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小太监进宫,路上若微问:“太孙找我何事?”
小太监摇头不知。
在东宫见到焦头烂额的以夜,堆积小山高的文书几乎要把他埋在下面,十六岁的少年蹙着眉,不自觉的咬笔杆,专注的全然没发现有人过来。
小太监退下去,若微蹑手蹑脚上前,隐约看见“削藩”两个字。
心中一跳,若微不自觉哼了一声,以夜闻声抬头,怔了怔。两张年轻的面孔近在咫尺,彼此的眸里都映出了对方的脸。
若微算得上小美女一枚了,这样近看,肤如凝脂,眼如秋波,眉若远黛,那无辜单纯的神情,简直像个旋涡要把人吸进去。以夜痴痴看着,忘了自己原来要做什么,他本能的,下意识的,缓缓凑上前。
他想吻她。
若微猛的回过神来,忙退了几步,尴尬笑道:“呵呵呵——”
以夜也尴尬起来,掩饰般合起文书,又摆好了毛笔,才道:“丫头,你来啦。”
“想见太孙殿下你还真不容易呢——”若微坐到一旁,随手拿起一本书,懒洋洋道,“求见也不准,非要等到殿下您召见才成——”
以夜脸色微红,柔声道:“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皇爷爷管我管的紧,都不准我再见其他人。”
他脸颊深陷,目中有血丝,比以前憔悴了不少。
若微又心疼起来,道:“狗皇……你爷爷他一定不住的折磨你吧?”
以夜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道:“算不上折磨,他老人家是在锻炼我,只是有点累……每日睡不到两个时辰……”
若微惊叫道:“两个时辰!以夜,他是在虐待你诶!”
以夜摇摇头,又愁道:“皇爷爷最近身体越来越虚弱,他想把担子交到我身上,所以才对我这么严厉。”他顿了顿,突然走过去拉起若微的手,嘴张了张,几经思索,才谨慎道,“丫头我今天找你,其实是有件事想告诉你……”
若微眨眨眼睛,表示好奇。
以夜调整了下情绪,但手下意识的用力,声调里满是虽压抑了却仍溢出来的喜悦:“皇爷爷今天告诉我——他要立我为储君了!”
若微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瞪着以夜。
以夜克制了克制,还是没忍住,笑到呜咽,捏的若微手疼:“丫头!我听到这消息以后第一时间就想告诉你!等我封为储君,我一定封你为……封你为……”
封她为什么?皇后?
若微笑笑,把手挣脱,脸上迅速调整好表情,嘻嘻笑道:“我什么官也不要,只要你吃好喝好,苟富贵,莫相忘,我就知足啦!”
以夜还想再说什么,若微却已经跳起来,一连串叫道:“你这些天都好累呀!记得多休息呀看你这么忙我不打扰你啦——晚安哦——”等她话音落时,人都已经跑的快没影了。
以夜看着逃蹿的若微,懊恼的叹口气。
逃出东宫,若微回头看看,宫闱的黑色阴影,像一只张大的口,吞噬着皇宫里的所有人。她轻轻的呼一口气。
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一生耗在宫里,以夜是要当皇帝的人,她注定要辜负他的。
然而刚走两步,背后传来以夜的唤声:“丫头!”
若微心里一沉,扬起笑脸:“怎么啦?”
以夜追出来,在她面前站定,摸了摸自己的头,结巴了半天,才道:“一个月后……安王幕王入京,我想以监国的身份,勒令他们不准入京……”
若微顿时炸毛了,怒道:“凭什么不让他们进京?!”
以夜歪头艰难道:“皇爷爷身体不好……你知道他们都手握重兵,如果……”
“没有如果!”若微打断他的话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安王幕王在藩地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朝廷的事,你怎么能把一个如果载到他们头上?!”
以夜冷笑一声,道:“你们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做过对不起朝廷的事?”
若微语塞,片刻后又抬起脑袋,道:“幕王喜欢你,他怎么会害你?”
以夜“扑哧”笑出声来,溺爱的揉她头发,道:“傻丫头,皇宫里哪有感情,皇爷爷说过,如果我不下手,下手的就会他们了。”
若微情绪低落,闷闷道:“我知道你们不讲感情,可是我跟姐姐姐夫那么多年没见了,你怎么能不让他们进京?”
以夜觉得抱歉,然而不得不继续说下去:“丫头,事实其实是很残酷的,四叔一直对我虎视眈眈,有线报说他不在南方的藩地,我怀疑他进了京……”
若微心里咯噔一跳。
“……他在南方招兵买马,如果我不采取措施,等到皇爷爷驾崩,死的人就是我了!丫头,越到后面你越要做选择,在我和四叔之见,你必须要做一个选择了!”
若微怔住,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突然之间,她就要做选择了?!短短一两个月不见,以夜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开始明白什么对自己有利,什么对自己有害,他甚至还着手准备除掉着些威胁?
若微咬牙,眼睛里缓缓蕴起一层水雾,喃喃道:“我……不想选。”
以夜咬牙道:“你必须选!”
若微瞪着眼睛,水汪汪的,使出了自己杀手锏,她“呜”的一声,开始装可怜!“人家不要选啦!以夜你欺负人——!”
以夜慌了神,然仍不退让,只把声音放柔了道:“丫头……你必须要选……四叔他会谋反的!”
“他不会谋反的!”若微大声道,口不择言,“你非要我选,那我就选姐夫!才不会选你!”
死小孩,非逼得她说气话!
以夜如被当头棒喝。他有那么差吗?为什么丫头不喜欢他?
他气的浑身发抖,拳头握起了又松开,恨恨喝道:“你——滚!”这是他第一次对徐若微发火。
若微也惊呆了,怔怔的与以夜对视了一会,后者正要忍耐不住先开口道歉,若微却低声嘟囔了句什么,转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