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再说一次!”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喉间响起,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电话那端的人似乎是被他威慑住,停顿了下才又缓缓重复。
“浩总,我们查到最近林晋又有了小动作……”对方的话还未说完,浩嘉麒便打断了他的说话,“后半句话。”
“是是是,我们查到您前妻的母亲现在住在愿心疗养院中,而登记人名字是安心安小姐。”那人立即快速地把后面的话说完。
浩嘉麒的动作倏地一僵,目光悠长的看着前面的一副画,半晌才收敛了思绪,慢慢地说道,“我知道了。”
‘啪嗒——’在一声清脆的声音后,电话挂断。
浩嘉麒站起身子,从办公桌前走开,看着不远处墙上的一幅画,那是一副很平常的油彩画,景色也很常见,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要是非要说这幅画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也就是它的用色比较大胆,对比色很强烈吧。
他目光幽沉地看着墙壁上的画,手指慢慢抚上那画得边框,眉头渐渐拧在一起,他缓慢地闭了闭眼睛,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翻涌上来。
瞬间,那过往的一切就如同昨天一样历历在目,他清晰的记得那天发现颜奕朵时候的情形,她冰冷的身子躺在血泊中,那几条藏獒早已不知去向,她的身上血肉模糊,那一道道裂开的伤口,深可见骨。
脑海中那一个个问题犹如深海中上升的气泡,从最深处一点一点的向上升起,直达嘴边,可是又被尽数咽了回去。
他似乎还记得那个有着甜美笑容的女孩子,她温暖的小手总是在他的身后拽住他的衣角,她仿佛是没有任何烦恼似的,总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把所有人都当成是最信赖,最值得她信任的人。
而那个她最信赖的男人却背叛了她,把她推向了万劫不复的地狱中,连同她最尊敬的父亲一起,把她带到了永不能翻身的地方。
她温热的掌心和她冰冷的身体仿佛都还在他的手中,似乎在攥握间,仍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她的温度,她的体温从未从他的掌心中流失。
他不断的回想起那些过往,不断的想起那些属于她的过去,那些他一件一件埋藏在心底最深处,如数珍宝的回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忍不住去仔细的翻数那些让他难忘的宝贝。
就如同他办公室墙上的那幅画,是在他办公室重新装修那天,颜奕朵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搬来时,一脸兴奋,神采奕奕的对他说,这幅画是她找了好久才找到的,虽然看上去很普通,但是有一股阳光的味道,跟办公室的落地窗很像。
最主要的是,这画中的温暖感觉和她脸上的笑容一样,温暖人心,让人看了忍不住心里暖洋洋的,当下便挂在这面墙上,几年过去了,一刻都未曾拿下来。
他记得是他亲手葬了她,她的东西他一件一件收了起来,关于她的记忆她一点一点封存了起来,她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只是,这几日心底有个越来越强烈的声音在呼啸,可是当他静下来去想时,却毫无头绪。
他的手从油彩画上放了下来,倏地转身走回到桌前,拿起一边的车钥匙和西装外套,快速地从办公室中走了出去,留下开阖不断的房门。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迅速地向前行驶,昨天刚下过一场小雨,山上还留存着雨后的潮湿,地面上还留有小雨沁湿地面的痕迹。
车子渐渐减了速度,细碎的阳光从树荫间照射下来,婆娑的倒影从车窗外一掠而过,几次转完后,车子渐渐驶上平地,又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车子在一间山间疗养院外停了下来。
他从车上下来以后,穿过幽静的疗养院花园,午后的疗养院里几乎没有多少人,这个时间似乎所有人都在休息,他的脚踩在树叶上,脆生生的裂开。
沿着楼梯上了二楼,按照手机短信上的提示,他向着里侧的房间走了过去,在其中的一间房门前停了下来,伸手旋转着门把,对着正转回头的护士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然后悄悄地走了进去。
内室的房间中,一个面容稍微有些苍白的女人正紧闭着双目躺在床上,她的身边放了几个测量仪器,正在滴答滴答的响着,仪器上的数字在跳动着,平缓而有规律。
背对着门的位置坐着一个女人,淡白色的羊绒开衫,一头如藻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纤细的手上拿着一块毛巾,正在盆中拧着水,然后细细的为床上的妇人擦拭着手臂,小心的避开她手上插着的针孔。
浩嘉麒轻抬脚向着内室的方向走过去,眼睛看着那道背影,头脑中不可遏制的浮现出另一道影子,与眼前的人影交叠在一起。
他的手垂在身体两侧,微微捏握成了拳头,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房间中的人似是听到了动静,正在给妇人擦拭的手停下了动作,微微转过头来看向门外的方向。
这一眼,让她心里咯噔一声作响,迅速地回过头去,脑袋中一片空白,趁着把手中的毛巾放回去的功夫,调整着自己的思绪,等到她再次站起来的时候,脸上已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她笑着站在床边看着浩嘉麒走过来,压低声音开口,“浩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生硬,嘴角抽dong了几下,颤抖了几次才发出声音,“你是谁?”
安心微微蹙眉,旋即挑高了一侧的眉角,嘴角边微微勾起一个微笑,对着浩嘉麒说道,“浩总这是怎么了?怎么会问我这个问题!”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他像是没有听到安心的话似的,几步走了过去,双手倏地捏住安心的手臂,带着一种不确定的口吻质问着她。
“这个问题真是好笑,怎么?浩总不认识我了么?”安心虽然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浩嘉麒怎么会突然跑来这里,又问了她这个问题,但多少知道,浩嘉麒肯定是让人查到了关于她的一些事情。
不管他了解到了多少事情,不管他查到了些什么东西,只要她咬住这件事情,那没有人会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不是么?!
安心的反问像是一道惊雷一样,让浩嘉麒突然间停下了动作,蓦地松开了紧握着安心手臂的手,只是话已经问出口,一时间也收不回来,而且他也确实是想知道关于她会出现在这里的解释。
他收敛了自己刚才的急躁兴趣,目光深沉的盯着安心,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再次张口换了个方式又询问了一次,“我的意思是说,你怎么会把我前妻的母亲接来这里?”
“哦,原来是这个。”安心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回答着,“在你的订婚典礼上看到她一个人挺可怜的,也没有人照顾,所以我自作主张的把她接到了这里,浩总不会是不同意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了眼平静安详的躺在那里的母亲,每一次提及那场订婚宴,她都感觉像是拿了一把刀在她的心脏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仿若是将大动脉一刀切断似的。
“没有,我还要感谢安小姐的帮助。”浩嘉麒四处打量了这房间中的环境,暗忖着这里确实是一个让人放心修养的好地方,收回视线,他看向面前的安心,说道,“不知安小姐和我前妻是什么关系?”
安心低垂的双眸瞬间抬起,看着正一脸审视表情的浩嘉麒,心里像是敲起了鼓似的,在不停地喧嚣,让她莫名的紧张起来,双手交握在一起,她紧捏了手心,让自己提起了万分精神,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毫不躲避的对着浩嘉麒说道,“我不认识她,浩总应该知道我回国才一年左右的时间吧,你——是在怀疑什么么?”
她故意反问着浩嘉麒,直接开门见山的问着他心底的问题。
“安小姐,方不方便借一步谈谈?”浩嘉麒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回头看了眼正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俩的那名护士小姐。
自从安心把岳玲送来以后,每次来都只是安心独自一个人来看她,从来没有带过别人,更何况是一个样貌各方面都很出众的男人,小护士一边做着手中的工作,一边拿眼睛向他们的方向瞟了过来。
安心寻着浩嘉麒视线的方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率先走出了病房,对着仍然站在那里的浩嘉麒说道,“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