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成看着这些个东西,着实觉得顺眼至极,“苏姐儿,这些个鱼啊,火腿啊,咱们自家也吃不完,不若,叫人捎把集市上卖掉了吧!”
苏姐儿想来也是,这家中不比从前还有个酒铺子支撑着,如今是只出不进了,就去隔壁寻了青姐儿来,请她去集市上的时候,将这些个物事也卖了去。这青姐儿其实应该叫做青大娘了,只是因为她行为有些乡下人的粗鄙,但她心性豁达,这些邻人也就不按老了的来尊称她,只是戏称为青姐儿。
“你们把这些个全都卖了,自家不留些?”
“只因为连日里过节,昨日又办了那么一场宴,家中剩下的吃食实是吃不完呢!”苏姐儿道,“还是得劳烦大娘!”
青姐儿听了这话儿,面上带着常年的笑,“哈哈哈哈,果然是秀才娘子,这话儿说的老身都飘了,也罢,定与个好价钱给你。”
苏姐儿起身福了一福,“在这里拜谢大娘了,您一会儿家去的时候,将这火腿带上,也是我们的一点子心意。”
青姐儿连忙摆手道,“快快起身,快快起身,这值得些什么,秀才娘子这样客气。这火腿就罢了,改日你单独请老身喝酒才是正理。”说完又是一阵笑。
苏姐儿不是会占人便宜的人,“大娘休要和我们客气,昨日就劳烦了大娘一日,也不知该谢大娘些什么,趁着这些个,大娘定要给脸才对。”青姐儿听这苏姐儿也是真心实意的,便称谢不提。留坐一会儿,便告辞回家,李氏夫妇一直送至门首处。
李天成回去埋怨妻子道,“这种乡村妇人,你与她称什么客气,倒是不怕降了你自家的身份。”
“都是紧邻呢,她又帮了我们这些,自我们搬来,缺什么,少什么,都是自她家借的呢。她虽说是乡村妇人,但奴家并不觉得她有甚亏行呢!倒是对人处处热心,对事事事在意,也是如刘大伯一家的好人呢!”
“娘子,这刘老汉家,怎么也算是这白鹤镇的官吏了,吃的是皇粮,怎能与这妇人相比呢?况且,你不知道,似这种乡村妇人,你今日与她些个东西,她倒不一定念你的好,待到他日,恐怕是总嫌你与她的不丰厚呢!”
苏姐儿抚住丈夫的胳膊,“相公原来是担心咱家吃亏啊,那只火腿又值些个什么?她明日代咱们去将那些物甚卖了,但凡少捞些油水,这钱也就出来了。”
李天成这才是教娘子说的怪不好意思,辩解道,“我是男人,总归是得替咱们家着想,娘子莫要怪我。”
“为着一个外人,怎就怪了相公了呢!”
夫妻两个边谈话,边吃饭,不觉已经晚了。“相公,明日我也开始织布如何?每日里托了青大娘去卖,也挣把钱零花呢!”
李天成今日是刚刚挣了四两银子的人,他心疼妻子,不想妻子太过劳累,“娘子,你在家歇几日吧!今日刚开馆便来了这五个孩子,以后怕是更多呢!我也挣把钱与你,你便在家安心当你的秀才娘子,可好?”
苏姐儿还想再说,不过,一转念,相公正在上进时候,也不好打击他的,只能暂且把这事按下不提。“奴家也是吃的相公的饭菜呢,只是你莫要嫌我无陪嫁才是。”
这李天成反收了常态,严肃道,“娘子你说的什么话,你不嫌我无钱,与我配作夫妻,我不是那等吃软饭的人呢!以后这话儿你再莫要提,再说咱们这日子也渐好,我定是要你风风光光家去的。”
苏姐儿也被自家相公的话说的心内软软的,便打定主意,以后再不提这事,一来自己觉得脸上无光,二来相公也是不喜这事的呢!两人这时都动了情,便收拾了碗筷等物什,双双携手至卧房自去睡了。
及至第二日,两人早早的起了床,青姐儿教孙子莫哥儿过来,将货物搬至车上,拉到集市上去卖。两人刚进屋,就听得门外有人喊,李天成忙去开门,原来是王秀才,这王秀才今日乘了一顶青缎小轿,李天成看的甚是羡慕。虽说这李家也是官宦世家,可自祖父那辈起便已然败落了,加上父亲不过是个秀才,又端了读书人的死架子,不事生产,所以这李家一直贫困潦倒。平日里与那些穷酸书生相伴倒不觉得自家怎样,自进了学,与王秀才,程秀才这般人相与,便觉得自己鄙贱粗俗。那程秀才也就罢了,不过是个暴发,有些钱财,其祖上皆是白丁呢!可这王秀才不但家中有千余亩上好水田,祖上还是这苏州地界的望族呢!
李天成连拱手道,“贤弟快快家中坐!”这王秀才冲着李天成还礼,“我那一日来家,兄长不曾在家,只见了见嫂夫人,今日来,是替这后天的‘会文’来请兄长的。”
这李天成一听他前几日里来过,不由的心里一突,但还是强笑道,“你就是不说,我也是会去的,咱们白鹤镇一年才得此会一次,我岂有不去见识见识的道理。贤弟,咱们莫要站在门首处说话,快些进家来喝杯茶水。”
王秀才冲着小厮招了个手势,随着李天成进家去了。只见此院落是一户独门的小院儿,虽说房子有些破旧,可是收拾的甚是整齐,院落的三面各有三间房,李天成将王秀才迎进堂屋,一进这堂屋,迎面便看见一只傲梅独立于白雪之中,“李兄,这梅花画的好啊,很有那股子傲梅的意境,不知李兄从何人手中淘来的?”李天成认得是苏姐儿的笔迹,胡乱应付道,“不过是那日跟程兄一起去那天桥地界,从一个落魄书生手中买来的。我也是爱他的意境,不过是胡乱挂着罢了。”
苏姐儿在里间听到有客人来,忙泡了茶,李天成招呼王秀才坐下,苏姐儿将茶端出来,那王秀才看了一眼苏姐儿,较之那日相见更为不同,今日苏姐儿挽了一个简单的圆髻,插了一只金步摇,上身着湖绿布斜襟,下身套了浅绿千叠裙,只觉得是好一个青翠欲滴的端庄少妇。那王秀才慌忙将眼神掩了下去,嘴中忙道,“嫂夫人不要忙,不用这般客气。”
苏姐儿也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妇人,放下了茶,“我家相公在家便总是讲你才华横溢的,我知道他待你是如兄弟的,那咱们便都是至亲的人了,你到这里来不要觉得拘束,只当是自己的家便好了。”
这通身的气派哪里是一个没甚见识的妇人,王秀才更觉得这李天成不俗,虽然现在落魄些,可是家有贤妻,又何愁夫不发达?王秀才与这李天成谈了半日,方才家去。两人只觉得比先前更亲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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