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熟悉的香味袭来,颜瑾絮一时语结,只得将他从头打量到脚。
嗯,眉目是有些像壁玥姐姐,那轻佻的笑容也是她独有的,再细细一看,那女子的形象竟然与他有些重叠,只是壁玥姐姐是女子,她面前的,虽然也有着倾国的美貌,可无论怎么看,都的的确确是个男子啊。
“你……你是男的,壁玥姐姐是女子!”半晌之后,她咬着手指开了口。
几人都呵呵笑了,竹少卿揽过壁玥的肩膀,说,“看,这便是人妖了。”
壁玥佯装恼怒的拍掉他的手,又转过对着颜瑾絮一笑,“几月之前我是女子,现在我是男子啊,有什么奇怪。”
有什么奇怪!?
靠,有正常人可以忽男忽女的么!
突然一拍脑勺,对了,这壁玥不是个正常人。于是讪笑着问,“那么,壁玥兄台,可否告诉我你为何突然变成了男人?”
她故意在“兄台”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听的周围的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壁玥拨弄着青丝,颇为潇洒的向后一甩,然后对着颜瑾絮抛了个媚眼,道:“絮儿,不觉得我这样更加帅气么?”
呕……天呐,可不可以不要用你那男人的声音说这种忸怩作态的话。
她夸张的顺了顺胸口,“妈呀,真是白天见鬼了。刚才对着步六孤我都没这么胆寒呢。”
众人皆是一愣,半刻之后,面部都有些痉挛,终于忍不住爆出一阵大笑,而壁玥更是嘴角抽搐,伸手在她小鼻子上一点,“絮儿,你这嘴巴还真是厉害啊,枉我当初这么疼你。”
话虽这么说,壁玥的美目中流转的也是星星点点的喜色。
颜瑾絮也不再执着于壁玥忽男忽女的怪异,从冉珏怀里蹦出来就绕上他的颈子,撒娇似的说,“壁玥,我真的担心死你了。这么久不见,我真的好想你哦。”
壁玥被她的动作弄的一愣,随后微微笑了,拍拍她的背说,“我没事的,这不好好的在这儿呢。”望着怀中的人儿,他的脸上洋溢这无比甜蜜温馨的笑,眼中流露的爱意愈发明显。
当然,这是颜瑾絮没有看到的,她只觉得面前的人无论男女都是她亲近的,喜欢的那个姐姐,殊不知她的这个动作,仿佛一粒石子投进了壁玥的心中,不可避免的荡起圈圈涟漪。
冉珏将壁玥面上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心中了然。想必,他也是喜欢着絮儿的吧。
再环视一下周围的情况,基本上都差不多情理干净了,于是对着颜瑾絮招招手,“絮儿,我们进卧龙殿。”
“嗯。”颜瑾絮点点头,对着壁玥一笑,“壁玥,我们回卧龙殿,你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于是从他怀中跑出来,抱住冉珏的胳膊随他去了。
壁玥顿时觉得怀中一空,望着她小跑离去的身影,心中涌上一种空虚的失落。
竹少卿在一旁拍拍他的肩,一副我理解的神情,“壁玥,还不走?”
“嗯。”他低垂了头,讷讷的应了一声,缓步跟随在几人身后,往卧龙殿过去了。
卧龙殿与盘龙殿相比,虽然没有后者大气,却也是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可惜那宏伟的殿宇也被绝壑峰的人打碎了一角,露着残砖断垣,看着心里可惜。
颜瑾絮跟着冉珏一路进去,周围形形色色的人都对着他们下跪行礼。她心知这些都是有修为的蛇妖,但见他们一脸恭敬的样子,便敛了心中的那一丝胆寒,细细的观察这些人来。
看上去的确和常人没有什么两样,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年长的,有年幼的,有丑的,有美的。若是不知底细的人看来,根本不能发现他们与人类有何差别,难怪都能混迹于人世之中呢。
唉,她心中微叹一口气,其实爱恨不过是一念间,为何要这样泾渭分明,誓不两立。
见她低头叹气,冉珏拢了拢她的肩膀,柔声问,“絮儿,是不舒服么?”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
冉珏知道她此时心中定然是感慨万千,带着她走到后殿休息,说,“絮儿,你想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可能起初绝壑峰和蛇族之间的冲突是由于步六孤和我的私人恩怨。可斗也斗了几千年,究竟是为何而斗,对两边的人来说都已经不那么重要,只知道见面便是仇人,仇人就必须你死我活。这好像都已经成了绝壑峰存在的原因,若真的要他们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那估计要等到绝壑峰再不存在的一天吧。”
他低头一声淡笑,“可惜,我看不到那一天究竟何时才能到来。”
她听的苦涩,拉紧了他的袖子。没想到冉珏竟然看的这么透,这中间的渊源因何而生,因何而起,绝壑峰的人果然从来没有考虑过,只知道,本分如此。他们的本分便是杀尽这些妖怪,只要他们看见了,就仿佛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今日她能暂且逼走步六孤,可他日绝壑峰一定会再卷土重来。
无尽的纠缠,无尽的厮杀。而冉珏就必须一直背负着,平静安详的生活遥遥无期。
沉重,沉重,她吃力的喘气,拍着胸口,好像千斤巨石压在心头上,沉甸甸的连呼吸都困难。
后庭的曦霜苑被改成了临时的“病房”,被绝壑峰的诛妖利器所伤,基本都不能依靠法术治疗,这些受伤的妖此刻真的如同寻常人类,呻吟着,痛呼着被抬到房内安置好,伤口鲜血淋漓,面庞都痛的扭曲。
颜瑾絮闭了眼,不忍心在看下去。冉珏发现她的异状,用宽大的袖子将她的脸全数遮好,低头说,“絮儿,我送你回房休息。”
她点点头,咬着下唇。不能说话,一说话便怕哭出声来。
冉珏将她带往更深的茉妆阁,那是一处安静优雅的地方,庭院深深,树影扶疏,花香满园。
若是平时,她一定又沉醉于眼前的美景,可惜今天,实在没有这份赏景的心情。
冉珏送她进入屋内坐好,她仍然是一副愁绪满怀的样子。他看了心中不忍,在她面前蹲下,扳过她的双肩,让她眼睛直视他的,说,“絮儿,别想太多。天地万物之间的渊源冥冥之间都有定数,我们都改变不了。既然如此,何不在有生之年活的轻松快乐一点。我知道你心中为我担忧,只要你有这份心,我便苦也是甜。笑一个给我看,好么?”
他的双眼如温柔溢水的两汪深潭,一下子将她心头的各色尘埃荡尽,小手抚上面前人儿的脸庞,她绽开一个明丽的笑,“嗯,我会一直陪着你。只要你回头,我就一定站在你身后。”
笑眼相顾无言,冉珏将她的小手握住放在心口之处。这是一种奇妙的归宿感觉,还有几千年未有的安全感。就像一个人走了好远好远,终于累的撑不下来的时候,回头一望,还有一人笑意盈盈的踏着自己的脚步追随而来。
莫名的,安心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