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睡了多久我可不知道,现下申时将过了。”
梦蝶呆了许久,猛然想起:“王爷呢?他怎么样了?”
初春端着汤过来,用勺舀了舀,小心地吹凉,一边答道:“王爷出去了。”
“出去?”梦蝶一把掀了被子就要下床,“他那么重的伤,怎么不歇着?”
“哎,小姐!你要做什么?”初春急忙一手摁住她,“王爷出去之前吩咐了,他回来之前,不给小姐下床。”
梦蝶瞪大了眼:“什么?!”
“小姐别急啊!王爷说了,他酉时之前一定回来。”初春不紧不慢地道,“您就乖乖地再歇一会儿吧!”
梦蝶疑惑地看了看初春,觉得眼前这个初春,似乎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初春被她看得心里有点发毛,不禁呐呐地问:“小姐,你看什么?……”
梦蝶摇摇头,坐回床上去,一边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来的?”
初春见她不再执意下床,一边继续喂她喝汤,一边答道:“这里是王爷在蓉县的别院。那日我一早被林总管叫醒,才知道小姐丢下初春走了……”说着带着点委屈,又看了梦蝶一眼。
梦蝶只好做了个赔罪的手势。
初春这才继续道:“我起初着急得很,但林总管说,紫画姐和你一块去的,必然会留下暗记,因此劝我不必着急,说一定能把你找回来。他让我呆在絮园,不要出去,封锁了消息,王府里没人知道你出去的事。”
“初春虽然不太懂事,但也知此事非同小可,所以虽然放心不下,也只能乖乖呆在絮园。直到昨天夜里,紫画姐突然回来了,说是王爷和您来了这里,让我过来服侍,她自己却留在了絮园。于是我便连夜和几个侍卫大哥一起出发,快马加鞭来了这里。”
“那林总管呢?”梦蝶又问。
“我今日一早到的,我一到,林总管就回王府去了。”
梦蝶点了点头。
凌子墨百里追踪,为赶来救她而身受重伤的事,必然不能为人所知,因此暂时不能回京城。昨夜的杀手无人回去,如妃也不能确定她的所在和生死。
这个时候,让紫画回去,一来,可造成她仍在王府或是已回王府的假象,使如妃有所忌惮,不敢再轻易下手;二来,紫画性子沉稳,做事滴水不漏,比让初春独自在絮园更让人放心。
林夕寒定是调了心腹暗卫前来别院,安排妥当后,他自然也得回去王府坐镇。
至于她自己,凌子墨必然是舍不得,也不放心让她回去。
“天啊!那我岂不是睡了两日两夜?”梦蝶忽然想到。
“所以王爷才不让小姐这么快下床啊!”初春理所当然地道,“不先吃点东西,哪里有力气下床?”
梦蝶无话可说,只能乖乖地把汤全部喝完。
初春收拾了汤碗,正要出去,又回头道:“王爷说了,虽然不给小姐下床,但小姐若是醒了,也不许再躺着,在床上坐坐就好。若是闷的话,给小姐拿本书来读。”说着,转身要出去。
“初春?”梦蝶皱眉,“你现在很听王爷的话啊?”
初春开门的手顿了顿,轻轻地道:“小姐,初春虽然笨了一点,比不上紫画姐姐明事理,但初春现在也知道,小姐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什么清静日子,而是王爷的一片真心。”
梦蝶没想到,从前纯朴天真的初春,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竟像是突然间长大懂事了。一时怔然无语,只能看着她轻轻地推门出去,又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酉时早过,凌子墨还未见回来,梦蝶担心他伤势,不免忧心忡忡。
初春硬是不给她下床,没奈何,她只好捧了本书,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读。
情之一字,真是弄人。
从前她心如止水,想让她烦躁一下都难,现下只要想到凌子墨,十余年的清修静养似乎都一概白费了。
房门一响,她头也没抬地道:“初春,不让我下床,总得给我放杯茶在这里吧?”
说着,翻了一页书,一杯茶水很快递到她跟前。
她接过喝了一口,看看茶杯,皱眉道:“这是什么茶?味道怎的这样奇怪?”说罢抬头看初春。
默然不语站在床前的却不是初春,而是凌子墨。
梦蝶正心神不宁,乍见之下竟然吓了一跳,手上一松,书本和热茶同时直直地往下掉。
凌子墨眼神一凝,伸手向下一探就要去接,但动作扯动了肩背上伤口,剧痛之下动作一滞,眼看就要失手,情急之下只得手指一弹杯身,那茶杯转了个方向,朝床边直飞出去,“咣啷”一声摔在地上,跌了个粉碎,茶水也洒了一地。而那本书却“啪”地掉在梦蝶身上。
凌子墨苦笑一声:“本王现在变得这样丑了吗?竟然把你吓成这样?”
梦蝶却像没听见似的,反而怔怔地问道:“你的伤没事了么?”
凌子墨这才知她神思不属,全是一心为了他,不由动容道:“蝶儿……”说着伸手去拉她的手,然而肩上又是一阵疼痛,他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头。
梦蝶心细如发,已然看在眼里,急忙伸手去反握住他,略带责备地道:“伤还没好,怎的不好好歇着?”
凌子墨淡淡一笑:“没事……”
梦蝶一怔,他的笑容里竟似有一种说不出的愁苦。
“怎么了?”梦蝶小心地问,“伤口很痛吗?”
凌子墨看着她,摇摇头,仍然在笑。
“王府里出事了?”
笑容淡了,仍然摇头。
“朝里有事?”
还是摇头。
梦蝶忽然惊跳起来:“如妃和你为难?!”
凌子墨再忍不住,一把揽过她,几乎想把她揉碎在怀里,动作之大,使得伤口一阵剧痛。然而此时伤口的疼痛却比不上心里的疼痛。这个女人,一心一意念念不忘的,都是他的事情。若非因为遇到了他,她原本生活平静,日子清闲,何须忧思劳神,耗伤心血,以致引发这不可救治之疾?……
梦蝶被他一把搂住,正不明所以,后颈忽然一凉,感觉滴上了几滴水珠。她心中一惊,挣扎着就要起来。
凌子墨却死死按住她,断断续续地道:“别动……让我……抱抱你……”声音之中夹着哽咽。
梦蝶心里一沉,立时猜到,他已经全都知道了。紫画既然可以背着她在路上留暗记,在她昏睡的这两天两夜里,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说?
凌子墨这样抛下一切地将她追回,又不顾生死地将她救下,倘若一年之后,她仍然要死在他面前,他又将如何承受?
她暗暗叹息一声,环在凌子墨背后的手,轻轻地在他背上拍着,就像是小时候母亲哄她一般。
“子墨,你知道么,之前都是我太傻。”她在他怀里幽幽地道,“那时我想,你既然对我无心,我也不愿留在王府,徒然地令你生厌,因此只想离得远远的,静悄悄走了便是。但现在不同了,我现在知道你是真心爱我,心里真是快活得很。纵然此时便死了,又有什么遗憾……”
“别,别说那个字!”他紧紧地不肯放手,声音里带着一丝惶恐。
“傻瓜!”她叹息着摸摸他的头发,“世间万物,有盛必然有衰,有起必然有落,生生死死,天道自然。生死有命,人力不能胜天……”
“不!”凌子墨猛地松开她身子,握住她的双手,语气激烈,“我不信命!我更不信天!蝶儿,蝶儿!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梦蝶怔然看着他两眼发红,苍白的脸上泪痕交错,竟然哭得像个孩子一般,半晌轻轻一笑,抬手拭去他脸上的的泪痕:“好,我相信你!但是你也得依我一件事,从今日起,可不许老是皱眉头了!”说着又是一笑:“王爷一皱眉,就不好看了!”
------题外话------
好啦,冲突告一段落,
这两天要来点温情甜蜜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