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泠七弦之下,闻得商音流水,疑是雨落天际、雪凝深涧,隐约纠缠在离人的耳鬓发梢,欲醉。稍顿,弦上纤指一抹复一挑,宛然间,大珠小珠尽落玉盘,嘤咛花语,呢喃莺啼,声慢慢,意迟迟,辗转妩媚。
“秋儿还真是好兴致呢,身子不好怎么不好好休息呢?”
徐秋儿推开七弦琴,缓缓立起,敛了敛衣裳,淡淡然道“有人是存心要臣妾的命,臣妾在想……”徐秋儿将目光移向龙翰杰“殿下猜会是谁要对臣妾下毒呢?臣妾在这赋秋殿里竟然还会被人给下了毒,传了出去真是笑话一桩。”
见龙翰杰不语眸中似是染上了血的影子,却是极淡,一掠而过。徐秋儿微笑,眉目间那一抹柔情似水,婉转流波。蓦然回首,凝眸窗外,轻声细语,“你看,梨花都已经开了,今年的春天好象来得特别地早啊。”
“秋儿认为会是谁呢?”
徐秋儿心中冷笑道,想让我说出那个人的名字?龙翰杰你当我是真的傻?
“臣妾也不太知道诶。”
落日金辉,血色黄昏,那一幕烟华恍然如梦。
马上的昊栎矜然俯视着下跪的降臣,眉宇顾盼之间,犀利如剑,倨傲似火,容姿尊贵且端丽,尤自带着未脱的轻狂飞扬。刀光剑影之上,残阳将坠之时,宛如踏空而下的神祗之子。
镇南大将军殷九渊急急拨马而上,紧跟在昊栎身后,轻声道:“殿下慢行,待末将一探虚实。”
昊栎闻言只是笑笑:“明石郡城已然是囊中之物,有何惧哉?九渊莫要多虑了。”此时风起,此时云涌,有一段幽幽的黑色落入眼底。那是一个人白衣人的长发,宛如流水,宛如丝缎,颤颤然,于风间缠绵飘逸,深邃的颜色,就象那沉沉夜空,水波丝光,恰是夜空中朦胧月色,滑过青丝三千,敛于无痕。跪着的白衣人略略地抬起头来看向眼前,眼前的男子眼波流转,似是沉淀了星辉辰光,淹没了月影轻霜,盈盈婉约,幽幽落寂,不经意地一回眸,仿佛已令红尘间繁华失色。那只是一个男人,一个让人无法将目光移开的男人。他的脸色很苍白,如雪般近乎透明,美丽的嘴唇轻轻地抿着,却是藕荷之色,那是一种粉中带着灰的颜色,令景非焰想起了水中的青莲,也是那粉,也是那灰,湿润润的,说不出是高雅或是妩媚,偏偏是那一抹惊艳。
凝眸,对视,而后,那人云淡风清地一笑。
跪在地上的少女因昊栎的一眼红了双颊,一旁的老人心中是乎在打探着什么,而后会意地一笑。
半幕夜色,一轮孤月,两点疏星,寂寞时,天竟也萧索了。
昊栎立于窗畔。迷离的月光从天边倾下,宛如正在融化的冰雪,或浓或淡,在他的脸上映出了班驳的阴影。略一抬眸,如雪的月光落在眼底,慢慢地凝结成水晶,覆盖住仿佛亘古的空漠与凄冷。
“吱呀”一声,小安推门入了厢房,谨慎地四处望望,顺手掩上门。
“你来得迟了,让我多等了一刻。”昊栎衣并不回头,仍旧望着窗外的夜色。
“……”
昊栎的身子抽搐了一下,咬紧了嘴唇。手指凭空抓挠着,却抓不住什么东西,除了那寒冷的空气。清冷的月光落在地上,泛着水一样湿润的轻幽光泽,那是夜空的眼泪,碧落之上,红尘之下,仿佛生生死死都流淌不尽。而眼角边,那一道血的泪痕,却已经干涸了,只留下那一抹淡淡的妃色,似烟。
“她……怎么样了?”
小安低声道“秋妃娘娘前些日子中了毒,不过已经解去了,不过……”小安眼神闪烁地躲开昊栎的眼睛。
“不过什么?”
“秋妃娘娘好像是要接近太子殿下。”
昊栎伸出手接过小安递过来的东西,看过之后眯着眼睛,徐秋儿你在做什么?你以为龙翰杰就这么点本事嘛?傻瓜。
“传话给观月叫她看好秋儿。”
“是。”
边境的春,今岁也是迟了。蒹葭白露,凝水为霜,朝来暮去时的残雪未曾褪尽,缱绻于檐间道畔,浅浅淡淡地染着几分苍然的晶莹。无风,春亦自寒。
初晨,边境苍松翠柏,虽然是绿意俨然,但于此天寒人寂之际,却是分外清冷,空气中有一缕袅娜的薄雾,象蛇一样地扭拂着,森森地,有些鬼魅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