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羁的表情,看起来优越感十足,仿佛他就是这世间的王者,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
忽而又被人提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慕晓鸥只觉得自己是犯贱,好好的为什么要来自讨没趣?就像伤口结了疤又被人撕开,已经愈合的地方又开始流血。
桑祈轩倒也没有怜香惜玉,反而缓缓起身,双手撑在红木的办公桌面,“收起那表情吧!你也不是头一次了,从小到大,你哪一次不是被放在第二位的?要换做是我,我也不会选你,慕晴娅怎么看都比你强多了,长得漂亮不说,多才多艺。你瞧瞧你,究竟有什么好?”
“够了!我没必要在这儿被你侮辱!我们家的事儿也轮不到你来谈论!”脸色煞白地站了起来,慕晓鸥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凌乱的脚步彰显出她此时的心情。
走出“擎苍”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不少人都站在屋檐下躲雨,可是她却想让自己浑身都湿透。仿佛只有用雨水来冲刷,才能让心里那不平的情绪完全平复下来,也只有这样的场景,才能衬托出她的悲伤。
不止一次地想过,她是不是一个多余的存在,否则慕家有了慕晴娅那样完美的人,又何必多生一个她?别人家都是小的得宠,他们家却是相反的。
甚至于,每每母亲一开口,总是喜欢说:“你瞧瞧娅娅,功课门门都考第一,再看看你!我都不好意思去开家长会!你要是有你姐姐一半的好,我和你爸爸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批评她的同时,总喜欢先提到慕晴娅,仿佛她就是慕家的标杆,有了她那样出色的榜样,慕晓鸥就算再努力都不能让人满意。何况姐妹俩原本就不是一样的性格,又怎么具有可比性?
父亲生性严肃,不过问家里的事情,连饭桌上都不让说话,可是当慕晴娅拿到种种奖状和成绩,总能换来他的展颜一笑。久而久之,慕晓鸥就成了一个容易被遗忘的人,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感受,除了苛求,还是苛求。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在乎她的需求,她的情绪,更不会关心她的感受。也曾想过,某天她失踪了,只怕都不会有人发现吧?
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当她准备要离家去自力更生过上新生活的时候,父母却突然给她安排了一门亲事,还反复提醒,她是慕家的女儿,要为家里付出自己的努力。
呵呵,可笑了不是?为什么慕晴娅可以光明正大地逃婚,她却要顶上?难道这些做父母的就能无视自己的孩子到如此境地?!
无奈她还是狠不下那个心,终归,那还是她的家人。如果她能像别人那样狠下心来,完全将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那她就不必如此伤神。
那种曾经最熟悉的无力感再度袭来,瞬间将慕晓鸥灭顶般淹没。
一场大雨,让她大病了一场,躺在床上的时候,脑子完全放空,什么都不愿想。桑祈轩回来见到她病恹恹的模样,倒也没多说什么,很自觉地搬到客房睡,留给她一个宁静的空间。当然,嘴巴依旧恶毒,无非就是嫌弃她有病毒,生怕被传染。
奇怪的是,烧已经退了,咳嗽却一直都不见好转,反而还越来越严重,这才不得不去医院做检查。
看到输液室里的人,多半是有人相伴的,父母或爱人,看着都叫人羡慕。印象中她以前生病的时候,守着她的永远都是家里的佣人林姐,每每看到她小小的手上被扎出一个个的针孔,总是会心疼地安慰她。
想到这儿,淡淡的表情中又多了一丝暖意。很可惜,给她温暖的从来都不是她的家人,他们所给予慕晓鸥的,远比不上一个陌生人。
“小海鸟?”身后传来孟樊的声音,显然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碰面。
自然而然的,两人就走到医院的中心花园,随意挑了一条石凳坐下,一边看着其他病人在散步或做简单的恢复运动。
“你怎么自己来医院了?你们家那位呢?”孟樊还是那般谦和。
微微垂下睫毛,从侧面看就像两道弯弯的月牙儿,慕晓鸥故作轻松地说:“他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自己能行。”纵使他们的婚姻是有名无实的,她也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多说什么,更没有习惯在背后说人坏话。
可是她面对的是孟樊,这世界上最了解,也是最关心她的人,又岂能看不出她的不对劲儿?转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你不必在我面前伪装,有话就说,用得着我的地方也尽管开口。你不需要逞强,我依然在这里,就算你今天已经完全独立了,我还是愿意做你最坚强的后盾。”
此话一出,慕晓鸥当下就红了眼眶,用力吸了一下鼻子,“谢谢!这真的是我这段时间以来听到的最动听的话了,真的!”
父母并没有因为她的牺牲而改变对她的态度,那“失踪”离家的姐姐更是未曾露脸,就连在桑家,她每天都要小心翼翼地做人,生怕做错了什么,会连累到慕氏。
凡此种种,都不是为了她自己,可她却要步步为营,在夹缝中求生存。
“你这傻丫头,跟我说这么见外的话,找抽是不是?”佯怒地抬起手往她额头上轻敲了一下,孟樊宠溺地训斥道。
“晓鸥,如果可以,离开他吧!他不会真心对你好的,我可以等你。”简朴的话语,却像千斤重锤般砸到慕晓鸥的心里,激起了惊涛骇浪。
这样的话,她盼了多少年?曾经,在梦里,她就梦到自己穿上白纱,走向站在神坛边上的孟樊。而今,梦想成真的时候,她居然已为人妻。
多么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