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苍白无力的身子陷入被褥间,床上白色的被单衬得她的脸色更加的显得憔悴虚弱,她原本如海藻一般柔顺亮泽的长发摊铺在枕头上,却被一阵阵涌上来的冷汗沁湿,手臂上那道深深的伤口已经被清理好,皮肤娇嫩,原本已经干涸的血渍因为清理而又一次开裂,鲜红的血液从破开的口子中翻涌而出,医生护士又是一阵忙碌,止血,上药,缠上绷带,白色的绷带紧紧地缠绕在她的右手臂上侧。
左手上插着针管,长长的塑料皮管扯在盐水吊瓶的另一头上,气泡随着点滴一滴一滴的低落而一个一个的咕咕冒上来,围在瓶子一周,从安心靠在阎爵怀里的时候,她的所有体力都已经透支,终于昏睡了过去。
睡梦中的她,也是极不安稳的,眉头紧紧地皱着,额头上不断地冒出冷汗,她的身体轻微的颤抖着,脸颊上却有着不正常的潮红,干裂的嘴角开阖着,护士正用棉签沾了水给她湿润唇瓣。
另一名护士换了冰袋来,小心的放在她的额头上,两分钟后拿起来又换个方向冰敷着,反反复复,不曾间断,医生压低身子,伸手掰开安心一只眼睛看了看,又松开手去掰开另外一只。
听诊器听完她的肺部呼吸后,然后起身,顺便拉上安心的被子,遮住她忽冷忽热的身子。看到医生收了手里的工具,阎爵开口问道,“她怎么样?”
“安小姐因为伤口发炎,引起了高烧,现在打得这两瓶吊水就是给她降温败火的,但这只能缓和一会儿,还需要配合药物服用调理,她这几天都没有进食,胃部比较脆弱,吃药会对胃部有伤害,还是用中药外加一些食补比较稳妥。”医生把安心现在的情况告诉给阎爵。
阎爵看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安心,浓密的两道剑眉微微蹙着,压低声音问道,“有没有引发其他的炎症?”
发烧启发并发症的可能性很大,尤其是她现在身体极为虚弱,三四天未进食,幸好这烧是才起来的,如果是在阎爵发现她以前就起了烧,烧一直不退的话,轻则烧成肺炎,或者是烧的智商下降,重则就是毙命。
“暂时还没有引起其他病症,但如果安小姐明天一早烧还不退,就有些危险了。”医生一字一顿说着。
阎爵点了点头,“该用的药一个都不要落下,今晚需要注意什么?”
“这两瓶吊水应该能暂时压下她的热度,晚上给她准备一点流食,最好是粥,饭后半小时后把熬好的中药让她服下就行了,最主要的是,这个冰袋一定要及时的换,不能总放在头上,这个只能起到暂时缓解疼痛的作用,不换动方向容易冰出病。”医生一一叮嘱着注意事项。
阎爵眸色深沉的看着安心,耳中听着医生说的注意事项,吩咐着佣人现在就去按照医生的吩咐做准备,其他人在处理好这一切的时候都从房间中走了出来,只余下一名照顾安心的护士和阎爵二人留在房间中。
夜晚,月华如水,房间中只开了一盏床头小灯,盈盈的散着余温,佣人端了一碗香喷喷的粥走了进来,看了阎爵刚想开口,便看到阎爵把手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于是手脚轻巧的走了过去。
佣人吴妈在阎爵身边小声说着,“爵少爷,楼下餐桌上我已经盛好了粥,还有您爱吃的几道小菜,安小姐这里我守着吧。”
吴妈把托盘放到了桌子上,从中端起冒着热气的白粥,阎爵抬手就要接过来,却被吴妈躲了过去,吴妈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赞同的说着,“爵少爷,您要是不照顾好自己,万一累病了,谁来照顾安小姐,再说,你自己还是个病号呢,先去吃饭去,不要等凉了。”
阎爵对她笑了笑,轻声道了谢,才起身走出房间。
吴妈是他从小就比较依赖的,可以算是他的奶妈,自从阎爵从荣家搬出来后,她也隔三差五跟着过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有了吴妈在日常生活的照顾,荣家人才稍微放心一些,今天找到安心的时候,阎爵就让人去接了吴妈过来,对于照顾病人,吴妈还是很有经验的,每次荣家老爷子生病,都是吴妈料理他的吃食。
安心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吴妈搅动着小陶瓷碗里的白粥,舀上一汤匙,吹凉了一些,慢慢的喂给她,温热的粥进入安心的嘴里,她下意识的吞咽,只是喉咙处火辣辣的疼痛让她不踏实的蹙了蹙眉头,吃了几口便不啃吞咽。
吴妈看着碗中仍旧还剩大半的米粥,慢慢停了手,把汤匙放回碗中,她叹息着伸手给安心换了冰袋的方向,她身上的温度依旧灼热,靠近她就能感觉到一阵热气从被子中透出来。
夏日里生病是极其难受的,更不必说是发热感冒这类的,本来就燥热难耐,身子忽冷忽热的,还要裹在厚厚的被子中,安心还算是比较安稳,就算是热的头上的冰袋都依旧融化了一些,她仍旧是安稳的躺在床褥间,不曾乱动。
过了两分钟,吴妈又给安心喂食了几口粥,安心开始有些抵触,一口粥在口中好久才慢慢吞咽下去,喉间的灼痛感让她的脸皱在了一起,没吞下一口食物都像是受了极深的苦刑一般,让她疼痛难忍。
吴妈看着她痛苦的表情,一时间感叹万分,面前的这个姑娘,即使只是安静的躺在这里,还带着一丝的坚强与倔强,她看了看碗中还剩一半的粥,便放下了碗。
几天没有吃东西,一下也不能吃太多,对胃部会产生负担,更容易出大问题,她吃了小半碗的粥也算是进食了,今天先给她垫垫肚子,等明天再给她弄一点含有营养的粥吧。
吴妈正想着,就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毫无意外的看到阎爵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下了身上的衣服,顺便把自己清理干净,那身衣服折腾了一早上,上面又是刮破的痕迹,又是血渍,吴妈第一眼看到阎爵抱着安心进门的时候,吓得差点不能动。
他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家居服,很少有人会把这种烟灰色穿得这么挺拔,下身穿着同款同色系的长裤,头发上还向下滴着水,看他这么快就换了衣服,弄妥帖了一切,吴妈就知道他一定又是没好好吃饭,肯定就是胡乱塞几口便作罢了。
吴妈从床边起身,拿了架子上的毛巾,走向正关门走进来的阎爵,有些不赞同的说着,“爵少爷,您可别忘了您自己也是个病人,要是您也病倒了,可就难为死我这个老太婆了,要照顾两个病人,赶快擦一擦,别受了风寒。”
阎爵接过毛巾擦了几下,一眼就看到放在床头柜上的陶瓷碗,问道,“她怎么样了?吃了么?”
“嗯,吃了半碗,每咽一口都疼得皱眉,估计烧的连嗓子都干了。”吴妈随着他的目光看向病床上沉静打着吊瓶的安心。
吊瓶调的有些慢,一瓶吊水打了大约三个小时,这第二瓶还剩一小半就打完了,阎爵走过去,俯身把冰袋又拿起,过了一会儿才放上去,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似乎没有下午这么烫手了。
他直起身子,看了眼安心轻声对吴妈说道,“药什么时候能熬好?吴妈,您照顾病人有经验,还要多麻烦您了。”
“你这孩子还跟我客气,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这安小姐是荣家的二少奶奶,照顾她是应该的。”吴妈走过去,端了已经凉了的粥放进托盘中,又说道,“你肯定也没踏实吃几口,想必也是没胃口,我去弄点山药粥,等晚上你们饿了再吃。”
她收了碗,便放轻脚步的走出房间,没一会儿,另一个佣人便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中药上来了,“阎总,药熬好了。”
来人把托盘放到桌上,浓郁的中药味扑鼻而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这黑不见底的汤药汁让人看了忍不住齿间打颤,一股股苦涩感从口腔中蔓延。
阎爵用手试探了下碗壁的温度,然后对那佣人吩咐道,“去把厨房里的蜜饯拿上来两颗。”
“是。”那人立刻不敢怠慢,匆匆离开。
滚热的汤药泛着白色的烟雾,袅袅烟雾缓缓升起,蔓延在橙黄色的台灯灯泡周身,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带着一些暖度,连带着房间的温度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阎爵注意到安心的脸上还有这一些不正常的潮红,从被褥间露出的脖子上一层汗水,他把被子又给她向上拉了拉,多捂捂,出出汗,应该就好了吧。
他记得他小时候,每次生病时,母亲与大哥便会把他包裹的密密实实的,身上热腾腾的出了一身汗出来,第二天,所有的病都随着汗流走了,留下一身的舒爽。
佣人拿了蜜饯进来,放在桌上后,阎爵便让她离开了。睡梦中的安心极不安稳,眉头一直深锁着,时不时的伴有呓语声从口中滑出来,很细小,很轻微,让人听不真切,每次当阎爵想仔细听时,她都又安静的闭上了嘴巴,像是从来没有发出过声音似的。
阎爵伸手试了试碗壁的温度,不再烫手后端了起来,汤匙在碗中搅动了几下,又亲自喝了一口尝试了温度,便把安心扶了起来,他坐在她身后,安心倚在他的身上,左手从她身前绕过来,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左手捏着她干裂的嘴唇,右手舀了一汤匙的中药喂入她的口中。
安心配合的吞咽了下,果然如刚才吴妈所说,像是极其难受似的,而浓烈的中药味道刺激着她的味蕾,口腔中立即充斥着中药的浓郁味道。
第二勺送到嘴边的时候,安心不再配合,阎爵在她耳边轻声诱哄着,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也可以是这么有耐心的人,可以这么温柔的说话,心里对安心的愧疚不是一点点,看到她现在毫无声息的躺在这里,他没来由的烦闷。
只喂了一口药,阎爵看着几乎未动的中药,把安心放平躺下,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然后轻捏着安心的下巴,低下头附上,把汤药一点不剩的灌给了安心。
她皱巴着一张脸,还没有发出反抗,又一波汤药又被传递到口中,逼迫着她吞咽下去,连续几口喂灌,终于一碗汤药全部被安心喝入肚子中,阎爵取了一颗蜜饯放入她的口中。
他的口中也残留着浓郁的药味,他的舌尖几乎被苦涩的麻掉了,但却盖上了蜜饯的盖子,他要把这苦涩记住,这是他加于到安心身上的,这是他应得的。
阎爵收拾了东西,站起身来,刚迈开几步,就听到后面‘哗啦——’一声,他立即回头去看,看到安心歪着身子,刚才喝下的汤药还有粥全部一口吐了出来,床单上,衣服上,她的脸边全部被沾染上。
他立即走了回来,放下东西,暗自懊恼是自己刚才喂药有些急了,竟然忘记了她的胃不一定能承受这么多的东西,掀了被子,把她抱了起来,好在她的身上并没有粘上。
他抽出湿纸巾擦拭着她脸上的污渍,一把打横抱起了她,空出一手举着吊瓶,把安心放到了隔壁房间,一出房间就遇到了恰好上来的吴妈。
“吴妈,安心吐了,您帮忙先收拾一下。”他边说着边一脚踢开旁边房间的门,吴妈立刻跟着进去打开了灯,阎爵把安心放到了被褥中,把吊瓶挂在了墙上的一个突出的架子上。
“你照顾她,我去收拾房间。”吴妈说完以后就离开了。
一推开房门,满屋子都是重要的味道,白色的被褥都被染成了黑褐色,吴妈把被褥抽了下来,下面的佣人听到了动静,也忙来帮忙收拾。
折腾了一整晚,直到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安心才沉沉睡着,阎爵伸手附上她的额头,上面一片湿滑,出了许多汗,好在已经退了烧,他给她掖了掖被脚,轻轻地拉开坐在她床边一夜的椅子起身,放慢脚步走出了房间。
吴妈正在餐厅里摆放碗筷,看到阎爵从楼上走下来,开口说道,“爵少爷,你一夜没睡,过来吃点东西吧。”
看到他已经换了西装,她正在盛饭的手顿了下,放下碗走了过去,“你这是要出去?”
“嗯,这几天一直在找安心,事情都停下了,现在她也退烧了,我先回公司一趟。”阎爵开口说道。
‘旭日星’活动还有十天左右就要举办了,需要做最后确认的事情还有很多,而且关于安心绑架的事情还有很多要处理,他现在要赶回去,把这几日落下的事情都解决了。
吴妈有些心疼的看着他,他的眼睛中有着红血丝,想来这几日是没睡过安稳觉,昨天又折腾一晚上,吴妈硬下了心肠,把他推到了餐厅桌边,“不行,不把这碗粥喝完,我不让你离开。”
阎爵自然知道吴妈的脾气,笑了笑,接过碗几口就把粥喝光,放下碗后忍不住又提醒吴妈,“早上安心已经退烧了,您多给她测一测体温,不要再烧起来了。”
“放心吧,我会看好她的。”
傍晚的时候,阎爵从公司回到家,径直走向了三楼,房间的门虚掩着,他伸手推了下,门慢慢地向后打开,他看到吴妈正坐在安心对面搅着碗里的粥,听到响声抬起头来,语气中带着笑意地说着,“爵少爷回来了,安小姐也醒了。”
阎爵一眼就看到了靠坐在床边看着吴妈动作的安心,在听到推门的声音后已经转过来了头,霎时间,四目相对。
她羸弱的身体套在他宽大的睡衣下,显得娇小玲珑,长及腰间的头发披散在腰间,脸色虽然没有以往的红润,但是却没有了不正常的潮红,看来是没有再起烧了。
阎爵勾起嘴角,抬脚向她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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