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孟天籁疑惑不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不痛不痒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是不是、荆教主他……”苏红槿尴尬脸红，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孟天籁跑到梳妆台前，一照镜子，只见脖颈间，全都是殷殷红痕，顿时心头火起，一面狠狠踢着凳子，一面怒骂：“荆姝那个王八蛋！一定是故意的！流氓！混蛋！死变态！不要脸！臭狗屎……”
他滚就滚吧，临滚之前还非要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如此行为，着实招人恨！
“荆教主他实在是……有些不知分寸了，你一个女儿家，这般如此，要如何出去见人呢？”苏红槿摇头叹气，绞了热帕子，拉着一脸怒火的孟天籁坐下，将热帕子敷在她的颈间。
“早知如此，昨晚就不该给他治伤，让他死了算了！混蛋，欺人太甚！”
拉开她的衣襟查看，还好，身上没有，苏红槿松了口气，见孟天籁一副咬牙切齿，瞋目竖眉的模样，便拍拍她的肩，劝慰道：“好了，天籁别气啦，谁叫咱们天籁招人喜欢呢。”
孟天籁拳头捏得咯咯响：“谁要招他喜欢啦！我巴不得他去死！”
苏红槿笑道：“荆教主为人狂傲不羁，行为处事随心所欲，往往不懂得顾及旁人感受，可是，他却是真心待天籁好的。”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天即逝。
傍晚时分，孟天籁正在药房里忙碌着，忽听到敲门声，抬头问道：“什么事？”
“小姐，先生过来了。”白芷在门外道，“先生喝了不少酒，情形也不太好，您还是快过去瞧瞧吧。”
闻言，孟天籁眉头一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就跑了出去。
孟涵之歪在塌上，手撑着头，面上的伤感之色掩都掩不住。
“美人爹！”孟天籁一进屋，就直接朝他奔过去。
“天籁啊。”孟涵之抬起头，望着她，挤出一丝笑，“在忙什么呢？”
“美人爹，你喝了好多酒。”刚靠近，便闻到浓烈的酒味，毫无预兆的，孟天籁眼泪哗啦就下来了。
“傻丫头，好端端的，哭什么。”孟涵之将她捞进怀里，掏出手绢给她擦眼泪。
“美人爹寻常不会喝酒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孟天籁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忽然间，心里怕得厉害。
“没事，别担心。”孟涵之揉揉她的小脑袋，安慰着，叹息了一声，道：“今日陪皇上去了趟狐池山，见到了六王爷，不由得，想起许多过往之事。”
“美人爹很难过是不是？”
“见到天籁，就不难过了，爹爹抱抱天籁，抱抱天籁就好。”
“嗯嗯嗯。”看着他难过，她比他更难过。
“天籁，天籁，天籁，天籁……”孟涵之将她抱在怀里，口中念着她的名字，一声一声，百转千回。
有些记忆，无论经过多长时间，都淡不去半分。
有些人，始终忘不了。
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个女子曾说过的话，仍清晰深刻的，在他耳边回荡。
“我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嫁给纪放雅为妻。”
“我还想过，要给他生两个孩子。涵之，你知道吗，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不论男孩女孩，一个叫天边，一个叫天籁。”
苏红槿端着汤碗进来，“先生，把这碗醒酒汤喝了吧。”
“好。”孟涵之恍惚着，接过来一口饮尽。
孟天籁跪坐在他身旁，倚着他的手臂，“美人爹究竟想起什么伤心难过之事了？”
孟涵之靠着软枕，良久，才答道：“想起一个朋友。”
“死了？”
孟涵之微微点头，叹道：“二十多年了。”
“美人爹想那个朋友了？”
孟涵之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想。”
“再过几十年，美人爹也会死，到那时，黄泉之下再相会也就是了，有什么值得伤心的？”
孟涵之却笑了，“哪有你这么安慰人的。”
“可是事实就是这个样子的嘛。”
“是，我的天籁宝贝说什么就是什么。”
早朝即将结束，忽然，数百朝官之中，有人猛地一头栽倒。
“哎呀，孟大人！”
“孟尚书！孟尚书……”
“哎呀呀，怎么忽然晕倒了……”
“皇上，孟尚书昏倒了！”
满堂哗然。
“好端端的，怎么就昏倒了？传太医！”纪建寛起身，抖了抖龙袍，九五之尊下得殿来，众官纷纷让道。
姓孟的尚书共有两个，一个是户部孟涵之，一个是刑部孟天渊。孟涵之请假，昏倒的人自然是孟天渊。
孟天渊四仰八叉倒在地上，脸色寡白，姿态极不雅观。纪建寛走过去，抬脚踢了踢，“孟爱卿，孟爱卿……”
“皇上，孟尚书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啊。”
纪建寛蹲下身，探了探孟天渊的鼻息，嗯哼道：“没死。”
“孟大人主理刑部，定是操劳过度。”
“什么操劳过度？看这脸色，分明是纵欲过度。”西伯侯陶凯幸灾乐祸，声音里沾了一丝喜气。
有平日里与西伯侯来往甚密之人帮腔道：“孟大人成日流连烟花之所，身子被掏空也是迟早的事情。”
“咦？怎么不见老孟大人？”
“老孟大人病了，在家休养呢。”
“哟，这下倒好，父子俩都病倒了。”
“这么巧？父子两人一块病倒？”
不知哪个颤声道了一句，“不会是染上了什么瘟疫吧？”
“瘟疫？！”
再次哗然。
倒在地上的孟天渊顿时成了臭不可闻的牛粪，众官惊悚，纷纷远远退开，一群人拉着纪建寛，“皇上，现在情形不明，还是别靠太近为好。”
“各位大人，请让一让，请让一让……”老太医拨开堵在殿门口的众官，背着药箱上前，众目睽睽之下，慢吞吞诊脉。
“到底什么情况？看起来还挺严重。”
“回皇上，孟尚书是身体虚弱，精神消耗过大，倒也算不得严重，只需好好调养即可。”
纪建寛挥挥手，“来人，将孟大人抬回孟府。”
殿内渐渐安静下来，纪建寛踱着龙步，悠悠归位，威严十足扫视众臣，忽地，嘴角扯开一抹笑意。
文武百官只觉毛骨悚然，纷纷低头，缩脖，努力减少存在感。
纪建寛声音里喜气洋洋，“刚才哪位爱卿说瘟疫来着？”
群官中，有一人泪流满面，肝肠寸断。
嘴贱，都怪一时嘴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