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呢?看来也只有问他自己了。他虽然不是爱起早的人,可爱起早的人却是大有人在。明嘉雨就是其中一个。今天按照老习惯她一早就向学校去了。路上行人不多。她不时地向左右看看,过了一会,又回头望望,象在寻找什么。这一段时间她总是觉得缺少点什么,特别是走在这条路上。她实在说不清这是为什么,渐渐地离学校已不太远了,拐过前面一个弯就是。忽然她莫名其妙地想起和夏日已有很多日子没见面了。接着她就拐过那个弯,竟不知为何站住了,一动不动,眼睛紧盯着靠在一辆出租车上的一个人。
这时,她脸上是笑容还是愁容她自己说不清,根本就不知道,只是心里有一点点甜甜的感觉。过了好一会,那个靠着出租车的人向她走了过来。他手里抱着一捆鲜花,眼睛注视着她。她也在看着他的眼睛,看着那双激动又紧张的眼睛越来越近,终于到了她的面前。
他不知为何手哆嗦了一下,随即动了动手指,把那捆鲜花向她递了过去。
“送给我的?”明嘉雨把目光转向那捆花。
“是的。”那人用坚定而担心地声音回答着。
“真漂亮!这么多颜色!”她自然的笑了。
“是啊!一百种颜色。”他好不思索地回答。
“百色花?”她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接过她,说了声,“谢谢你,夏日。”
夏日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得一点不紧张,一点不害怕。不过,他还有点激动。
接着他显得很自然地说:“我不知道你喜欢哪种颜色的花,所以就买了一百种颜色的花来送给你。哦!可以问一声你喜欢哪种颜色吗?”
“我从没想过单独喜欢一种颜色的花,也许是因为我以前对花的偏见吧!不过,从你这‘百色花’上我知道了花真的很美。要让我选哪种颜色?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行吗?”嘉雨嗅了嗅那些花。
“当然行。”
“花店里有这‘百色花’卖吗?是哪一家?”她好像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踢着那小石子。她的话使他不由想起了昨天跑遍了全城的花店才配到这“一百种”颜色的花。虽然有些花的颜色很相近,还有些不知名的,或者颜色相同花不同也算两种了!可不管如何他已尽了全力。还算幸运,总算凑齐了“百色花”——其实也可以说是“百样花”也许更准确,可对他来说,颜色是最重要的,因为他又有一颗红色的真心。
“你跑遍了全城的花店?”明嘉雨又问了一句。
夏日抬起头,然后笑了笑,看着嘉雨惊奇而关心又生气的眼神说:“是的,跑遍了。这没什么,我有车。再说我只想送你一捆‘百色花’,别的我想我不需要去想,也没想。”说完他依然看着她。
她也在看着他,看着他激动的象太阳一样热的希望而又充满给别人足够自由的眼神。
他们谁也没有继续开口。她没问他为什么送花给她。其实,她也很清楚,如果问了,他也只能以沉默来回答。何况现在对他们来说是无声胜有声。
这一切,有个人一直在看着,而且看的眼神有点奇怪。这人就是明嘉雨老师方行笑。当他看见明嘉雨盯着夏日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寒战。自从他知道明嘉雨有很早来学校的习惯后,就一直很早起床上外面散步。他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只是到了这个时间就不自觉地睁开眼睛,睡不着。今天也不例外,他照旧很早出来散步,见学校不远处有个小伙子手里抱着一捆花,象是在等人。不一会明嘉雨就出现了。他竟不由自主地象歌小偷似的靠向旁边的白杨树后。于是他就很容易地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知道了那小伙子叫夏日,而且他们还早就认识。这时,明嘉雨转过身正朝他走了过来,确切地说是向学校走了过来。夏日在后面一直目送着她,象是依依不舍。而她并没再回头,这已成为她的习惯——她认为向前走没有错,所以就径直走,不管后面有谁。她边走边嗅着那花,脸上现出从没有过的艳丽。眼神好像就要成为花的一体,以至于从方行笑身边走过,也没有任何察觉。而方行笑的目光却一刻也没离开她,看着她走过去的背影,没有叹息,也没有笑。看不出他有不高兴,且隐隐有一种难受地说不出的味道。
目送明嘉雨的夏日这时慢慢地转过身,挺了挺胸,两手举起伸了个舒服的懒腰。随即抬了抬腿,抖了抖身子上了车。不觉他嘴角掠过一丝满足的笑意,又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这时的明嘉雨正迷恋着“百色花”,想着送花的人,不知不觉已从这所美术学院的大门一直来到了教室门前。
“喂,明嘉雨,这花是送给我的吗?”
不知从哪冒出个男人的声音,使明嘉雨吓了一跳。见一个中等身材的瘦个子,正用调皮的眼睛盯着“百色花”。
原来同学们早就都到了。明嘉雨正好要说什么,那瘦个子竟伸手抽了一朵放在鼻上一闻,发出一声:“啊,好香啊!”接着女同学们也一窝蜂似的围了过来,你一句她一句。
“喂,嘉雨,这一定是你男朋友送的吧?”
“啊,这么多颜色啊?”
“你的男朋友对你真好,我的男朋友就从来没送过我花,唉!”
他们七嘴八舌倒没什么,可却边说边伸手抽花。不一会,明嘉雨手中的“百色花”已变成“无色花”,荡然无存了!按明嘉雨的性格她是不会轻易让别人侵犯她的东西的,可现在不同,虽然“百色花”没了,而送“百色花”的人的心意,她知道了,而且这时不会因“百色花”没了而改变的。这使她没办法生气,有的只是从心底发出的笑意。
明嘉雨被女同学们羡慕的目光和男同学们无奈而惋惜的眼神包围着,弄得哭笑不得。终于上课了,同学们又一窝蜂似的挤进了教室。明嘉雨也看了看空空的两手,摇了摇头随即也进了教室。
不一会一位老师站在了讲台上。他头发蓬乱,好像从没梳过,却恰到好处,不失知识分子的风度。他就是放行笑,一个画家,一个年轻有为的副教授。他把书随手一搁,脸色有点不自然。刚才那个瘦个子男同学趁他低头翻书的一会,连忙把刚才从明嘉雨手中抽的一朵花向头课桌上一放,说了声:“送给你的。”接着快似猴子一样缩了回去,见方行笑还在翻书又急忙向明嘉雨轻声说,“那可是我送的,记住了。”
方行笑这时抬起头,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不知是他听到什么,还是巧合,他恰好让那瘦个子站起来回答个问题。
那瘦个子并没因此而紧张,只是一愣,随即抬了抬头,很精神。
方行笑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看着天花板问:“你知道你为什么活着吗?”
他一听又是一愣,还是没有紧张。因为他认为这不算问题。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仍显得很精神,站着一动不动。
方行笑看他这么个样,不由想笑可没笑出来,随后看了一眼他说:“你活着是因为你没死。”
这句话的余音未绝,讲台下就是一阵闷笑。只是那个瘦个子弄了个哭笑不得的模样,直盯这方行笑向讲台上走去的“背影”。
明嘉雨也没有笑。她正在注意那朵花,是朵红色玫瑰花。并不是因为刚才那个瘦个子送的才这么注意,而是因为它是“百色花”里的一朵。她轻轻地把它拿了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嗅了嗅。然后她翻开课本心的那一页,小心翼翼地把它放了上去,又看了看,这才放心地把书合上。抬起头准备听课。
“我还要提一个问题。”方行笑刚走上讲台大声地说了句。
教室顿时鸦雀无声。那站着的瘦个子这会低下头,没再那么精神,象生怕又要问他。可幸运的是,方行笑过了一会叫他坐了下来。他不由长长地舒了控偶气,顿时俯在了桌上,一动不动。
“怎么了?不笑了?都怕回答问题是不是?”方行笑讲台前来回走着,“算了,算了,瞧你们这样,问了也没意思。其实,说老实话我也怕回答问题。不过,我有个绝招,再难的问题也能迎刃而解。”他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满教室怀疑而好奇的目光又继续说:“一定想知道吧?算了,就告诉你们吧!这个绝招就是不管任何人提出任何问题。你们都可以用三个字来回答——‘不知道’。”
刚说完底下就是哄堂大笑。而方行笑并没有笑。今天不知为什么他心情不怎么好,但是他依然不失其幽默感。他接着用食指轻轻弹了弹并不时髦可潇洒的西服领上的灰尘,然后打开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