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怔,刚才除了摸了她的脸一把,其它表现的不是都挺正经的么,扣这么大帽子给我从何说起呀?便问道:“恕我愚钝,这‘银’字恐在下担当不起吧?”
她向我抛了个媚眼,慢步退向壁橱,轻蔑地道:“你既一心为重赏而来,为何又再声明不近女色,难道不是欲擒故纵么?象阁下这类善使小伎俩的,本姑娘见得只怕比你娘的岁数还多,你这黑矮子的手段太普通了!”
我稳稳地坐着,略微拉了拉袍角,淡淡地道:“姑娘的话在下听不明白。我是南方人,南方地处亚热带日照强烈,人晒得黑点很正常。至于你嫌我矮嘛,北人粗豪南人灵秀,地域不同审美观点当然不一样,没有见识的人不懂得欣赏也不足为奇。”
“什么亚不亚的,你敢嘲笑我没见识?”她听我讥讽之言怒道,“可笑至极!依你说来,阁下倒是一位绝世美男,反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喽。”
我大言不惭地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她居然给我正而八经的样子逗得笑了,道:“重赏见过的男人多了,有一点你倒是可以占个第一,那就是脸皮最厚。”
“多谢姑娘赞赏。咦,”我终于才悟道,“莫非,姑娘的芳名叫做--重赏?”
她反倒有点诧异,“怎么?你原本是不知道的么?”
噢,原来如此。我笑道:“在下原以为重赏是柳绿阁主人吸引客人而返利的银钱,所以才向帅二爷说为重赏而来,不想竟是姑娘的芳名,实属一场误会。”
她听后也不觉得笑了起来,“被我拆穿又搞新花样,这次的借口嘛,仍旧不算新鲜。你休想本姑娘信你,你比其他想打我主意的人胆子要大,不会武功竟也敢来我柳绿阁做偷香窃玉之事。”
“啊,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武功?”我一呆。
她笑着又坐回到椅子上,掩了掩披纱,“我共试了你三次。首先,在你手背上的中渚穴轻轻拂过,你没有理会;其次,刚才我在你背后时,故意以手按上你的肩井穴,你依然不加设防;最后,我反手扣住你腕上的经脉,你还是丝毫不以为意。试问武林人士岂会这般大意,让人肆意接触到自己的要穴?”
我服气了,心里对自己好生失望,以这样松懈的戒心连个妓女都斗不过,还谈什么复仇大计,只怕将来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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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你怎么想吧,”为挽回面子,我强笑道:“在下猜姑娘有个弟弟。”
她愕然,疑惑地道:“你如何知道的?”
耍耍小聪明本人还是游刃有余,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令尊想是盼子心切,才替姑娘起了这个名字,以图……”
她听见我的话面色陡然一变,眼光中流露出一丝恨意。我立时心生疑窦,难道一下子戳到她的痛处了?
不过她迅速地调整了情绪,暧昧地掩嘴一笑,道:“阁下可倒真是说错了,盼着勇夫出现的不是家严,而是小女子自己呢。”
她暗指的是……Oh,My god!!!我彻底认栽了,红衣魔比我想的还要放荡多了,我不是她的对手,因为如此露骨的话,打死姐儿也讲不出来。
我故作镇定地道:“既然姑娘识破在下的泡妞伎俩,那么我只有灰溜溜地告辞啦。”说罢,我拿起桌上的包裹打算溜之大吉。
她却笑道:“慢着,怎么,你以为我秦重赏的门容易进也容易出么?”
“你想干嘛?”
“你说呢?”她轻咬下唇,双手抱肩笑得令我毛骨悚然。
我偷眼瞥了一下幔帐之后的床铺,她不会牛气到想对我这‘大男人’用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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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门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救了我,红衣魔秦重赏皱眉向外面喝道:“来人哪!”
不一会儿门外连忙跑进来一名青衣男子。
她问:“发生何事,怎么这么吵?”
男子毕恭毕敬地回答道:“禀大东主,楼下有两个人来砸场子,打了帅二爷。”
她怒道:“哪里来的狗胆包天的混帐东西,胆敢来我红衣魔的地盘撒野?”说罢几步掠出门去,舍却楼梯飞身跃下了楼,一飘一落之间身法轻快的象一片被秋风吹落的红叶。
听他们寥寥数语的对话,又亲见她展露上乘轻功,我不由得大吃一惊。想不到这红衣魔不但身怀绝技,而且竟然是柳绿阁的大老板。我居然猪头得将人家轻看成是妓女了,罪过!罪过!哎呀!刚才我的言语举止对她颇有冒犯,一会儿她回来,定然不肯轻饶我。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趁楼下乱套快些逃出去为妙。
青衣男子依然站在门边,但翘首向下关注着,我连忙对他道:“你快下去帮忙啊,我跟你们东主熟得很,不用你招呼我了。”
“是!”他赶忙跑了下去。
嘿嘿,聪明人最笨的就是雇佣到好骗的傻瓜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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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重赏果然武功高强,只消两三下子便结束了战斗。两个闹场的人被四个青衣壮汉死死地反剪住手臂。早已有人殷勤地搬了一把太师椅,秦重赏仪态万方地稳稳坐下,十来个同样穿着青衣短靠的壮汉抱着膀子围出一个小圈。
此时我已溜到楼梯边的大花盆后面,我好奇地看向那两个阶下囚,却赫然发现他们竟然是中午在茶室遇见的王一点两兄弟,他们怎么也来了这儿?这两人不会是正宗的龙阳客吧?不对,那兄弟俩望着红衣魔秦重赏的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就是她所说的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惊艳和垂涎,必然还是好女色的人,那他们来鸭铺想干嘛?
不成!我得八卦一下,要不然白置办这身儿衣裳混进来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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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二爷站在秦重赏的身边,他恨恨地道:“大东主,刚才就是那个留胡子的打了我。”我果然见他左边眼睛一圈乌青,估计是挨了一记勾拳。
秦重赏瞟他一眼,他便讪讪地垂下头去,秦重赏威严地向王一点问道:“你当我柳绿阁是什么地方?随便什么人都敢在这儿比划动粗么?”
王一点本来正忙着欣赏眼前这女子的惊世容颜,听见她问,便立刻笑问:“这位姑娘可就是美貌名动天下的秦重赏姑娘么?”
按着他手臂的一个大汉用力地扭了一下他的胳膊,怒道:“回答东主的话,不要油腔滑调。”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没人不喜欢被称赞。秦重赏刚刚并没在我面前充分证明自己的魅力,王一点的这一句‘美貌名动天下’令她感到受用。她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道:“我的名气有那么大么?”
气派男子王一点虽是被人制住手臂,却依然不肯失了派头,他朗声道:“说秦姑娘的名声传遍天下一点也不假,怕是连当今圣上也曾听说过。王某就是特地慕秦姑娘的芳名而来,苦于刚才贵手下出言不训,不肯引去与姑娘斯见,敝人同舍弟才动的手。”
帅二爷连忙向他主人解释道:“我还以为--他们是--”
秦重赏不悦地道:“以为什么?龙阳客?这种笑话今天就闹过两次了,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柳绿阁只做女人生意,管是再有钱的男人也不要放进门来。若再有第三次,仔细你们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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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八卦到此就差不多了,显然他们的话题就快涉及到我这头一位‘龙阳客’了,如若等秦重赏发觉我不在楼上,就难以脱身了。我蹑手蹑脚地蹩到大门左近,抬起右脚刚要迈出门槛。忽听得秦重赏道:“把他们和楼上那黑小子一并捆了带到柴房去,等我会晤过那招家二少爷之后再说。”
我的右脚悬在半空里停住了,招家二少爷?莫非她指的是招祈汇?
向前一步无限生机,退后一步情形堪忧,但我还是决定留下不走。天赐良机呀,一路上我一直苦思如何寻找适当的机会接近招家,这下子机会终于来了。我连忙抽回了脚,转身拨开人群高声道:“王兄怎么来了?真是幸会呀。”
秦重赏、王氏兄弟及众人一同将目光定格在我的身上,秦重赏怒道:“怎么没人看着楼上?那个谁呢?”
那个刚才进门汇报的青衣男子连忙走到她的椅子边,弯着腰惶恐地道:“小人失职,请东主责罚。”
秦重赏二话不说,抬手就在那青衣男子的脸颊上赏了一记五指山,男子一声也不敢吭地后退到人丛之中,她的手劲儿真是不小,一会儿的功夫,被打的人的脸便肿起老高。
王一点对此类责罚似乎司空见惯,他微笑着对我道:“余公子也在这里。”
我道:“早知王兄二位也来柳绿阁,小弟就等等你们,结伴同来才妙。”
他那兄弟翻着眼皮,懒得与我搭腔,我倒不在意,因为我的目的就是留下来等招祈汇,他理不理我无关要紧。
秦重赏对手下人喝道:“人都凑齐了,还不快带下去。”
“等等,”我连忙制止,“敢问秦姑娘说的招二公子,可是那闵州大盐商招祈渲的弟弟——祈汇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