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凝香畏畏缩缩的躲在胤礽身后,被大家的冷冽眼神盯视着,更为害怕地伸手拉住了想向前走的他。“少爷……”
唐一心细心打量着她。宋凝香外表上看来是个柔弱的女人,可能因为长期待在深闺,少出门接触陌生人,但是她这绝非是个容易收到惊吓的女人,从市集上的闹剧,她就看得出她的处变不惊,也是因为她太镇定,太会假装,她对她可以说一点好感都没有。
“凝香,这里全是自己人,你不用害怕。”胤礽把她从身后拉出,冷着脸道:“这是我爹——”
“老爷好。”宋凝香抿抿唇,眼眶微红,很委屈似的轻福身行礼。
康熙直视她,没有开口说话,冷冷的点了下头,又端起筷子,无视她的存在,自顾自吃了起来。
唐一心见状,无奈的只能深吸口气,扬起亲切的微笑站起身,“宋姑娘不必那么拘谨,来,到这边来坐。”她走了过去,拉起宋凝香的手往玄武身后站,他自觉的起身让位。
“小二——”将宋凝香按到凳子上,她走向雅阁大门,在接近胤礽的时候绕开,朝外大喊。“拿多两副碗筷进来。”
“马上就来!”雅阁门一开,店面生意的热闹声传了进来。
再度合上雅阁房门,唐一心端着两副碗筷走回来,胤礽刚想伸手帮她接过,她再度绕开,玄武立刻上前帮忙,一副摆在康熙左边空位,一副摆在宋凝香面前。
康熙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后,再度放下筷子闭目养神,而唐一心也坐回原来的位置,“宋姑娘奔波了一整天,也该饿了,吃吧,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也不要客气。”
胤礽眼神冷冽的盯着唐一心,他气结了。这该死的女人离开市集时没有告诉他,刚才还特意避开他的眼睛,就连现在,都把他当成不存在!由他进门开始,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越想越生气,他紧绷着脸庞,走到康熙身边空位坐下,冷瞪着站在一旁的玄武,“等会儿你帮凝香安排下房间,还有换洗的衣物,穿着孝服跟在身边不太好。”
玄武知道太子把气撒到自己头上,脸上是平静无波,可心里冤死了,明明是谈姑娘惹醋火,到头来却烧到倒霉的他头上。“是,奴才明白。”
“玄武,宋姑娘的衣服就不必买了,等会儿上我哪儿拿一套,房间由你安排就好。”故意跟他唱反调,唐一心对玄武扬起微笑,“坐下一起用膳吧!”
玄武很是无奈的搬来凳子坐回饭桌,大家虽然都起筷,可吃在嘴里像嚼着草根,食不知味。
康熙一直静静的闭着眼睛假装养神,听见一声声微喘传入耳中,他悄悄微抬眼皮,瞧见唐一心手上筷子搅动着碗里的米饭,低垂着头,胸脯上下起伏不停,不用想他也知道她生气。
“丫头……”轻唤了声,康熙将眼睛再度闭上,“陪我到外头去散散步,如何?”
唐一心对着碗里的米饭毫无胃口,听到康熙的叫唤,她才得以放下筷子,听到他说到外面去透气,简直立刻感到松口气。
康熙睁开眼什么都没说,起身就笔直往门外走去,唐一心礼貌地丢下句话就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雅阁房门开了又合上。
两人一前一后的在路上走着,心思各异。
唐一心心里堵堵的,就是不舒服,无论她做多少下深呼吸,那堵塞的感觉就是没法舒缓开来,脸色更不可能好看,皱着眉心,烦躁的很。
相比较唐一心,康熙的脸色就缓和很多,可他心里那股失落感,实在难以抒发,脑袋两边太阳穴更是隐隐作痛,停下继续往前的脚步,靠在长堤河岸边凝视看不见的对岸景致。
“老爷……”唐一心喊了康熙一声,闷闷道:“现在该怎么办?二少爷真把她带回来。”
“这么多儿子,个个都有着独当一面的能力,就是,那自制力……还不够啊!”他感概的叹息着,眸中神情很是哀伤,“我也老了,将来,把江山交到任何一个阿哥手上,都不能放心。”
唐一心听他再度谈起将来储君位置的事情,瞬间震醒。她又犯错误了,一直把情绪停留在儿女私情上,却忘了正事。
“老爷,万一二少爷真的考验失败,那太——”
康熙挥手截停她的话,闭眼整理脑海中混乱的思绪,“这个并不是我乐意见到的结果,但如果天意如此,即便是我……也改变不了。”
“老爷是想听天由命,二少爷的位置由天决定?”如果康熙对胤礽失望,储位自然落空,到时候胤禛就能替补上,一来附和历史上的发展,二来,胤礽也不会被幽禁到老死。
“嗯。”他摆摆手,心里还是耿耿于怀,礽儿是他和惠儿爱的见证,能让他坐上皇位是他这个当父亲见到最欣慰的事,可他不能自私,他是皇帝,一国之君,为自己想的同时必须为天下百姓着想。“不过,宋凝香一直留在礽儿身边不是好事,必须想办法撵她走。”
“撵她走?现在她可是身世可怜的孤女,谁敢得罪二少爷救回来的人!”她一想到刚才胤礽唤她的名字,火气就不打一处来。“除非老爷亲自赶人,否则谁也没那胆。”
康熙闻言,却高挑着眉毛睨着她,眼中笑意渐显,唇角亦缓缓扬起一个弧度,“要撵宋凝香离开,有一个比老爷我更合适的人。”
唐一心听他话中的意思,就知道说的是自己,猛地转头睨着他,不悦道:“别想指望我,你没看见他刚才样子有多凶吗?”
“那是因为你故意避开他,让他不高兴了。”康熙指出她不是之处。
“我有故意吗?”她别开脸,不承认自己有意的举动,想起他一直闭着眼,没好气的道:“你不是刚刚一直闭着眼睛吗?你怎么知道我故意了?”
“丫头,这任务是非你莫属,撵走宋凝香,你也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康熙话里有话,拍拍她的肩膀,笑着沿来时的路走回头。
唐一心嘴硬的就是不肯承认自己心里的想法,可是康熙也放了话,她也懒得再推托。“撵就撵,我还怕二少爷会吃了我不成!”
郁卒又气闷的跺了下脚,也转身跟着康熙回客栈,只是走在前面的他一声声爽朗的笑声差点没把她气死,要不是看在他是老皇帝,她一定会先把他按倒揍一顿,以消她心头之气!
在厢房里刚泡完澡穿好衣服,房门就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她拿着大毛巾擦拭着又长又湿的乌黑秀发,边开门边问:“谁——”
啊字还没出口,就瞧见扬着微笑的宋凝香,她手上捧着一套衣服,温柔轻唤,“谈姑娘。”
“是你呀,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停下擦拭秀发的动作,宋凝香想踏进她房间,可唐一心根本没打算让步。“宋姑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宋凝香抬眼看了看室内,又温柔的笑看着她,有些吞吐,“是这样的,这套……衣服我不合身。”她将手上的衣物递给唐一心。
望了她好一会儿,唐一心将手上的大毛巾抛到远处的茶桌,从她手上接回衣服,“那宋姑娘在此稍等,我现在去给你换一套。”
说完,唐一心在她探头探脑之际,关上了房门,隔绝她那不怀好意的视线。坐在床上摊开包袱,摸了摸最上面那套衣裙,最后坚定的拿起又走向房门。
“这套是新的,我也没穿过,你拿去吧!”把衣服塞到她手上,淡淡一笑:“宋姑娘奔波一整天,又是跪又是折腾,就早点回房歇息吧!”
语毕,没有等宋凝香的答谢,她‘砰’一声合上了房门,拿起茶桌上的毛巾继续擦拭湿发,走到与绣床相对的小内厅,推开窗户,月亮的光射了进屋。
倏地,一阵轻柔深情的箫音传了开来,唐一心听着那熟悉的旋律,惊愕的瞠大了眼睛,心也鼓动得厉害,她丢下毛巾,转身就跑出厢房。
微微喘息着,她跑进了客栈的内院花园,聆听着音乐传出的地方,慢慢地走向花园中间,看了看她厢房没关的窗户,猛地回身,她看见对面房顶上的坐着一人。
“你是谁?”唐一心紧皱着眉,眼睛也不眨一下,一直盯着那人看,“为什么你知道这首歌?”
他不是清朝人,因为他吹奏的歌曲是她上一张专辑的主打,那无奈深情又痛心的歌词,让她夺得半年名列歌曲榜榜首。
屋顶上的人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停下了吹奏,背着光看向她,扬起微笑,一眨眼的功夫,唐一心被他弄上了对面的屋顶,还没看清他长什么模样,他又飞到她对面的屋顶。
音乐缓缓流泄,箫声又再次吹奏起来,唐一心坐在屋顶不敢轻举妄动,她怕一个不稳会掉到地上,那时候死不去,骨头也会散。
听着他吹奏的音乐,让她想起在现代的事物,轻轻地和起声,缓缓的开口唱了起来:
我不懂把头深埋在你的胸口
不懂像她和她们一样轻易温柔
我总是学不会最女人的守候
呢喃软语我说不出口
你终于不再留守
是我犯的错
终于把我和我的优柔抛在身后
我还是学不会软弱地说别走
决堤的泪只在你转身后
那一场大雨之后我们还不愿回头
只是心痛被回忆牵着走
别怪我不懂温柔
是我的天分不够
只是心痛也不牵你的手……
“昱闵哥……是不是你?”她猛然停下哼唱。
想来想去,除了池昱闵以外,根本没有人会她的歌,那是现代歌曲,一个活在几百年前的大清子民怎么可能会吹奏这个音乐。
青衣人因她的大喊也停下了吹奏,很久很久,就在唐一心以为他要离开时,他忽地施展轻功飞到她那边的屋顶。
瞧了瞧底下,唐一心闭眼深吸口气,稳住自己的脚慢慢地站起身,他没有正面与她相对,可是他……她拼命地摇晃着脑袋,刚刚他在用轻功,这种东西只有古代人懂,可是他太让她迷惑,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吹这首音乐。
心中浮起千万个疑问,青衣人也总算转过身来正对着她,温柔的扬起微笑。“姑娘认识昱闵兄?”
失望瞬间袭上心头,唐一心原来散发着光彩的眼睛刹时熄灭,但是他的话让她皱起了眉,“什么意思?你知道我昱闵哥在哪里?你认识他?”
青衣男子优雅的向她拱手作揖,浑身散发温文儒雅之气,“在下杨兆恒,特意为昱闵兄寻找姑娘而来,不知姑娘是否姓唐?”
唐一心一听,立刻兴奋的伸手抓住他的手,“我就是姓唐,昱闵哥他在哪里?你立刻带我去见他!”
杨兆恒闻言,也露出温柔的笑,怕是她太过激动会掉下屋顶,反手拉紧她,“唐妹子不必着急,昱闵兄他如今身在天山,他曾吩咐过,如果找到你,就先把你带回苏州唐府。”
“天山……”唐一心不明白池昱闵怎会跑天山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去,可是他让她先回唐府……她现在必须先到扬州和梦灵回合才能到转道苏州。“杨大哥,不如你先回唐府,我必须去一个地方,找到我要找的人才能去苏州。”
杨兆恒思忖了下,“你要找的,是不是另外两个与你一起的姑娘?”他有听过昱闵提起,只是那两个姑娘不在他的找寻范围。
“是!”唐一心也不瞒他,重重点头,而后忧心的说,“其中一个人的下落我已经知道,现在就差会合,但是另外一个……不好找啊!”
“放心,昱闵兄早就派人四处打探,只要她不是被绑着,一定会找得到。”杨兆恒温柔一笑,抚了抚她发顶,毫无预警地抱着他回到地面。
“你身边已经有很多人保护,这样吧!我先捎信给昱闵兄,再跑一趟京城与顺天府,一个月后,苏州南门见!”他还要到天山一趟,对于昱闵的事他不大放心,至于唐妹子身边高手环绕,跟在康熙身边,她不会有危险。
唐一心听了他的安排,也赞同他的提议。“那一心就在一个月后,与杨大哥苏州南门见!”
微笑点头,一个腾起飞上了屋顶,而后消失在黑夜中,客栈又恢复到了一贯的平静。
唐一心心里还很是激动,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他,人生大起大落得太快,害她有点不太适应,现在她唯一担心的就只剩下叶夜了。
转身准备回房,倏地瞧见花园入口处杵立的胤礽,唐一心顿时吓得差点心脏停止跳动,他一张俊逸的面孔冷冽如覆冰,瞪着她的眼神犹如野兽般,阴沉得让她不敢用力喘息,就怕下一瞬间会被捕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