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乃冷元宗的淑妃所出,年方十八,冷夜漓赐了她太后,即他生母所出公主的品级,并由他亲自送往风岚,以示对九公主及此次联姻的重视。
弱水靠在马车里,这天气如同她与冷夜漓初见时一般,天上秋期近,人间月影清。只是她来时,万念俱灰。三年后,她终于踏上了复仇之路。是被逼?还是为了从冷夜漓的霸爱里解脱,她分不清楚。这也许都是她想回到某个人身边的借口。
冷夜漓自下旨赐死后,再没有见过她一面。若是见了,他定会后悔,不舍得将她送到那个男人的身边。这两年里,他几乎用尽了一生一世的力气。
她掀开车帘,并行的马车里坐的是她成亲三载的夫君,今生今世他们再无缘相聚,这两年时光里,他给得太多,可她并不快乐,她还必须眼睁睁看着他在痛苦的泥泽里深陷且无法伸出她的手。马车右边有一人一骑孤单的行着,正如她来时的那样。赵凌,他被皇上赐给她做贴身护卫,随嫁风岚。冷夜漓给她的承诺,一一兑现。
行至风岚边境,他看着载着她的马车缓缓进入青都,迅及回身折返。这段路,是她来时,他没有陪她走的。这段路,是他此生,最后能陪她走的。
浩浩荡荡进入风岚后,一路上引得不少百姓围观议论,她的送亲队伍里没有任何嫁妆,只有数辆马车,除了她乘坐的一辆,随行几辆马车均载些生活物品,仆从几十人,护军二千人。惹人好奇,超品公主出嫁竟没有一件嫁妆,没有一件嫁妆却派了二千精兵护送。
“赵凌。”青都驿馆内,弱水走到他身旁,在她此后孤独的人生路上,还有一个知己伴在左右。
“属下在。”他被皇上贬去禁卫军营值守宫门,无悔这两年,偶尔他抬头,便能看到一个冷傲的身影从宫墙上跃过,为了这一眼,两年来的每晚他都立在宫门下。
“再帮我一次。”如果可以,她也想为他做一件事,只要他开口。
“公主只管吩咐!”当他看着身披嫁衣的公主踏上马车的那一刹那,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边城,是她。
他们离岚城不远了,两日后便会抵达。赵凌走后,弱水拿出一块玉佩。月光下,刻有‘寒’字的玉佩正泛出润泽的光华,这个男人曾承诺过给她凤印。
玉心宫荷花池里的荷花在完成结出果实前的最后绽放,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淮王都会请旨回京,趁着夜深在荷花池边呆上一宿,第二日清晨折一枝荷花。每年这个时候,宫中女子皆喜欢穿绣有荷花或持绘有荷花的罗扇,每每在不经意间,烟水寒总会想起那个夜晚,荷花池中如梦似幻的女子。
在进入岚城时,水湄二千精兵护卫驻留在城外,由风岚禁卫军接替。岚城的大街上欢腾热闹,挤满了人群,烟花炮竹齐燃放,突然有一串点燃的炮竹不知从何从飞来,落到公主马车的马蹄下,马儿受了惊,顿时嘶叫着立起前蹄,马车倾斜摇晃。人群骚动,接着受惊的马儿开始狂奔,百姓四下逃散,禁卫军立即去追。
好在赵凌很快追上制服了受惊的马,马车一停住,车内婢女高声大呼“不好了,公主受伤晕过去了!”
“吴统领,此处附近可有客栈?先让随行御医替公主诊治!”赵凌转身向着风岚禁军统领吴山询问。
“这?公主乃千金之躯,住在客栈这种粗鄙的地方恐怕不妥。”吴统领略一思索,接着道“定国将军的府邸就在这条街的前面不远处,与其去客栈,倒不如请公主暂入将军府诊治更为妥当,赵侍卫意下如何?”公主还未进宫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若再住进客栈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岂不是更容易出岔子?定国将军府离此处最近,为了安全起见,他遂想到此法。
“那便快请吴统领遣人去府上通知一声!”赵凌重新换了马,亲自驾车驱往定国将军府。吴统领也即刻派了人先奔去府上报信。
将军府得到消息后,赶忙商量让公主住进哪个院子。李将军与二公子三公子均不在府中,李慕云尚在府中。
“娘,水湄的九公主在街上因马受惊而受了伤,现正赶往府中暂歇,您看安排哪个院子合适?”公主马上就是淮王妃,身份尊贵,他本想让出自己的院子,可郡主刚产了子,不宜挪动,重新布置空院子已然是来不及了。
“那风吟院一直空着且有人日日打扫,又是这府里最好的院子,让公主暂歇是最合适不过了。”恰好云萝也在,李慕风这两年来视她如无物,不管她如何百般关心,温柔体贴,他连一个正眼也不给她。她想借这个机会,让水湄公主破了他的例,看他往后还敢说不许任何人进。
“云萝说的正合我意,那就这么办吧!”大夫人对李慕风不许任何人进风吟院也早就心中怨恨,跟他爹一样的痴情,这点让她又想起李慕风的娘。听云萝这么一说,明白她的小心思。她也有她的考虑,这次让水湄公主住进去,她巴不得他闹得天翻地覆,让老爷老太爷脸面上都挂不住,皇上定是要降罪的,杀一杀他的不可一世,叫他吃点苦头。安排下去后,她暗中命人速去军营假装送些衣物,透个口风给李慕风。
听说是水湄国的公主受了伤要暂入风吟院,碧落红珠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大夫人想着人家是公主的身份,任凭李慕风发多大的脾气,这样的安排但凡是谁都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命她们赶紧把风吟院打开,迎候公主大驾。
很快,弱水就入了风吟院,烟水寒也得了消息,派了御医,命李老将军赶回府中好生招待公主。
她躺在榻上,环顾眼前的一切,所有的东西都仍在原来的位置,妆台上那面铜镜不蒙一尘,反射出梦幻般的柔光。她甚至有些错觉,错觉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水湄的那三年都是一场梦,好像她刚刚从那个梦里醒来,只要轻轻唤一声,碧落红珠会跑进来,李慕风就在院子里。
“公主,御医来了。”婢女的话让她彻底的清醒过来,那三年里曾有过的是真实存在的,不是梦。
御医为她诊了脉,开了方子。她只是想借机进将军府却没想到他们会按排她住进风吟院,这倒省了她不少事,她想寻到玄冰刺第九层的两页心法。
适才马车颠簸,她不能施展武功,肩臂之上被撞得青紫即现,她拉开半边衣领,婢女拿了膏药替她涂抹。
这时,屋外传来嚷叫,还未听清发生何事,砰!门被大力的推开,一名大红嫁衣的女子正背对着他斜坐在榻上,云鬓金步摇,香肩半露,几块瘀痕“请公主,移到其它院子暂歇!”李慕风铁青着脸站在门口。
婢女慌忙挡在弱水身前大声斥责“你是什么人?竟如此大胆!未经通传,怎可擅闯?”
赵凌差点与李慕风动起手来,怎料李慕风闪过他,直闯进了屋子“李将军,请先回避!”他亦是满脸怒容,语气不善,手握剑柄。
三年了,这声音一响起她立刻就能分辨出来,哪怕是在人声鼎沸的人潮里,所有的回忆排山倒海向她袭来,她僵在那儿不敢回过头,怕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怕她会不顾一切的冲过去问他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李慕风转身步到亭中等待,弱水良久都有些不能自抑,情绪起伏难平。李老将军携了将军夫人和李慕云赶来“风儿!不许胡闹!她是水湄公主,也即将是淮王妃!”
“公主如何?这府里两个公主,一个郡主,王妃又如何?你们要是生个女儿送进宫里,我看皇上迫于李老将军手握重兵,给个皇贵妃当当也是不成问题的!”李慕风冷冷的嘲讽道。
“你!”李老将军抚着胸口气闷当场,三年来,这儿子就把府里当客栈,把他们当仇人,爹都不喊一声。在军营里父子相见分外眼红,在家里,那是基本见不着面,见面也是没句好话,连皇上都敢拿来编排,说出这么犯忌讳的话。
她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收拾妥当,步到妆台前找寻那两只银簪子,弱水不由自主的伸手拉开右边第二个抽屉,那两只银簪子静静躺在里面,才发现,她以为她早忘了,原来,那些记忆仍然深藏在某个地方,轻轻一触碰,便清晰无比的浮现。
弱水盖着盖头被婢女们搀着从屋里走出来,李老将军忙上前行礼“臣,李天远,参见公主殿下!”
“李老将军请起,公主已无大碍,即刻便要进宫面圣,打扰了!”赵凌对李天远拱手道。
李天远客套了一番,弱水从头至尾都未开口,全是由赵凌代答,话毕,李府全体恭送她踏上马车。马车还未行出李府众人的视线,就见李慕风骑着马飞奔上去,拦住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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