哈大笑:“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小姑娘嘴里会有这么多的花招,要不是人家出了大价钱,我还真想把你捞回家当我第十个小妾!五!”
他虽然笑着,嘴里却不慢,竟然是真的要下手杀人放火!
步步别无他计,论武功,她看得出这些人武功虽然未必能在百招内杀得了自己,但是最关键的是他们的手里有火!
她不能拿自己翩府上下满门和千予的命来搏自己的活路,她脸上笑着,嘴里说着,一颗心却直直地往下掉,她看了千予一眼,千予登时也寒了心,步步的目光她是知道的,她在说,千予,帮我照顾我的家人!
“数数的大哥,你的武功其实比不上你旁边那位大哥,刚才你们出现的时候我都看见了,你登在树枝上,树枝晃了一下,可是那位大哥的脚下却连一丝风动都没有,我说,今天带队的确定是你吗,不是你旁边的那位武功深藏不露的高手吗?”步步信心胡诌。
黑衣人知道她在挑拨,也不去理她,数道:“八!”
步步这回总算知道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越来越绝望,她不怕和别人在血光中厮杀,也不怕死在敌人剧毒的药下,至少她可以挣扎,可以为自己搏一线生机,然而眼下的情形却是敌人勒住她的脖子,不许她动一动,在甚至连放手一搏的机会也不给!
“十!”声音骤然冷厉,再无半分迟疑。
步步举起手来:“我了断。给我一分钟……不,数十下,我交代遗言。”
黑衣人点头道:“没问题。十……”
步步叹了口气,今天晚上这伙人来是来数数的么?
“千予,我死了后,我爹娘就麻烦你多照顾了,我姑姑那里你就麻烦你了。我长这么大没做过什么孝顺的事,看在我们好友一场,你就替我孝顺了吧,将来嫁妆让我爹出了,你也别想着柳默了,找个好男人好好过日子,比什么不强?我姑姑一定会很伤心,她没有儿女,全指望我呢,这回让她指望大哥二哥吧,好歹比我这个人靠谱。”
“四……三……”
千予方寸大乱,急得眼泪迸出来,却找不到可以解决的办法,听着黑衣人数到二了,千予紧紧抓着步步的手,喉头直哽塞得要晕过去。
“还有告诉风圣城,当年在齐昌城时没收了我们的私房钱还没有还呢,千予,我们下辈子再来当好朋友!”
“一!动手。”
无可拖延,是为了亲人的命放弃自己的生机,还是为了自己的生机,放弃所有爱你的人的生命,这个选择题没有悬念,步步举剑往脖子上抹去,在这一刻生命像是一个玩笑,给足了一个女孩所有的幸福,却在猝不及防间要将她所有一切收回,包括她的生命。
剑在颈间似秋水一泓,映得她的双目分外光澄,千予泪如雨下,失声尖叫,一丝血线自剑尖迸发,黑夜中像一颗黑色水珠,眼看要激射出更多的黑色生命水迹,就在这时,随着清脆的一声硬响,步步手中的剑被荡了开去,荡开剑的却是一枚小珍珠,它在剑上一弹,又回到主人的手里。
“你都没有答应我的未婚,怎么能死?”不知什么时候,屋脊的另一端出现一个飘然身姿,他浅笑若月,谈笑间不急不躁,好像不是看到五个杀手,而是看到五个路人在吵架般冷静。
“找死!”正中黑衣人当机立断,火苗划过一道惊心动魄的光,向地面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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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早该更了,病了十来天了,小魔女放假,自己脖子痛,再加上中暑,打针挂瓶的弄到现在,编辑直抓狂!
其实我也抓狂啊!一天不更,一天没钱哪!
呜呜,结什么婚啊,我要找个男人去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