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出自她背上那坨。
九音发现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胆量也越来越大,在之前她连做梦都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有机会背着具尸体在大街上乱晃。
九音走得艰难,一时没留意路面的不平,踉跄了下差点跌倒。
“砰”原本安安分分趴在她背上的女尸动了下,发丝凌乱的头颅靠上九音的肩,九音抖了抖,僵硬的转过头,对上一张毫无血色惨白惨白的脸。
夜深人静的晚上,公孙府后院的长廊,冷风呼啸而过,树影剧烈摇摆,发出“哗哗”的声响,九音木然,怔怔的与女尸相望。
黑沉沉的气压袭上心头,她恶狠狠的打个冷颤,认命的继续向前迈步。
历史回顾。
一个时辰前的对话:
“阿音,尸体交给你,后边的主子应付。”公孙免提议。
“咱们不能调换过来么?”改成公孙免当“搬运工”,她收拾善后。
“不能。”公孙免毫不留情的拒绝。
“为什么?”九音问。
“你有人家美么?”公孙免反问。
“没……”九音老实回答。
“你有人家迷人么?”
“没……”
“你有人家聪明绝顶么?”
“没……”
“这不就结了。”
“……”
于是乎,“偷渡”的任务就这么砸在九音头上,她到现在才回过神,这跟美不美,迷人不迷人,聪明不聪明有什么关系么?
答案为:
她又被诓了!
那斯现在八成翘着个二郎腿舒舒服服的躺在躺椅上喝茶嗑瓜子。
提问:这世界上谁最混蛋?
九音答:她家主子!
今夜的空气有些冰凉,公孙仁深深的吸了口气,勉强将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他试图找回理智,并使力将身上那个死粘着自己的“女人”扯下来。
圈于自己颈项的玉臂终于松开,却又立刻转移阵地,柔软无骨的滑下他的腰腹,交缠于他的胸前。
“相公~~~你不要不理人家嘛~~~”
“啪”公孙仁冷酷无情的表皮出现一丝裂缝。
阵阵肃杀之气由他周围散出,他保存最后一丝理智。
“闭嘴。”
“不要~~人家才不要闭嘴呢~~~人家好不容易等到你,想跟你多聊聊啊,而且人家现在是你的妻子喔,保障你以后‘性福’的对象呢,你怎么能这么对人家~~~”
“人家知道相公你害羞,其实人家也很怕羞的,所以等一下相公你要轻一点,温柔一点喔。”
说着,“她”“娇羞”的扑入公孙仁的怀中,拳头“轻轻”捶打公孙仁的胸膛。
“相公好讨厌~~~怎么能跟人家谈这种事呢~~~明知道人家脸皮薄,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啦你~~~~~”
公孙仁的眼角开始抽搐。
“相公,人家告诉你喔,人家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爱上你了哦~~~你还记得那个很热很热的夏天么?咱们的定情日……”
他的手抖了抖。
“相公,你那年有对人家说,你对人家一见钟情喔,人家当初真的好高兴好高兴,并且发誓,这辈子非君不嫁……”
“相公,人家现在感觉好幸福好幸福喔,幸福得快要死掉了呢~~~”
语毕,“她”“小鸟依人”的更往公孙仁的怀中缩,额头在他胸膛上蹭了两下。
“亲爱的,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就别浪费时间了好不好?”
闻言,公孙仁吃惊的瞪大双眼,待他回过神已被“她”扑倒,伟岸的身躯直挺挺的摔进柔软的被褥,散发着阵阵清香的朱唇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倒抽一口凉气。
霸王硬上弓啊……
寂静的夜,寂静的公孙府,寂静的小树林。
蓦的传出一声滔天怒吼:
“公孙免,你给我滚出去!!!!”
长廊的两旁种有几株桃树,桃花初开,满园子的清香萦绕于九音的鼻间,她满足的叹息,心境逐渐平和。
月淡星稀的夜空,晚风轻柔的拂过,吹落两三片花瓣儿,高挺的老桃树衬着朦胧的月色,显得灵气四溢。
九音轻轻的放下肩上的女尸,将她扶靠在柱子旁,一再确定这具女尸有“坐稳”不会突然往旁边倒后,她走向前方的桃树。
额头轻靠于不平的树干上,九音叹息的闭上眼。
那年她九岁,也是桃花漫天飞的日子,在这株桃树下,她结识了第一个朋友,公孙家的四小姐—公孙芯。
听老管家说,公孙芯天生带有心病,不能像同龄孩子般跑跳。
所以她总是静静的呆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一切,不发一语。
“你叫什么?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你……”
“我的名字叫九音,你可以叫我阿音,主子都是这么叫我的,你叫什么?”
“我……我叫公孙芯。”
片片花瓣落入九音的掌心,她握紧拳头,失神的望着,思绪再度飘远。
“芯芯,你快上来啊,上边好漂亮。”
“音,你下来好不好,上头好高。”
“没事的,你瞧我还能站起来……”
“危险!”
……
她隐约记得,当时自己的身子失重并往下坠,原本轻柔的风越吹越猛烈,风势将她的小脸吹得好疼好疼。
在晕倒的前一刻,她听到公孙芯的尖叫。
待她清醒,第一个看到的就是管家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九音被他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并罚她三天不准吃饭。
后来她从别的下人口中得知,公孙芯为了接住她往下坠落的身子,被硬生生的压断了一条手臂。
而管家不忍她小小年纪就被人赶出府自生自灭,不惜向公孙仁下跪,替她求情。
九音感到自责,她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上山采摘了一篮子的野花预备向还躺在床上修养的公孙芯道歉。
她刚走至公孙芯的闺房,即被公孙免拦了下来。
九音想对他说点什么,却骇于他过于冰冷的眼神。
公孙免在生气,虽然掩饰得极好。
他没有对她怒吼,更没有对她辱骂,只是用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她。
九音害怕这样的公孙免,她宁愿公孙免打她或骂她,就是别这么看她。
沉默半晌,她听到公孙免用那种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平板的对她说:
“你走吧。”
她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样的公孙免,只能用力的揪住他的袖子,哀求道:
“我想见芯芯。”
当时的公孙免并没理会她的请求,无情的抽回自己的衣袖,由于他挥袖的力道过大,直接将九音挥倒在地。
篮子里的野花零零落落的散在四周,九音开始惊慌,望着满地的花儿,这是她一个下午的劳动成果,是她要送给公孙芯的礼物。
小小的九音抬头,指望能看到以前那个会对自己笑,会给她糖果吃的公孙免,但入眼的,却是一双异常冰冷的眸子。
九音大骇。
她狼狈的爬起身,捡起地上的野花,一朵接一朵的放回篮内,隐约间,她听到一声呢喃:
“为什么受伤的不是你?”
为什么受伤的不是你!
九音敛眉,手指顺着树的纹理由上至下的抚摩,四年了啊……
自那次后小九音在一夜间长大,真正认清主仆间的关系。
不论公孙免待她有多好,主还是主,仆还是仆,两者间的差距就如十万八千里般的遥远。
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书写完整。
他们注定没有未来。
银勾般的新月高高的挂于天空,淡淡的桃花香传至鼻息,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唤回九音的神智:
“光头?”
闻言,九音皱眉,她讨厌人家叫她光头。
她抬眸,想看清是哪个混蛋半夜不睡觉出来吓唬人。
入眼的是个很好看的男人,粗布麻衣掩盖不去那身帝王般的气势,结实的胸襟裸露在外,凌乱的发随意绑于脑后。
九音第一眼看到他,还未靠近,灵敏的嗅觉既可嗅到丝丝危险的气息。
这人不能惹,这是九音的第一感觉。
他横躺于树干上,随着风的拂动,乌黑的长发也跟着飘扬,炯亮的眸子由上而下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怔怔伫立原地的九音,这让九音联想到潜伏于树上等待猎物的黑豹。
良久,他对着九音微微扬起好看的唇角,笑得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