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爵对着坐在上首处的荣钧说道,“爷爷,我们回来了。”
老人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他不发一言,只是把目光投在安心的身上,安心立刻乖巧的叫了一声爷爷,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而又诡异,几秒后荣夫人便笑着招呼着,“阿爵和他媳妇儿来了,咱们准备开饭吧,边吃饭边聊。”
说完,几人便纷纷起身,开始向餐厅的方向走去,安心早就做好了这场鸿门宴的准备,只是一来到后,感觉这气氛比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还要冷,还要僵。
她跟在阎爵身后几米处,发现身边突然有一道身影走了过来,她转回头去,看到邓世瑶一脸温和的笑容看着她,在她身侧轻声提醒,“爷爷一辈子当兵,在部队里大声说话惯了,说话语气难免会有点重,如果一会儿说了什么——比较重的话,你多担待点。”
安心点了点头,对于她善意的提醒表示感谢,“谢谢你。”
“没关系,应该的。”邓世瑶对她笑了笑,便快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走到了荣远的身边。
这一次,荣钧老爷子一反常态的没有自己在房里单独吃饭,而是跟着他们一起到了餐厅,荣家夫妇二人一左一右的搀扶着他走在最前面,后面便是荣远与邓世瑶,阎爵走到走廊头,发现安心没有跟在他身边,回头去看她,正看到安心正跟在他的身后走过来,他停下脚步等着她走过去。
“一会儿爷爷要是说了什么重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不要和他争论,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他也对安心做着提醒,安心看着他浓密的黑眉下的一双星目笑了笑,开口回答,“放心。”
荣钧一看就是在部队和家里领导别人习惯了的,说话声音也很大,但是却透露出一股豪迈,安心也不打算与他们家人有什么争吵,毕竟他们是阎爵的家人,争吵只会加剧目前的形式,也许会让情况变得越来越糟,而不会有任何好的改变,只要他们不过分,她就一定安静的只低头吃饭。
一行人走进了餐厅,餐厅的大圆桌上已经摆放了满满的菜肴,荣钧荣老爷子坐下后,大家才依次顺着他的手边坐了下去,坐下后安心发现她的对面正好对着的是荣钧,而此刻老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夫人,菜已经上齐了。”管家齐叔在一旁提醒。
“齐叔,你先下去休息吧,这里不需要人照顾了。”荣夫人掀开桌上的一个陶瓷盖子,对着齐叔说道。
“是。”接着,齐叔便退了出去,顺手把餐厅的门关上了。
一时间餐厅里安静十分,只能听到荣夫人用汤匙舀动汤水的声音,冒着热气的汤从陶瓷砂锅中升出白色的烟雾,荣夫人撇去上面多余的油渍,把带着轻微青黄色半透明的汤舀在一个小碗中,放到了荣老爷子的面前,“父亲,这汤熬了一下午了,给您补补身子。”
“嗯。”荣钧看着眼前的陶瓷小碗点了点头。
“好了,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拘束。”荣夫人又盛出来一碗汤放到了安心的面前,说着让大家起箸。
“谢谢伯母。”安心礼貌的伸手去接。
碗有些烫,她摸着碗底的隔热边缘,把碗放到了桌上,看到大家已经开始动了筷子,她低头喝了一口汤,很浓郁,仿佛入口即化,她刚喝了一口汤,就听到有人问道,“安心工作忙么?”
她顺着方向看去,发现问话的是阎爵的父亲荣裕,于是她抬起头来,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忙。”
“女孩子家的不要总是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像世瑶这样多好,安安稳稳的呆在家里相夫教子。”荣老爷子听到安心的回答,不赞同的说着,眼神也若有似无的在安心身上掠过。
安心知道他们这样的家庭,对于自己的工作一定会不满意的。她上辈子时就是在家相夫教子,可是得到的又是什么样的结果?而且,她现在和阎爵只是合作的关系,哪里需要她去相夫教子?她不可能会再用别人来束缚自己,她要过属于她自己的生活,不再委曲求全的做别人的附属品。
“我——”安心刚想开口,就感觉到右手臂被人轻碰了下,回头看到阎爵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她便把未出口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安心现在还没有嫁过来,而且暂时我还需要她的帮忙,等她嫁进家门再让她辞掉工作吧。”阎爵开口为安心解释,缓和了气氛。
“爷爷,阿爵会有分寸的,您就不要担心了。”坐在安心侧对面的大哥荣远也开口打着圆场。
“继续工作也可以,不过以后不要再参加那些模特大赛,穿的那都是什么样子!”荣老爷子口上松了一些,可是一想到那模特都穿着暴露的出现在屏幕前,让所有人都看到她们裸露在外面的肌肤,让他又是一阵不满意。
“是,安心知道了。”阎爵快速地把手附在了安心的手上,轻捏了一下,开口替她回答。
安心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面前渐渐变凉的汤水,她压根就不需要说些什么,因为总有人会替她说话,她不知道他们一家人到底在做什么,好像有一个大秘密在这里,似乎每个人都知道,又似乎没有人知道,每个人都透露一点,而每个人却都又不点破。
“嗯,那就好,女孩子要自爱一点,不要天天以为衣不蔽体,露这露那的好看。”荣老爷子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芝麻鸡。
“职业不分贵贱。”安心不觉间把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声音虽然不大,却足够让房间中的人都听得清楚。
安心听到他这么说,心里有些郁结,她从来没有看轻这份工作,即使当她第一次在得知她成为国际名模安心以后,她也只是沉默着接受了事实,这是一个人的工作,也许也是一个人的梦想,不站在这个人的立场上,其他人是不会明白的,即使不赞同,也不要去诋毁与讽刺。
每个人都想让自己活的更体面一些,想要去获得更好的生活与工作,但每一个人选择的路不同,安心选择的道路就是当模特,她的希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站在世界模特圈的最高端,这些原本也是颜奕朵不能够理解的,可是当她成为安心的那刻起,似乎又可以有些理解了。
可是听到荣老爷子这么说,安心觉得自己的心底一直压抑的东西被碰碎了,她仿佛听到了支离破碎的声音,不觉间把心底的想法脱口而出,这话一出口,整个房间立刻变得安静异常。
“父亲,您尝尝这道菜,应该很合您的口味。”荣夫人立刻夹了稍远一点的菜放到了荣老爷子面前的小碟子中,想要缓和着气氛。
阎爵看了眼安心,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啪——”地一声,荣老爷子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却让房间中的人一阵心颤,他们看到荣老爷子的脸色变得黑沉,连忙都出声安抚。
“父亲,您别生气,孩子还小不懂事,您别气坏了身子。”荣夫人在荣老爷子的后背上为他顺着气,口中宽慰着。
“哼,不懂事就应该教,等到无法无天的时候,就是想教都晚了。”荣老爷子唇瓣上的白色胡子因为气愤而颤抖了几下,语气强硬的说着。
“是是是,我会教,父亲您就放心吧。”荣夫人立刻接口。
荣老爷子戎马一生,不论是家里还是部队里,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角色,向来都是他说什么,别人听什么,他的命令布置下去,别人都只有服从的机会,没有人不敢遵守,连解释的话都不敢跟他说,更别说是像安心这样张口反驳的了。
安心那句话无疑是挑战了他的权威,荣老爷子的脸色立刻变得发沉,他本就不喜欢安心,更因为她的工作让他十分不满意,他一直想着让阎爵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儿,就算不能掌管未来荣家的大局面,也应该是知书达礼,让人一看就是修养十足,大家闺秀的模范。
儿媳妇荣夫人与荣远媳妇儿邓世瑶都是这类的人,让他打从心眼里喜欢,本以为阎爵在经过那件事后,过个几年想通了就会回家来了,没想到这家还没回来,却先带回来了媳妇儿,还是一个让他怎么看都怎么不喜欢的人。
“阿爵,回去收拾东西,明天搬回家里住。”荣老爷子沉默了半分钟,像是思考了好久终于发出了话,他的话一出,却让屋子里的几人露出了各色各样复杂的表情。
“爷爷,我在外面挺好的,暂时没有回来住的打算。”阎爵停了几秒钟,开口拒绝。
荣老爷子震惊的看着他,这一晚上居然两个人前后反驳他的意见,不愿意听他的话,而这次反驳他的居然是他一直都很宠爱的孙子,他沉声着说道,“连你也要忤逆爷爷么?”
“阿爵不敢。”阎爵视线垂下一些,不再放在荣老爷子脸上。
“那就搬回来,你出去也有四年了,外面的闲散日子还没有过够么?明天让你母亲去帮你收拾东西,立刻搬回来住。”荣老爷子握着拐杖的手上用力,拐杖在他的手里微微轻颤着,语气中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阎爵看了眼父亲荣裕,然后把视线又投回到荣老爷子身上,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爷爷,这件事请恕阿爵不能答应。”
安心偷偷瞄了眼阎爵的脸色,发现他的侧脸绷得很紧,脖子上的青筋有些浮现出来,话题似乎从她身上绕开了,不过安心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以荣老爷子对阎爵的疼爱程度,很可能这是欲擒故纵,声东击西的把戏。
“这件事不能答应?那哪件事你能答应?那天晚上我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荣老爷子语速放慢了一些,缓缓的问着,安心注意到阎爵的手缩了下,她抬起眸子看着他脸上的表情。
阎爵长出了一口气,语气肯定的说,“爷爷,那件事也不可能。”
“哼!这么说,你就非要娶她了?!一点转换的余地都没有了么?!”荣老爷子声音倏地提高,带着冷意看向安心。
安心就知道他肯定对自己有满腔不满意,不会这么轻易的答应让她过门,不过安心对这个一点都不担心,只要能够熬过这一年,等她拿到钱,她就带着母亲离开,到时候就算是他请她来她也不会来。
“是。”阎爵掷地有声的回答,让房间中的人都停下了动作,在阎爵与安心的脸上来回的看着。
邓世瑶看了看他俩,然后把视线投向了他们放在桌子上交缠的手上,此刻阎爵的手正附在安心的手上,厚实的大掌完全包裹住安心的小手。
“你就非要气死我!”荣老爷子把拐杖在地板上敲得很响,这每一声都砸在阎爵的心里,他的手压着安心的手更紧了一些,仿佛是想要靠此来借助一些勇气与坚持,安心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时间也不好接话,只好坐在位子上,任由阎爵握住她的手。
“父亲,您先消消火,阿爵有分寸,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荣裕端了一杯茶放到了荣老爷子的面前,安抚老爷子的情绪。
“当初要不是你们不阻止,也不会让事情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这当爹妈的心里都不难过着急么?如果强硬着不让阿爵搬了出去,今天也不会随便带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了!”荣老爷子越说越气,不觉间提到了当年的一些过往。
整个餐厅中即刻安静下来,任何人都没有了动作,都在小心的看着安心的表情,思绪也被带到了四年前的某一天。
“我看安心倒是挺好的,很乖巧听话的姑娘。”荣夫人看到安心被震呆了的模样,脸色苍白无助的坐在那里,心里瞬间一软,口中替她说了几句话。
安心在听到荣老爷子的话后,脸色微变,她就算是有着再好的脾气,被人这样当着一堆人的面这样羞辱,这样难堪的让她处在这个环境中,再好的人也会有脾气,再好的人也是会生气的。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心底不断生出一股难堪的感觉,她只觉得眼前一片发白,她从阎爵的手里抽出手,微微颤抖着嘴唇,张了几次嘴才勉强发出了声音,“我不是不三不四的女人,既然我在这里不受欢迎,我还是先走了。”
她面无表情的起身,走到放包的桌边,从桌上拿起自己的包快速地从餐厅里走了出去。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房间中,阎爵倏地跟着站了起来,“爷爷,不管您喜不喜欢安心,她是我订过婚的未婚妻,我恳请您可以尊重她。抱歉,我也先走了。”
“你坐下,有你这么跟爷爷说话的么?”荣夫人一把拉住阎爵的手,也站了起来,又伸手将阎爵拉坐了下来,说道,“你在这里坐着,我去看看她。”
安心一口气从老宅跑了出来,她心里压抑的难受,脚下的步子没有停歇,她从来没有这样被人羞辱过,她一直洁身自爱,不论是以前的小朵还是现在的安心,在她的世界里几乎没有过男人,即使现在的工作场合十分复杂,她也一直在刻意的与那些人保持距离。
刚才她很想冲着荣老爷子吼回去,她想大声的告诉他:她不是他们以为的那种人,她也是自尊自爱的,她也是被父母娇宠着长大的,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为了想要荣华富贵就不惜一切代价爬上去的女人。
安心向前跑着,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伸手去挥散眼前的雾气,触手处一片湿凉,她脚上的步子慢慢停了下来,终于,她抓着手中的包慢慢的蹲在了地上。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从来没有答应和阎爵签订这乱七八糟的合约,这让她备受屈辱的合约,可是一想到母亲那苍白的脸上好不容易才有的些许红润,她又犹豫了,她不想再次看到母亲那毫无血色,没有生机的躺在病床上,让她心里一阵抽紧。
她静静地蹲在地上,任由泪水从眼睑划破,她有多久没有这样哭过了?久到她以为她已经坚强的可以去面对所有的问题,可是现在的她还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触碰心底的那根弦,让她难受的就要失去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地哭累了,蹲在地上模糊中看到面前的地面上,除了自己的影子以外,慢慢的又出现了一道身影,接着便是一双坡跟鞋映入眼帘。
荣夫人一直在远处站着看她,看着她慢慢地蹲在地上哭,抽噎着身子,一直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慢慢平静了下来,才举步走了过去。
一双温热的手拍在了她的肩头,递出了鹅黄色的手帕,那微胖的手指中捏着鹅黄色的手帕一角,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她摸了摸安心的头,轻柔的叹了口气。
安心并没有抬头,低垂着视线不愿看她一眼,现在这算什么?
一个扮白脸,一个扮黑脸么?
打了一巴掌,马上就来给块糖吃么?
她安心可不是这么没骨气的人,她调整了下呼吸,声音有些低哑的说了句,“谢谢,不用了。”
她推开荣夫人递在她面前的手帕,慢慢站起身子,挺直了胸背,强忍着腿上的酸麻,迈出了脚步。
“这样就让你退缩了么?”在她走出一步后,荣夫人也慢慢站起了身子,站在原处看着安心走出几步的身子,继续开口,“就因为这几句话,你就退缩了么?”
她的话让安心停下了脚步,擦拭泪水的手也停下了动作,她慢慢的回过头来,看着边向她走近,边开口说话的荣夫人。
“我以为安心你会是一个不怕困难,坚定不懈,为了目标勇往直前的孩子,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从你的眼睛里读出了自信与坚强,这么一点小小的挫折你就承受不了了么?还是说我从一开始就看错了?”荣夫人声音不大,却字字珠玑,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安心的表情,每走一步都问出一个问题。
“我没退缩。”安心知道她在激自己,但是还是忍不住开口回答。
沉默了下,荣夫人笑了笑才开口问道,“那我们现在可以谈一谈了么?”
清澈如水的光辉普照着大地,半个月亮斜挂在一棵梧桐树尖儿上,映照着墨蓝色的夜空,月轻柔的为湖水披上了银纱,淡淡的一层,闪耀着,格外的明净。婉转的河水绕过湖中的小亭,欢快的流淌着。
银色的月光下,一片寂静而又充满着生机,花草似乎都睡去了,空气中仿佛都充斥着它们轻细的呢喃细语,树荫的两侧路边,种着很多安心叫不上名字的花,一片一片,在柔和的月光下,似雪的锦绣,如花海一般,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馨香。
朦胧的夜色,流水承载着落花,为这样的夜色带着一番凄美的柔情,湖畔边那松软的沙粒如清梦般得虚无,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银白色的光亮,让人看得不真切。
月将它似水一般的光挥洒在楼台上,平添了一抹惆怅,带着些许的无奈,些许的寂寞与孤寂。愁绪如同偷偷溜进窗棱子里的月光一样,让人挥之不去,却又躲避不开。
“爷爷的话也许比较重,但他没有恶意,他只是太关心阿爵了。”荣夫人走在安心的左侧,两人慢慢向花园的位置走去,她主动开口想要宽慰安心。
太关心阎爵,就是用羞辱她来关心么?这方法还真是奇特!
安心没有接口,只是跟着她沉默地往前走去。
“我明白你对爷爷话里的不赞成,老人家当了一辈子兵,年轻时总是呼风唤雨的,这几年从位上退下来后,心情难免有些低落,唯一的心愿便是两个孙子的婚事,对于阿爵的婚事,他比谁都紧张,所以难免出口的话比较重。”她轻柔地声音在安心耳边一点一点的响起。
“今天我找你聊一聊,也是想跟你道歉。”沉默了下,荣夫人才开口说道。
安心的脚步一顿,有些诧异的停下脚步看着荣夫人,目光中有着不确定。
荣夫人笑了笑,月光下的脸庞也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她微笑着开了口,“作为一个母亲,第一次听说最宝贝的儿子有了心上人,并且想要相守一生,是很震惊与不安的,虽然也想对他祝福,但是在没确定这个女孩子是可以陪他度过一生的那个人之前,多少还是会胡乱猜忌的,所以,你能理解我当初冒昧去找你的时候的那种心情么?”
安心看着她温柔如水的眸子,慢慢的点了点头。
她能理解那种感觉,母亲与孩子之间本来就是兮兮相连的,一些出于内心的保护欲是不知不觉间流露出来的,是任何情感都比拟不了的,母亲总是希望她的孩子可以健康快乐的成长,不希望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就像是她的母亲岳玲在看到她被人欺负时,即使手无缚鸡之力,也会拼尽全力奔向前去,去和那些妄想对她不利的人拼命,这是母爱,是发自内心的一种力量,是让人解释不清的。
安心很能理解荣夫人的那种情感,她轻轻地吐了口气,轻慢而又郑重的点了点头,看到她赞同自己的看法,荣夫人笑了笑,主动拉起了安心的手,“从你的眼睛中,我看得出你很善良,你一定不会伤害阿爵,所以我很放心把阿爵交给你,也许爷爷现在并不看好你,但我相信你一定会有你的方法让他从心里真正的喜欢上你。”
她的话听得出是发自肺腑之言,可是却让安心没有一点把握,她并没有让阎爵的家人多么喜欢她的打算,毕竟这只是一场假婚姻,等到时间到了,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归到原点。
安心想要的不过只是尊重而已,他们可以不喜欢她,不接受她,但是请不要侮辱她!
荣夫人看了看她,然后把视线挪了回去,望着远处的皎洁月光,思绪仿佛被带的很远,她清幽幽的看着远方,“你眼里的倔强很像一个人。”她倏地莞尔一笑,回过头来看着安心,温柔的询问着,“介不介意听我讲一个故事么?”
安心摇了摇头,跟着她继续安静的向前面走去,听着她记起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那段过往。
……
“阿爵的母亲是一个温柔而又倔强的女子。”她轻悠悠的开口说着,看到安心疑惑的目光,她笑了笑,接着讲下去,“不错,我不是阿爵的生母,阿爵随他母亲姓氏。”
安心安静的听着荣夫人讲着属于荣夫人自己,属于阎爵,属于阎爵母亲,阎爵父亲的故事。
那年,阎爵的父亲还在部队里当兵,只是一个小小的排长,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不知道他是海陆空总司令荣钧的独子,一次野营训练失足落下悬崖,被住在山坳里的一户人家相救。
因为山坳的位置比较陡,出去的机会也很少,只能等天气特别好时,才能从山坳里走出去,就算是那样,也是要花费大半天的时间,爬过大半个山头,翻过一座山才能到附近的村落,山坳的设备很差,当时也没有通讯设备,部队的好友找寻了阎爵的父亲几次,但都没有结果,所以便暂时放弃了找寻。
这一晃便过去了大半个月,后来老司令得知消息后,亲自让人开车到几百公里以外的部队去找,可是一直没有结果,这个时候,大家才都知道了荣裕的真正身份,在大家都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却传来消息说是有人在一个月前跌落到悬崖,被一户住在山坳间的阎户人家相救。
大家便马不停蹄的赶去,到了后才发现荣裕在摔下悬崖的时候腿被摔伤,足足养了大半个月还未痊愈,接下来,便是很老套的故事,荣裕在山坳中与这户人家的女儿相恋,要离开时,荣裕跟老司令提出要带着阎爵的母亲一起离开,老司令当即不同意,便强行拆散了二人。
因为荣裕与荣夫人在多年前就定下婚约,荣夫人笑着说自己其实才是拆散他们的第三者,那脸上带着落寞与淡淡的嘲讽,让安心不由得深深地看着她,后来荣裕回来后便在安排下与荣夫人结了婚,逐渐也就把阎爵的母亲的事缓了下来。
直到多年以后,荣裕在大街上看到了阎爵的母亲,突然过往的那段在山坳间的往事尽数涌现在眼前,他当下便去寻找她,阎爵母亲对他闭门不见,荣裕便在她家门口等着,几日后终于阎爵的母亲心软,让他进了房门,这便有了阎爵。
在初得到消息的时候,荣夫人也震惊过,争吵过,但这样的家庭是断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传出去的,更不可能会让荣夫人离开荣家,把当家主母的位置让给阎爵的母亲,所以这一切她都忍了。
在阎爵三个月的时候,阎爵的母亲偷偷来找了荣夫人,请求荣夫人收留阎爵,说她愿意离开,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他们家人的面前,只希望可以善待她的孩子。
荣夫人面对这个霸占了自己丈夫的女人,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怨她,恨她,可是在这场婚姻中,他们三人不过都是受害者,被当时的礼数束缚的失去了自我,作为一个女人,荣夫人也是自私的,她断然拒绝了阎爵母亲的要求,她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肚量去抚养别的女人与丈夫的孩子长大。
可是阎爵的母亲是个倔强而又有毅力的女子,她温婉的表面下有一颗坚毅的心,她继续锲而不舍的找荣夫人,刚开始荣夫人感到了厌烦,只是看到她们母子俩可怜兮兮的站在冰天雪地里,那脸,那手上都被冻得发紫,荣夫人的心里又软了,于是便问阎爵母亲,为什么要把孩子交给她抚养?
当时荣裕已经在外面给阎爵母亲单立了一个住处,一周总会抽时间去看望她们母子几次,除了名分以外,荣裕可以说是把什么都给了他们母子俩。
荣夫人实在是想不出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荣夫人说她只记得当时,她目光沉定地盯着还在襁褓中仅有三个月大的阎爵,说着,她已经给荣家添了很多麻烦,虽然表面上大家都不说什么,但都会在背后指指点点说荣家少爷在外面金屋藏娇,总司令知道却不过问,这样的荣家怎么可以在部队中立威?怎么可以让大家放心的信任?
所以她决定离开,只希望荣夫人可以照顾这个无辜的孩子。
荣夫人有些心软,为阎爵母亲的明白事理而感动,于是决定先帮她暂时抚养孩子,等风头过去,便打算把她接回荣家,这么一个识大体的女子,不应该是这样背负着骂名被指责的。
谁知第二天却得到了她自杀在公馆中的消息,为了这个孩子的未来,荣家当即决定封锁住消息,并且把孩子送到了国外,一直到了五岁才接回来身边。外界一直以为那个孩子跟着他的母亲一起死在了那场火灾中,没有人知道荣家还有一个孩子的存在。
为了纪念阎爵的母亲,他们便把阎爵的母亲葬在了荣家祖坟里,给原本叫做荣爵的孩子改名为阎爵。
阎爵的母亲用自己的性命成全了荣家,成全了荣裕,成全了荣夫人对于丈夫的期盼,成全了自己儿子的前程!
……
“也许,在你看来这对阿爵或许有些不公平,同样都是荣家的孩子,却不被外界所知道,但我们大家一直都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平淡的过完这一生,总比让人一直在背后挖他的过往好的多。”荣夫人吐出了埋藏在心底这么多年的秘密,这个属于荣家的秘密,突然间觉得心里轻松了一些。
他们也是在用自己的方法保护阎爵,不是么?
安心没想到阎爵的身世也是这么坎坷,和自己的命运多舛还有些相似,她突然间有些想不通荣夫人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伯母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荣夫人微微一笑,“我说了,因为你们很像,你们的眼睛里都有着倔强与坚强,表面上看上去很温婉柔弱,但是内心却坚强无比,很让我欣赏。”
“伯母谬赞了。”安心停下脚步,看着荣夫人如星辰般耀眼的眼眸,说着。
荣夫人停了停,便拉起了安心的手,轻柔的说着,“安心,我代表着阿爵的两位母亲恳求你,好好爱他,他没有表面上的冷酷,那只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的伪装,只要你能敞开心扉的接受他,你一定可以感受到他那颗炽热的心。”
“我——”安心因为她的话而犹豫,她想告诉她,她和阎爵之间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看到荣夫人带着期待的眼睛,她犹豫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要现在就答复我,我只想让你真的用心去看一看他。”荣夫人拉着她的手,恳求似的说着。
看着荣夫人的表情,安心久久陷入了沉思。
……
池塘里,露珠子在荷叶上滚来滚去,像星光一样闪烁着。水面平静的时候,小池塘就像一面宝镜,映出蓝天白云的秀姿,微风吹来,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像是鲤鱼姑娘在抖动她绚丽的锦衣。池中的残荷梗时时忽然急促地动摇起来,接着便有红鲤鱼的跳跃划破了死一样平静的水面。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而去是田田满满的叶子。叶子跃出水面很高,像极了亭亭而立的舞者的裙摆。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的点缀着一些白花,袅娜的开放着,而有的却似乎带着娇羞,仍旧打着朵儿,那滚滚在叶子上的露珠如同颗颗晶莹的明珠一般,犹如碧天里的星辰,与夜空中的繁星交相呼应。
微风径过,送来缕缕清香,叶子与花被风吹得有一丝颤动,叶子本是细密的肩并肩相挨着,这轻柔的风吹过,便让叶子中间宛若生出一道凝波似的痕迹,叶子底下的水在这夜色中,有着如若这墨蓝色的苍穹一般的颜色,这湖上的片片涟漪,也像是在人的心底慢慢划上一道痕迹,久久挥之不去。
靠近窗子边,站着一个人影,他一动不动的看着路灯下握手相谈的二人,那身影被拉扯的很远很长,但是他却仍旧清晰的知道那池塘边的灯下站着的是谁。
他安静的伫立在那,沉静,目不转睛!
身后的门被人推开,脚步声由远及近,“阿爵!”
那身影动了动,回头看着进来的两名男人,把面前的窗帘放了下来,格挡住眼前路灯下的两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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