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夕坐在街边一个茶棚旁,左手拿着一屉肉包子,右手一个一个将热乎乎的包子掏出来,逐个分给围在她身畔的几个小叫花子。
叫花子拿了包子,开开心心,一边向她道谢,一边狼吞虎咽起来。
莫夕面色温和,笑一笑,拿起最后分剩下的一个包子,放进自己嘴里慢慢嚼起来。
顾流看到她的时候,就是看见了她垂头将最后一口包子吃尽的模样,她的表情很平和,平和到有一丝安详,好似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可以扰乱她的情绪的。
他的心里在那一刻竟也划过一丝安逸。
他走过去,长袍飘起一角,依旧是优雅的的黑色,衣角依旧描绘着银色的暗纹,在一丝阳光下闪着细碎的流光,晃过了莫夕的眼睛。
她抬起头来,顺手以一指擦过了自己沾着包子皮屑的嘴角。
“是你。”她淡淡道,没有笑容。
“是我。”他表情温雅,就那样站着,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她。
然而,她也依旧那样坐着,不动分毫,以一种平静的眼神回望他。
她身边那些吃完了包子的小叫花子纷纷散开了,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饿吗?站起来,别坐着。”顾流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莫夕不答反问,依旧坐在地上,情绪不受影响。
“恰巧遇见了。”
莫夕闻言笑了一下,淡淡的,不明言喻。“我不饿,谢谢。”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已经被她穿成灰色的月白色衣衫。
顾流再次上下打量她,他不知道她这些天都跑去哪里了,竟然会仪容脏乱到形同叫花子。说真的,方才在那一堆小叫花子的人群里,他差一点就没认出来那个头发散乱衣衫脏乱的青年会是她。
“去干了几件事。”莫夕不以为意,转头看了看这条长街,“眼看群英会将即,顾公子理应去拜访御水山庄庄主,而不该在这里找寻我。”
“莫夕说笑了,御水山庄名门望族,岂是我一介小小商人能攀望的。”
“小小商人就不会从长夜阁手中救下我。”莫夕正视顾流,向他抱拳,“莫夕自知身份低微,不敢事事都劳驾公子。公子先前对莫夕的恩情,莫夕自会有缘相报。公子器宇轩昂,必定出自大家,莫夕实在不想连累公子,更不值得公子几次三番救助。”
顾流听她说完,脸上没有多余情绪,只是温文一笑:“想来莫夕是迫不及待要和我断绝关系了。先前在客栈里你也是,走的急匆匆,后来在衙门前也就这样子走了,现今我好不容易找到你,这不,还未问完招呼呢,你就又想着要赶我走。是不是只有林墨白才值得让你如此上心?”
他看似平和,但是话语说到最后,他的眼里流光冰冷。本就是如碧玉般的眼色,此刻冰凉若水。
“劳烦公子对莫夕上心。”莫夕也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她不想多加理会,朝他再次抱拳,转身便走。
再一次在他眼皮子底下挥一挥衣袖潇洒地离开了。
顾流眉头稍显难得的皱起。
他回了别院。
别院花廊里,气息香甜,一个手持银弓的蒙面黑衣人站在那里,早已恭候多时。
“白袅。”顾流道。
“已在路上。”黑魅答。
“御水山庄。”
“属下明白。”
黑魅说完退下了。
是夜,夜色如水,弦月朦胧。
御水山庄。
御水山庄庄内有一座令世人啧啧称奇的天下宝剑珍藏之地--珍器阁,该阁楼位于山庄后园,分隔九层,每一层里都挂着相异的宝剑,或短或长,形样各异。又据说,珍器阁里的宝剑价值也不尽相同,庄主李天将它们全部都按照上贵下贱来划分,即楼层越往上,所藏之剑便越是珍贵。
眼看要到群英会,珍器阁前守了大批护卫,巡逻的一列列队伍从暗夜里悄声走过,可谓是戒备森严。
暗寂的夜空中,倏地划过两道暗影,像两只飞鸟一样风般闪了过去,不留一丝痕迹。
珍器阁的阁顶上,轻轻落下两道影子,一前一后站立,前面是名男子,后方却是个高挑的黑衣女人。
男子的白衣似流光般在夜色下摇摇晃动,冰凉若水,一支白玉箫从他手底下现出,空气中流淌而过一缕杀气。
黑衣女人的黑发散在身后,披拂过半身。她转过了脸,露出一副妖媚的容颜,犹是右眼下一颗朱砂痣,妖娆似血。
“怎么,终是要动手了?”她娇滴滴地笑了一声,双手抱胸,像在看一场好戏,丝毫不为周身的杀气所动。“白袅,你身后到底是谁?竟然让你这么为他效力。你可知,你得罪了我们长夜阁,我们阁主可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白袅面无表情,转身朝她看了一眼,手里的玉箫突然收进了袖中,杀气骤敛。
他往下望去一眼,冷冷开口:“夺剑?”
“既然你把承影剑失踪的罪名强加到我们长夜阁身上,那我们当然要不客气,找到真正的宝剑下落。”
“你觉得你有这个本事?”
“不要小看我,我姽婳从长夜阁的地底牢笼里培训出来,靠的可不是一张让男人为之屈服的面容。”黑衣女人一手妖娆抚摸上自己尖俏的面孔,一手叉腰,娇笑一声。
白袅冷笑,唇边薄薄一抹笑意,如稀世月华,转瞬即逝,嘲弄而轻蔑。
他素来看不起那些艺妓,尤其是行走在刀尖剑口上的暗探艺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