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夫人的精神看起来不错嘛。”
来人正是此处的主人艳娘。只是她与清荷初见时的感觉相差甚远--不再是风情万种,不再有如丝媚眼,现下的艳娘面目表情都续满了愤怒及仇恨。
清荷自然不明白她变化的缘故,只是奇怪她既然知晓自己的身份,居然还这么大胆妄为,难道是有恃无恐?
看她这架势,清荷警觉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自己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静观其变,再随机应变了。
但她的这种几乎任命的神情,在艳娘看来却是气定神闲,不屑一顾,这让艳娘心中原本的火苗瞬间复燃成漫天的大火。
“来人!”
艳娘脸色阴晴不定地对外吼叫一声,随即进来两个身材高大的嬷嬷,其中一个手上还捧着一件软纱。
艳娘瞟了一眼嬷嬷手中的软纱,眼光又转向清荷,颐指气使地道:“换上这件衣服!”
待嬷嬷把手中的软纱抖开,清荷方看清它的全貌,虽有日常衣衫的式样,但该露的地方露着,该遮的地方还是露着,且质地薄如轻烟,穿上如同身上无物。
嬷嬷拿着那件所谓的衣服走到床前,艳娘看着清荷再次吩咐道:“换上它!”
清荷疑惑地看着艳娘,问道:“我,穿它?做什么?”
“接客!”
红唇中冷冷的两个字,让清荷犹同坠入万丈冰渊,却又怒火焚身,也以两字回道:“休想!”
不待艳娘有所吩咐,二嬷嬷便上前欲撕扯清荷的衣物,清荷躲避开袭击,飞脚踢向二人。
“哎哟!”
“这贱蹄子!”
趁二嬷嬷被踢倒地呻吟咒骂之际,清荷一跃下床,飞速向门口跑去。只是还未挨着门边,腰际便被一条长鞭给缠住。清荷还未及有任何反应,长鞭带来的劲力便把她又拉回了床边。
清荷毕竟一天未进食,这重重的一摔,直摔得她眼冒金花。
艳娘冷笑着,心情似乎很愉悦地看着狼狈匍匐在地的清荷。
“清荷夫人,这着急忙慌地,难不成是要会情郎去?”
知晓清荷未亡人的情况,艳娘故意硬踩她的痛处。看到她的脸色一黯,艳娘更加愉悦,再次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夫人守寡多年,想必是饥渴得很呐!”
“什么情郎!什么饥渴!”清荷抬头冷冷地凝视着艳娘,“你道我同你一般如此……”
“人尽可夫”四字生生地被清荷咬到了唇边,自己毕竟不是乡野村妇,这种粗俗的话是无法脱口的,但这也足够使艳娘的面目变得更加狰狞。
“如此怎样?水性杨花吗?淫荡成性吗?还是‘一条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
艳娘赤红着眼,形容一下便重重地挥下一鞭,饶是清荷尽力躲避,仍是未能幸免于难,胳膊、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两个嬷嬷眼见艳娘如此狠唳,早吓得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我今日就让你尝尝,何为‘生不如死’!”
艳娘似乎已处于疯狂的境地,目眦尽裂地嚣叫着,用力地向清荷挥打着。
清荷已无力再躲,仅仅下意识地用手臂抱着脑袋,整个身体缩成一团地蜷缩在地上。
“艳娘,住手!”
清荷又挨了五六鞭,意识朦胧之际,门口传来一声呵斥,雨点般的鞭子也随之停了下来。接着,落入清荷眼中的便是闪来闪去的人影。
乱哄哄中,清荷被人提起跃出了阁楼,随即又被用力地甩在马背上,再次失去意识之前,耳旁传来的仍是艳娘歇斯底里的嘶吼。
清荷觉得自己肯定是死了,且正处于炼狱之中。否则,为何周身会有如此痛的灼烧感?
只是,自己为何要受如此的重刑?
她是定北将军的小女儿,母亲因生她难产而死,长姐早嫁,父亲兄长又常年征战在外,从小便从未感受到过亲情的温暖。未及笄便与霍将军,也就是如今的威武侯的长子定下婚约。及笄那年,却从西南边陲传来自家兄长及未婚夫婿战亡的噩耗。先皇感念霍、连两家的牺牲,为两家加官进爵,连她自己都有了封号--三品诰命夫人。多么大的荣宠,可怜她正值豆蔻年华,便开始了这漫无止境的守寡生涯。其实,她无怨的,与其他征战沙场的将门儿郎比起来,她毕竟还是幸运的,至少她还是活着的,尽管活得那么压抑,那么暗淡无光。
唯一让她有生气的事情,便是每次翎展和功秋从外给她带回的书籍,那是她与外界交流的唯一通道,也是她生命中唯一的活源。
可她从未做过对不起家族、有失身份的事,更遑论其他恶事,为何阎王老爷会判她这么重的刑法呢?
难道是自己的家人杀伐太多,要自己来赎罪吗?那就让她来承担吧,反正她也没有其他的价值了。
这是火刑吗?那为何周身又变得如此冰冷,如同掉入冰窟中一般!
又谁来帮她求句情吗?她只求把这刑法的时刻缩短一下,魂飞湮灭也可以,只求少受些罪吧。
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地不知又过了多久,清荷感觉越来越轻松。尤其是现在,背上、胳膊上原先的灼烧感,被一阵阵清冽的甘霖般的东西涂过之后,浑身上下有说不出的舒爽。想来,是她的罪熬到头了。
只是,一阵阵肉粥的香气充斥在鼻间,而且越来越香,香得让她肚里的馋虫跟着大闹五脏庙,使她不由地要睁开眼瞧瞧,这是怎样的料理,居然能散发这样诱人的香气。
“醒得还挺合时。”
刚睁开眼时,清荷的心思还未完全清明,仍未区分出现实与梦境。可一个带笑声音的提醒,让她心下一阵失落。
这个声音清荷再熟悉不过了,明明一副沉稳的好嗓音,却每次都把她从美梦带人到噩梦中。
“该不会是伤到脑子了吧?”
没等到清荷的任何动静,逐风干脆走近床边,俯下身子检查她的状况。
清荷把眼光的焦距对上那张讨厌的俊脸,没好气道:“我倒希望是。”
这样的言语扩大了逐风脸上的笑容,“既然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你已多日未进食了。”
对于逐风难得的好意,清荷自然不会心存感激,他让自己活着,说明自己还有未利用完的价值。
清荷木然地强撑起疼痛的身体,覆在身上的丝被随着她的动作滑落,这使得她倒吸了口气--自己的上身居然是光裸的!
清荷快速地抓起即将滑掉的丝被,怒视着坐在桌旁的逐风,颤抖地道:“你,你无耻!”
逐风被骂得有些愕然,看到清荷紧拥着棉被往墙角缩,才明白过来。
先前为了给她伤口涂药,不得已只好把她上身的衣物除掉,本无任何邪恶心思,但被清荷这么一骂,若无任何行为,似乎太对不住她这通骂了。
于是他慢慢地起身,缓缓地向床边走去,邪邪地笑道:“夫人不愧是琼浆玉液所养,美味珍馐而育,冰肌玉骨,视之使人神颠,触之令人魂荡啊!若不是疼惜夫人有伤在身,我早就……如今夫人伤愈,不如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