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儿,二哥来看你。”凌子墨语气温柔。站在他身侧,正灼灼盯着梦蝶的人,正是炜王凌子非。
“啊,是炜王殿下!”梦蝶喃喃地道,想要起身,却只有微微一动的力气。
凌子墨急忙俯身将她扶起,她却连坐也坐不住,只得倚在凌子墨身上。
凌子非忙道:“弟妹不必如此,若是不舒服,躺着便是了。”
梦蝶虚弱地笑笑,摇头道:“那怎么行!炜王殿下是贵客,我不能亲自迎迓招待已是不恭。只盼二哥能看在梦蝶身染重疾,不便起身的份上,恕我不敬之罪!”她声音极低,说得有气无力,好不容易说完这一大段话,便累得气喘,最后两句几乎微不可闻。
凌子非见她脸色于惨白之中呈现一种垂死的灰败,神情倦怠不堪。再看凌子墨紧紧搂住梦蝶的手竟有些微微发抖,脸上神色似十分痛苦却在极力压抑。看来她确实时日无多。
思及此处,他脸上也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种惋惜之色,却只道:“弟妹还是好好歇息吧,改日身子好了,二哥再来探你。”
梦蝶凄然一笑,低低地道:“只怕好不了了……”
“弟妹别说这种丧气话!”凌子非劝道,“二哥还等着再听你的七弦呢!”
梦蝶闻言,将目光缓缓看向屋中一处地方,紧紧盯着再不移开。凌子墨与凌子非顺着她目光看去,原来是摆在一角的那柄七弦琴“云隐”。
“蝶儿是想抚琴吗?”凌子墨轻轻问她,梦蝶微点了点头。
凌子非大步过去,将琴取了过来,放在床边。
梦蝶却抬手的力气也没有,凌子墨只好牵起她手,去摸那琴弦。只见她颤巍巍的手指在弦上轻轻摩挲着,突然用尽全力一挑,琴弦铮然作响,竟是徴调的第一声。
在宫、商、角、徴、羽五调之中,徴调因奏来凄婉悲凉,自古以来便被视为哀鸣之声。此时,琴弦虽然只响了一声,却像是梦蝶将心中所有哀婉之情全数汇入其中。凌子非听了这一响,顿时觉得心中一阵酸楚,再看凌子墨,眼中更是有泪光闪烁。
梦蝶轻叹了一声:“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抚琴了,二哥,梦蝶想求你一件事。”说着祈求的目光看向凌子非。
他点点头:“你说。”
“请二哥将这琴还回宫中吧!”
“弟妹……”凌子非还想再劝,梦蝶摇摇头,又道:“苏将临死的心情,我已有所体会。希望二哥他日能再找到可弹这‘云隐’之人,也算遂了梦蝶的一个心愿。”
凌子非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半晌,点头道:“好!我答应你!”说着,接过了琴。
“多谢二哥!”梦蝶淡淡一笑,说了这一句,便闭上眼,似乎疲累不堪的样子。
凌子墨向凌子非使了个眼色,凌子非微一点头,凌子墨低声道:“蝶儿,你先歇着,我再陪陪二哥。”
梦蝶没有睁眼,只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又像是昏睡过去。
凌子墨将她放下,掖好被角,与凌子非悄悄退去房去。
两人出得房来,凌子墨垂首不语。
凌子非拍拍他肩膀:“五弟,看开点!”
凌子墨苦笑一声,不作回答。
“我知道你与她鹣鲽情深,只是事已如此,不能强求啊!”凌子非叹道。
凌子墨冷哼一声,脸色阴沉:“无论如何,伤了她的人,我决不会放过!”
这话斩钉截铁,带着森森的寒意,凌子非听了,心中微微一凛,脸上却不动声色地道:“这确实是如妃做的么?”
“不错!她指使陈玉茵制了香料,却在其中做了手脚,又借太子妃之手,将这香料赠与蝶儿。因此才会着了道。”
“可是,我炜王府的两位侧妃也用了香料,并没有什么大碍啊!”凌子非疑道。
凌子墨看着他装模作样,心中冷笑,却仍然愤愤地道:“只有蝶儿这一瓶动了手脚!”
凌子非叹了一声,不再言语,半晌才问:“那五弟如今有何打算?”
“她不仁我不义!”凌子墨咬牙道,“今日尚且容不得蝶儿,他日岂非更加视我如鱼肉?二哥且放心,我定当全力助你,登上大位!”
“好!”凌子非赞许地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父皇若是知道必然十分欣慰!”
凌子墨向他行了一礼:“二哥,父皇如今身体不好,我本应时刻侍奉左右,但蝶儿的状况你也看到了……所以只能烦请二哥代我多多尽孝床前。”
凌子非忙扶住他:“这是份内之事,我们兄弟二人,还需要这些客套做什么?只是这琴?……”他说着看了看“云隐”。
凌子墨眼色闪过沉痛之色:“二哥依她便是。”
凌子非沉吟一会,开口道:“这样吧,这琴我且代为保管,他日弟妹康复,我再双手奉还便是!你好好照顾她,别太伤神。父皇几次病重,不也都起生回生了吗?”
“二哥说的是!如此便多谢二哥!”凌子墨点头,笑容无比真诚。
梦蝶听到门响,偷偷睁眼一瞥,见是凌子墨进来,不禁从床上一笑坐起:“走了?”
凌子墨爱意无限地看着她,轻轻点头。
梦蝶摸摸脸颊,吐舌道:“幸亏你消息传得快,否则只怕瞒他不过。我才化好妆,你们就回来了。”
原来,几日调养之后,她身子已经大好,凌子墨却封锁了消息,对外只称王妃得了不治之症。今日凌子非突然说要前来探望,凌子墨只得一面应付他,一面暗暗传了消息回来。
此时,他拿过一方帕子,走近床前,一面去擦梦蝶脸上的妆容,一面笑道:“你这妆倒化得好,连我乍看之下,也吓了一跳。”
梦蝶仰着脸任他擦拭,俏皮道:“你别看我平时不爱擦粉,但这些小手段倒还难不倒我呢!若是连智计无双的煜王爷也瞒过,其他人更不在话下了!”
凌子墨却摇头:“你别小看了炜王,他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若不是你最后弹了那一声七弦,又连‘云隐’也舍弃,他未必真的能信。”
真正懂音律的人都知道,若是心中无情,弹出的琴音必然苍白乏味,但梦蝶刚才那一响琴音,却饱含情感。弹奏者若自己都无真情实意,又如何打动听众?
凌子墨此言一出,已经意识到这一点,脸上笑意不由得黯淡了。想她平日虽然毫不流露心中悲哀之意,但对这世间其实却还有无限留恋的吧?
“蝶儿,难为你了……”他手上的动作不自主地停下来。
梦蝶却若无其事地一笑:“这世上什么东西都不过身外之物,若是能换得一身自由,区区一柄琴又算得什么?快些帮我擦干净吧,我可不愿意一直顶着这么吓人的脸呢!”
她笑得越是灿烂,凌子墨心中却越见酸楚,但只能强颜笑道:“好!”说着,快手帮她卸下妆容。
不一会儿,刚才的灰败之色已经尽数抹去,梦蝶的脸色虽然略见苍白,但神采明显光鲜了许多。凌子墨看了又看,终于满意地点点头:“还是这样好看!”
梦蝶笑着扑进他怀里:“王爷不皱眉的时候,怎么样都好看!”
凌子墨知道她是极力在逗自己开心,于是也忍住心中酸楚,努力不再去想将来的事,笑道:“这还用说吗?谁不知道本王曾虏获无数千金闺秀的芳心?”
梦蝶“哎呀”一声:“那我岂非有诸多敌手?”
“所以王妃要多用点手段,把本王的心抓得牢牢的才好啊!”凌子墨一本正经地点头。
梦蝶环住他脖颈,歪着头看他,眼睛一眨一眨地:“可是,我什么手段都不会啊!怎么办?”
凌子墨忍不住狠狠亲她一口:“小妖精,你什么手段都不用,我的心已经跑不了啦!”
梦蝶趴在他肩上,咯咯地笑了半晌,忽然在他颈部轻轻一吻。
凌子墨浑身一震,下腹一阵火热直升上来,身体立即有了反应。他搂紧她:“小妖精,你想干什么?”
梦蝶不说话,却将他的耳垂一口含在嘴里,舌尖来回轻扫。
凌子墨重重地喘了口气,正要抽身离开,梦蝶却搂紧了他不撒手,贝齿在他耳垂上轻轻一咬。
又痒又痛又麻的感觉如潮水般涌上来,凌子墨脑中一声轰鸣,几乎就要立刻将她压倒在床上,他极力控制住自己微微颤抖的身躯,声音沙哑地道:“蝶儿,别,别这样……”
梦蝶不管不顾,轻柔的细吻,像春雨一般落在他的颈上、脸上、唇上……
“蝶儿!”凌子墨眉头深锁,极力忍耐,却终于将梦蝶推离怀抱。然而,他只看了一眼,又愣住了。
“子墨,求你……”梦蝶祈怜地看着他,脸色绯红,目光盈盈,神情既娇弱可怜又春情迷离。
凌子墨不知怎的,突然又想起她适才的一声徴调,心中的自持立时化成一汪春水,不由低低一叹。
梦蝶见他神色意动,再不容他多想,咬咬牙,勾住他脖子,轻轻一扯,一齐滚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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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好不容易终于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