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月色下,木婉容捂着左臂倒地,肩臂上的血缓缓流下,染尽红衣,愈显妖艳诡异。空气里透出微凉的寒意,还有丝丝血腥味。
木婉容身前是一支被拔出的染血断箭,她咬牙切齿,大喊:“白袅,你卑鄙无耻,妄为公子这个称号!”
白袅面无情绪,站在玉兰树下,身姿似是淡定从容,然而,他浑身散发出的,全是冷漠之色。
“我说过,叫你走。”
他看向一旁屋檐上站立的黑色影子,冷笑一声。他再看向虎刀门的弟子,眼里显出一丝杀意。
屋檐上的黑影微微一动,手上一把银弓暗暗闪光,对准门前那两个男人。
隐藏在屋内的莫夕察觉到门外那暗流涌动的杀气,愈加屏住了呼吸。没一会儿,她听到两声惨叫。
惨叫过后,一片寂静。
再过一会儿,她听到木婉容的咒骂声,而后被人打晕了带走。
但是,还有一个人一直呆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像是在探查着什么。
白袅……她是听过这个人的名声的,在她还少不更事的时候,他就已名动江湖。白袅的功夫,深不可测。但是他素来来去无踪,旁人压根不知他在如此高深的身手之下干着什么事情。比如,这次的扬威镖局,这次的承影剑。又比如,白袅为何偏要把木婉容引到莫家府邸来打斗。
白袅突然往屋子的方向走了几步,脚步极缓,极轻,像风一样,飘了过去。
莫夕眉目一敛。
白袅推开房门,门扉发出一声粗重的“吱呀”声。
他的左脚还未踏进去,一根银针就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朝他面门直射过来,破空声尖锐刺耳。
白袅早有准备,身形微动,侧过了脸,银针擦着他鬓边发丝而过,他感到一丝凉意,像被风吹来的雨滴落在了肌肤上。
银针快速没入了夜色里,消失不见。
一声少女的娇笑声突地在暗夜里响起,脆生生的,又带了点娇憨味。
“白袅哥哥的速度真是快,当今武林中可少有人能躲过我的百步针法。”
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从屋子的里间步出,竟是藏在窗下的软榻边。
透过一星月色,莫夕可以瞧见少女穿粉衣,衣衫是柔软的丝绸,衣襟处用金色丝线绣着繁复花枝,一看便知是花针绣庄的衣物。而依着她射出的银针极其手法,明显也是出自花针绣庄。
果不其然,白袅唤她:“花落。”
花落,花针绣庄二当家,与其姐花枝并称为“花家姐妹”,闻名江湖。花针绣庄所出产品仅仅供奉朝野权贵富豪,其衣饰的华美精致之处自是不用多言。据说常人千金难求一衣,穿着花针绣庄的衣物,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看成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莫夕不明白,花家怎么和江湖上来去无踪的白袅扯上了关系。
然而转念一想,她也就不奇怪了,毕竟花家也要做生意,所打的交道遍布黑白两道,白袅也算是名人了,与他在利益上有所往来,也算是理所当然了。
只是,花家能和白袅做什么交易?
当下,她便听得白袅道:“看来你胆子不小,竟敢违背公子的命令私下里跟踪我们。”
“不算违背。我也不过是回去本家,路过西郊,望见你和木姑娘打斗,便跟过来瞧瞧。看来,你果真也不怜香惜玉,就一箭放到了人家娇滴滴的姑娘家。”花落嘻嘻一笑,仰着稍显稚嫩的面容犹自天真。
白袅不言语,冷冷的表情,透出一丝疏离来。
“剑呢?”花落问。
“在。”
白袅转过身去,不打算多言,纵身一跃,便没入了夜色里。身形之快,犹如矫龙,转瞬便消失在花落的视野里。花落愣了愣,恨恨咬牙,足尖一点,飘了出去,跟上。
莫夕静静听着,等到他们出了一里地,一点动静也没有了,才敢起身出来。
一出门,她毫不意外地看见院落里躺着两具尸身,正是那两个虎刀门的弟子。她想了想,便动手将此二人拖走埋在了附近的林地里,也算做件好事,给死人一个安葬。
几经周转,天明之际,莫夕还是回了顾流的客栈。
顾流也还在,见到她回来并未有任何的惊讶之色。
“有难处?”顾流问。
莫夕扯下面上的白纱,道:“公子回哪里去?”
“去趟杭州。”
“正好,我也要去杭州。”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要跟他同行。
顾流倒有些意外,挑眉道:“姑娘此去杭州是谓何事?”
“公子何事?”
“做一笔生意。”
“见一个故人。”莫夕淡声道,面上毫无情绪。
顾流闻言笑了一下,“在下定当保姑娘一路平安。”
莫夕点一下头,道了谢,便垂首进了客房。
下午再次出门启程的时候,她换了一身男儿装扮,白衫方巾,一副儒雅书生的模样。她且易了容,一张俏丽容颜化成了平淡无奇的模样,唯有一截光洁尖俏的下巴,还一如往昔,甚为精致。
顾流禁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唇边有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坐在马车里,顾流有意无意道:“下月初一杭州御水山庄有场群英聚会。”
所以众人都往杭州跑,也因此扬威镖局的货会送到杭州去。说到底,群英会的背后有一只黑手在推动一个局。莫夕嘴角一勾,露出一丝冰凉的笑意。
马车在一处闹市停下,顾流命车夫下车购置了一点干粮,途中便听闻一个消息:杨威镖局的货在江宁西郊被人劫走,镖局大小姐木婉容去追,竟无故失踪。如今,货物和人都消失了一夜,镖局大当家木镇雄大急之下报了当地的官府,现在官府出动兵力大力盘查,城门口严加把守,增派了兵力站岗。
莫夕眉头一皱,顾流似是知晓她的心事,安慰道:“无事,放宽心。”
莫夕点一下头,沉默。
到了城门口,顾流掀帘对着士兵说了几句,便马上被放行了,莫夕甚至都未露面。顾流坐回车内,莫夕忍不住看了他两眼,眼里带了一分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