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风却绕过赵凌,来到马车车窗边“请公主将东西还予在下!”
帘子忽的被掀开,一名婢女探出头来“将军在说什么?休要无礼!请速速让开,公主还要赶在天黑前进宫!”忽的,帘子又被放下。
“若不把东西交还,休怪在下无礼!”唰!李慕风拔剑从车窗刺进车内。车内立即传来婢女的尖叫。
赵凌飞身临于马车上将剑架到李慕风的肩上,李慕风不以为意,只望着车窗。李府众人见李慕风的怪异行径,冲撞公主,恐罪过不小,忙奔过来斥责劝解,他全都不理。弱水在车内端正的坐着,一只剑从车窗斜刺进来,穿过红盖头,横在眼前。李府众人急得团团转,禁卫军立刻将半条街戒备,以防有百姓围过来。
“公主请将军说明白,究竟所为何物?”婢女小心翼翼的挑开帘子,众人全噤了声,都想知道李慕风到底是为什么拦了公主的马车。
“请公主将内人的两只银簪赐还!”李慕风见她客气了些,遂也收敛了脾气,他只想把东西要回来。
“什么银簪?我们公主戴的不是纯金造的便是上等好玉的,岂会要这银簪?更何况还是她人之物!”婢女鄙夷的回答道。
“风儿!快把剑收回来!”李天远一听是这个,气就不打一处来,转头又对着马车谦卑道“老夫在此先向公主赔个不是,小儿平素被惯坏了,脾性古怪,请公主不要气恼。”
想当初,新婚第一晚,他们不问事非曲直把不受宠的她罚跪,如今她是一国公主,于是也不问清红皂白对她百般讨好。
李慕风将剑猛的刺入几分,直抵上弱水的脖子“请公主将内人的两只银簪赐还!”他重复道,剑眉紧皱,语气冷硬。
赵凌也几乎是在同时将剑偏移两寸紧抵他的脖子“若公主受伤,你要拿命来抵!”适才在将军府碍于两国情面才没有动手,此次若是伤了她一丝一毫,他绝不放过李慕风。
婢女吓得缩了回去,不一会儿她又重新挑开帘子,战战兢兢道“公主说,将军硬要诬她拿了什么簪子,公主确实没拿,喏,这有两支金的,将军拿去就当是公主还的吧。”
李慕风什么话也不说,并不接那金钗,把剑峰一转,剑尖将嫁衣领上的扣子挑断一颗。赵凌举剑劈向李慕风,李慕风在马上回剑相抗。众人顿时慌了神,吴统领也不得不上前劝阻“李将军,您别叫下官为难。”一边是公主,一边是兵权在握的李家,都得罪不起。
“赵侍卫住手!公主说,请将军上马车一搜!”婢女说完,挽了弱水步下马车立到一边。
赵凌即刻收回剑,李慕风却下马走到弱水面前拿剑一指“在你身上!”
“将军太过分了!难不成你还要搜公主的身不成?”婢女正要接着斥他,弱水抬手示意她收声。
弱水伸手推开他的剑,朝他走近两步,啪!一个耳光猝不及防的甩到李慕风脸上“这是还给将军的!”她刻意压粗嗓音,抬手再挥恰被眼眸转也不转直盯着她的李慕风给抓住。突然间,他的心海翻起巨浪,从手掌心传来的感觉是那么真实那么熟悉,让他倾刻间忘了所有,专心体会。
赵凌冲过来砍向他,他仍没有将视线从弱水身上移开,剑快落下时,他才举剑挑开赵凌,另一只手仍抓着弱水的手。弱水用三年时间筑起的心墙也在这两手相握的一瞬间轰然倒塌,什么都可能存在欺骗,但自己的感觉不会。她没有忘了这个人,时间的流水没有将她的爱冲走,反而冲刷的愈加深刻。
她拼命挣扎,李慕风紧抓不放,她想挣开心中的感觉,这种爱太危险,她付出的代价已经够惨烈,不能再重陷其中。此时彼地,冷夜漓在忍受锥心的痛。自她走后,每夜流连在空荡的冷宫,抚摸那架琴,翻阅那些书,无止境的思念,让他痛上加痛。
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李天远再顾不得什么,与赵凌一起挥剑要劈开李慕风。当街轻薄尚未出阁的公主,未来的淮王妃,这罪定下来不死也要剐层皮。
几个回合,李慕风不能一手挡两人,放开了她,婢女们忙拥上去将弱水扶上马车。赵凌撤了剑,蹬上马背,命车夫快马加鞭的离开。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李慕风的掌心紧握,他想留住刚才的感觉。心中也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是错觉,她是别国公主,那不可能是月儿。他找了三年,等了三年,但此生他都不会放弃,他相信她还活着。
当天赶在傍晚前,水湄国九公主入了风岚皇宫,三日后与淮王在金鸾殿上由皇上亲自主婚,再送往青都。
翌日,弱水踏入昭阳殿参见烟水寒,玉太妃,烟青沐俱在。婢女仔细托着她一只莹酥玉手,袅袅婷婷踩着碎步款款而入,换下嫁衣着了如意月白宫装,覆了金缕面纱,但见她行来如弱柳迎风,纤腰婀娜,皎如玉树风前,虽是娇小纤弱,却体态风流。看得玉太妃心里直叫好,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她儿子,不枉她费尽心思娶了这位公主。
烟水寒也是眸光一亮,虽看不清她的容貌,可她身上冰肌玉骨,高贵典雅的气度,就轻易把人折服,他的后宫里也找不出这样一位女子。
烟青沐只于殿上端端坐着,眉眼低垂。纵是再好的女子,不是心中的那一个,也难叫他动心。转眼都三年过去了,他仍是无法忘怀。
玉太妃瞧了烟青沐的样子,不禁微皱了眉“青儿,你以后可要好生待公主!”她着意提醒儿子,不要在公主面前失了礼。她是越看越喜欢,目光不住的在弱水身上打转。
“儿谨遵母命。”他话里透出来的那种无奈叫谁听了都难受,玉太妃恨不得上去把他掴醒。
“若公主不觉乏累,不如与本宫去坐坐如何?”她想和这未来的儿媳妇好好聊聊,替儿子拉拢拉拢感情。
弱水颔首柔柔答道“太妃不嫌瑶冰打扰就好。”退出昭阳殿随玉太妃去了玉心宫小坐,两人相聊甚欢,直到午后,便觉困顿才命人用软轿将她送了回去。
夜深沉,月如钩。弱水纵上宫墙,看龙辇行来,她一低眉,便朝玉心宫跃去。片刻,一阵歌声飘来,烟水寒猛然掀开龙辇的帐幔。这声音,让三年前荷花池边的情景在眼前映现,他甚至不需要辨认歌声从何处飘来,便直觉的朝玉心宫而去。
果然,正如三年前那般,有一女子坐在池边衤果足戏着池水。他这次进玉心宫前,命人守住玉心宫所有宫门,连一只蚂蚁都不许放出去,不管她是妖是仙,这次他定不放过这个女子。他悄悄走近,弱水伸手去摘荷花,在烟水寒即将要碰到她时,她不慎掉入池中。这情形与那晚一般无二,他肯定她就是三年前与他立赌约的女子。遂安然立在岸上等着她浮出水面,未几却见她在池中沉浮挣扎。这才惊觉水中的女子不识水性,他即刻跳入池中朝她游去。
烟水寒将她救起时,她已晕了过去。借着微光,他瞧向怀中的女子,双眸紧闭,羽睫如蝶翼,粉面光华,宛如素梨月下,忙唤了人提灯来照路,把她抱上龙辇,传召御医速速前往龙辰殿。
这么大动静,待玉太妃出来时,烟水寒前脚刚离开了玉心宫。他抱着弱水一入龙辰殿,御医便上前把脉,只道她是溺了水受了惊并无大的妨碍,让宫女将她扶起用力拍背,吐出了些池水,换上干净衣裳,又喂了些热汤药,龙榻上平放。不一会儿,烟水寒便见她醒转过来,美目一睁,流波送盼,媚态横生,她的美乃是笔墨难描,端得是勾魂掬魄,见之忘俗。他见过的那些女子和她论起来,不管是望门贵族的千金,还是小家碧玉的秀女,全成了庸脂俗粉,不堪相比。
“你醒了?”烟水寒手一挥,一干人等悉数退出殿外。
弱水撑起身来神态恍惚,青丝几缕垂于胸前,愈发似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清丽脱俗“我这是在哪儿?”
“先告诉朕,你是谁?”烟水寒情不自禁伸手捋了捋她鬓旁的发丝,此女子与三年前的很相似,却又好像不是。
她定了定神“皇上?”继而低头瞧了瞧自身,发觉衣裳已换,忙朝后挪去抱紧双臂“我?”眼中尽是惊慌不解。
“你叫什么名字?朕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他毫不掩饰一见倾心的望着她,这女子若是秀女,如此倾国倾城,他不可能不给她晋封。若是宫女,又怎会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混然天成的仪态万千。她既不自称奴婢,也不自称臣妾,他实在猜不出,她是何人。
弱水被他直直望着,粉颊瞬即染上淡淡的红晕,眉眼含羞的低了头去,小声道“今儿才见过,皇上不记得了?”
烟水寒听她声似啭啼黄鹂,被她玉蕊娇花儿似的容色摄住了心神,一时间魂飞天外,竟没听清她说的话。正魂迷七窍时,殿外唱喧“启禀皇上,禁军吴统领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