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那年的夏天，那个矮了他两个头的小娃娃。
--决定了，哥哥的名字就叫秋穆枫。
--小小长大了当哥哥的新娘好不好？
--哥哥长得好漂亮啊，头发比小小的还要黑呢。
--哥哥……你不要杀人了好不好，哥哥杀人的时候好可怕。
--哥哥……
"你走神了。"
淡雅的嗓音随着清风的吹拂而飘过四周，公孙免嘴角噙着笑，高深莫测的睨着他。
"公孙免。"回眸，秋穆枫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如此的巧合，又是为了什么。
抚着下颚，他优雅的摆弄白子，深邃的黑眸微微发亮，犹如夜间的繁星，美得让人无法忽视。
待将棋子摆弄完毕，他说：
"因为约定。"
淡淡的笑着，他跟她已经约好的，她不来找他，他就去寻她。
寻？
秋穆枫嗤之以鼻。
"真能如此轻易？"
他都已经找了三千年了。
"我当然能找到她。"抬眸，公孙免笑得自信："她的命属于我，即使她逃至天涯海角，我都能将她找到。"
"如果让她知道你都对她做了什么，你想她还会跟你走吗？"叱了声，秋穆枫道。
闻言，公孙免握着白子的手顿了下，接着将之平稳的摆放：
"她又能怎样？"淡淡的语调，却充斥着令人无法忽视的霸气。
"公孙免，你有没有尝过那种刻骨铭心的痛？"
这种将心脏硬生生撕裂成两半，不见血泪钻心的疼痛。
他出生在楚国，正是动乱时期，烧杀抢掠是常有的事，初遇那回，他是在一个废墟中见到她的。
小小的身子抱膝坐在墙角中，睁着双明亮的大眼，天真无比的瞅着他。
视线移至她脚边的尸体，那是一个年仅十六的少年，身上插满了刀刃，还不忘将她牢牢的护于身下。
他只是个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杀手，血腥的生涯导致他的眼已不再清明。
"哥哥……"
也许是慑于女娃纯净，单纯的眼，他收养了她。
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娃娃。
"小小长大了当哥哥的新娘好不好？"
那时，他淡笑不语的点头，因为他从未想过，一个杀手能有明天。
直到当她亲眼目睹自己一刀划破他人的咽喉时，她尖叫了，并露出惊骇的神情。
之后，她不停的闪躲他的碰触，即使是一个眼神，她也会露出那种如受惊小鹿般害怕的举止。
他恼了，他无法忍受她对他的漠视。
那天晚上，当她再故技重施，想要以身体不适的借口而避开他时，他爆发了。
--哥哥，不要啊！
--呜……哥哥。
没有理会她的挣扎，他只手将她抛至床边，在她惊慌的哭喊中占有了她一次又一次。
直至天明，他才觉醒到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但当时他并没有后悔，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想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将她变成他的。
或许在第一眼间，他就已经爱上了她，只是他醒悟得太迟，表达爱意的方式太偏激。
凝结的汗液由她的裸背缓缓的下滑，娇小的她颤抖的缩成一团，咬紧了下唇不让害怕的呻吟声由嘴边逸出。
深深的叹息了声，他上前拥紧她，不意外的发现她的颤抖。
--对不起。
这时候他只能这么说，但他却不后悔。
他察觉到怀中的人顿了下，之后，她带点哽咽的对他说：
哥，不要再杀人了好不好？小小宁愿跟着哥哥挨饿，也不要哥哥杀人了。
沉默了好久，他答应她，以后不再握刀，不再杀伤。
"不曾。"
公孙免瞧进他的眼，笑得怡然自得。
天际升起一抹潮红，透过层层云雾照入人的眼帘，秋穆枫俊美的五官泛起一丝疼痛：
"你真的很幸运啊。"
同样的夕阳，同样的浪潮，却再也看不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弥漫着天空的鲜血，红得悚目惊心。
杀手的宿命不是杀人，就是被杀，而他答应了她的条件，从此不再拔刀，这也就等于将自己推入了充满无限未知的火坑。
而他遵守约定的后果，是失去她。
他没想过要活多久，所以他眼睁睁的看着剑客的利刃刺向自己的心脏，眼睁睁的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子挡在自己面前。
最后，他看到的是铺满四周的血，看到的是小小带点微笑的眼。
--哥，如果还有来生，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在那瞬间，他仿佛看到小小身后的翅膀，正扑哧着飞离他而去。
像只要翱翔于天际的鸟，永远的将他抛弃于身后。
她说她下辈子会来找他，所以他不喝孟婆汤，苟延残喘的保存了几千年的记忆，只为了等她，因为她说过，她会来找他。
直到那棵桃李树下，那个有着与她一模一样的眸光出现在他面前，他确信，他找到了，找到了属于他的她。
--光头，请我喝酒吧。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错手，即使结果是毁天灭地。
"其实答案你比我要清楚千倍，万倍，为何偏偏要执迷不悟？"幽幽的叹息逸出唇畔，公孙免拨去被风吹散的长发，哀伤的睨着他，如此痴迷的情，如此执着的爱，世间又有谁能与之相比？
"你的她，已经死了啊。"
伴着四周突然变得凌厉异常的空气，秋穆枫的脸色蓦然下沉，他霍的起身挥落了一地的棋子：
"公孙免，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回应他的，是一派云淡风清的笑：
"你不会。"
一丝潮红映入眼帘，他这话说得笃定。
"是谁告诉你的！"
一个轻佻的富家子弟，又是如何得知此事。
"猜的。"他又笑了，这笑灿烂无比。
"猜？"秋穆枫有些不敢置信，他可以看透天下人，却独独的猜测不到他在想什么。
如此深的城府，若是用于天下，他公孙免又会造出一番什样的霸业来？
"公孙免，我不会放弃。"
一字一句的，他对着那个白衣翩翩的少年道：
"这次，不管你或她怎样，我都不会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