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打开七巧给我的小布包,机械地拿起里面的点心往嘴巴里塞,我不能辜负七巧对我主仆一场的情义,这也是我人生的最后一餐饭。我劝自己,死有何俱?又不是没死过,说不定此番死了会再有机会穿越一次呢,即使不能,从容赴死也必须得做个饱鬼才好。
我眼前浮现了白墨的身影,他刚才出现在巷口难道是欲要提醒我小心?呸!肥婆你趁早死了心吧!我骂着自己,想什么呢?他们是一丘之貉,他出现大概是为了看着我出门,之后将准确的时间报告给这些做戏的人,单人一骑总要比车子跑的快。
~
点心还没吃完,战斗已接近尾声,一群血染衫裤的汉子们开始打扫战场,一个手执着钢刀的瘦长脸汉子来到我的马车前。他打量着我半天,就在我以为将成他刀下亡魂之时,他却哈哈大笑道:“哟!还有人搁这儿吃上啦,瞅着这么些的死人,你还能吃得下去,难怪能长出这么些膘!”
我一边吃一边答:“死人哪有活人可怕?对着活人我都吃得下,对着死人更是大块朵颐,我现在是食欲大开。你听过没?有人传说沾了血的馒头还能治肺痨呢。”
“嘿!弟兄们快来,听听这女娘的话,真是口气不小。”众人大笑着围拢了过来,他从我的点心包里取出了一块桂花糕,随便走到一具尸体边,当真的沾了沾尸体上的鲜血,然后走回来伸给我,“你要是把这块糕吃了,我就放了你。”
信你才怪!我没有接过糕点,只是瞧了瞧,冷笑道:“我看你象有痨病的,瘦得猴子一样。不如你吃了,我同样也可以考虑饶了你。”
“哈哈哈!”他象是听到了天大笑话一般,笑得前仰后合,然后朝其他人喊道:“有意思,弟兄们,谁也别跟我争,这娘们归我喽,忒他妈的对老子胃口了。”
有人起哄道:“倪六子,她长得不但不美,又肥的都他娘的能装得下两个你,你吃不吃得消?”
“你们他妈的懂什么?丑妻近地家中宝,一看就知道她好生养,浑身肉肉,摸着弹手又软和……啧!老子等这样的女人等了二十多年……”
人群中又有人嘲笑道:“二十多年?那你小子岂不是从娘胎里爬出来就想着要娶她啦?”
他得意道:“老子还睡在娘胎里就想得紧哩!”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用男人们惯用的下流亵语调侃着他,他不但生气似乎还乐在其中,我只是充耳不闻地继续吃着,他道:“娘子,别扭捏了,快下来,随为夫上山成亲洞房,来年生个象你一样的胖儿子……”
王八蛋!姑奶奶上午才对自己发过誓,他就又胆敢用污言秽语来欺辱我,我今天受的气还不够多么?单凭你小子二两重的德形也敢骑虎捋须?放心,我就是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点心终于被我吃光了,我拍了拍手上的残渣儿,对他娇声道:“那块桂花糕呢?”
“在这儿呢,你不是真要吃吧?”他惊奇地举起沾了血的糕饼,我就手一把夺过甩在他的脸上,趁他忙着抹脸的空当儿,我用泰山压顶之势从车上扑向他。他不但被我压成肋骨折断好几根,手里钢刀的刃还正撞在自己的大腿上,当即他便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众人不但没出手帮他,反都起哄起来,“倪六子,软和么?”“弹手不?”……
我不肯起身,而是动手掐住他的脖子,骂道:“等一会到了鬼门关,你可休怪我,你死怨不得别的,是死在这张贱嘴上……”忽然,我觉得脑后中了一记狠敲,随即便不醒人事。
~
暮色已近我方才醒来,我发现自己被捆在一间马厩里,至于究竟如何来到这儿?却半点印象全无。我居然没有死,招祈渲连雇凶杀人的勾当都干得出来,因何肯留我小命?
离我最近的一匹肥胖的黑色母马,不停地用粗粗的尾巴扫着我的脸,我痒得打了个喷嚏,连忙往旁边挪了挪位置,换个角度我才发现,它身下还有一匹小马驹正在吃奶。
地上的马粪和着马尿,散发出一股复杂的骚味儿,熏得我连连作呕,看来除了晕机又得再添一项晕骚的毛病了。幸好腿没有被绑上,我屏住呼吸站起来,贴住墙根往外蹭着,由于离得太近我担心惹怒了马老娘,它要是尥了蹶子我可就得血溅当场了。
我一边挪动一边轻声同它打着商量:“我刚才吃了点心--放心啊,绝对不跟你的Baby抢奶喝,千万要冷静……”
~
这是什么地方?我出了马厩四下张望着,我正在一个院落里,前边有几间青色砖瓦平房高低错落着,看情形应该是在一座山上吧。
“喂,你做乜嘢?(你干什么?)”身后一粤语口音的男子声音吓了我一跳。我忙转回头,只见院门口正站着个壮实俊朗的青年。他头上包着一条破头巾,一张黧黑的国字脸,上身披着一件粗麻布米色坎肩,敞露出结实的胸肌和六块腹肌,下身穿着一条黑色布裤,还卷着两条裤腿,脚踩着旧布鞋的后跟儿。他的腰里面别着一根马鞭,右手提着只大木桶,看上去是个马夫。
亏得大学室友来自天南海北,因此四年当中,‘川鲁淮粤’四种方言我都能对付上几句,我忙走近他,用白话问道:“唔该,呢度系边呀?(请问这是哪儿?)”
“哇!”他显得十分开心,喜道:“我离家几年,还是头一回听见乡音呢。”
我打蛇随棍上,嘴甜好办事儿,“既然是老乡,马夫哥哥,你能不能救我一救?”
他爽快又麻利地拒绝了我,“那我可不敢。”
说完便把水桶提进马厩里喂马喝水,那匹马老娘显然跟他非常熟悉,用头在他的肩膀上挨挨擦擦表示亲昵,小马驹也学着母亲顺从的靠近他。
我故作低声下气地道:“求求你,我不会让你白出力的,我会报答你的。”
马夫用手梳理着马老娘脖子上的黑鬃毛,它便乖乖地低下头去饮水。他漫不经心地问:“你打算怎么报答我?说来听听。”
他的问题把我难住了,我现在身上连一个铜子都没有。从打穿越过来,自己还尚未见过钱,对当代的币制更是稀里糊涂。
我反问他:“你要什么报答?”
他好笑地道:“你不会想要以身相许吧?我得先声明,我可是有老婆的人。”
你想得美吧!我不好发作,只道:“那最好了,我也有婆家了。”
“嗯,容我好好考虑一下再告诉你。”他象是有了兴致。
打铁要趁热,我忙道:“不如你先把你的条件开出来,我们商量商量。”
“也好!”他警惕地望了望院墙外,并没见到有其他人,于是朝我挥手低声道:“过来!”
“等一下,你能不能先帮我把绑绳解开?勒得我好疼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捆的,紧得恐怕都插不下去一根针。
他犹豫了,之后道:“不行!等谈妥了再解。万一你要逃跑或者向我动粗,我一个大男人总不好出手打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