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薛涛还未说完，门就被大力踹开，孟天渊黑着脸现身。
再忍两天，顶多两天，他就用游丝丸来装病，从此冬季不早朝。
出了大门后，发现孟长安竟侯在马车外面，愣了一下，“诶？长安叔？”往马车里瞄了一眼，问道：“父亲在车上？”
“哎。”孟长安笑着点头，道：“时候不早了，公子快点上车吧。”
孟天渊钻进马车里，见孟涵之正闭目养神，便在另外一边坐下，“爹，您进宫面圣用不着这么早的吧？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皇上召见您怎么也得等散朝之后。”
昨晚虽因孟天籁病倒，没有大开洗尘宴，孟天渊还是陪着孟涵之好生应酬了一番，父子俩都有点睡眠不足。
“也不差这两个时辰。”孟涵之正襟危坐，也不睁眼，“要休息，以后有的是时间。”
孟天渊奇道：“父亲打算致仕？”
“我倒是想，就怕皇上不准。”孟涵之道：“我的意思是，现在朝中有你们这帮后起之秀，皇上大概会派个清闲差事给我。”
孟天渊想了想，点头，道：“若真如此，倒也好，父亲是该享享清福了，儿子大了，养家糊口的事就交给儿子吧。”
孟涵之撩起眼皮，瞅了儿子一眼，又合上了眼，其实，心里倍觉宽慰，只面上却不露声色。说起来，这个儿子的存在，着实是个意外，不过现在看着，倒是并没有让他失望。尽管也总干些不着调的事情，不过，哪个年少时没荒唐过？
时间过得真快，仿佛只是一转眼，二十多年就这么过去了。
一别十年，如今重新回到盛京，不免想起许多过往之事，孟涵之叹息：“唉，老啦！”
孟天渊：“父亲正当壮年。”
晓色朦胧之中，百官们上朝的车马，像一群野鸭子般从街上跑过。
“爹，昨天来不及问，您此番不是应该今年六月就该回盛京了么？怎的竟耽误了半年之久，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孟涵之：“……”
“据说当时不归城里忽然乱了起来，您没法脱身？”
不归城是天煌国的边陲荒城，环境恶劣，居住在那儿的人，要么是被发配过去的犯人，要么是祖上罪大恶极，被举族流放过去的，因此，民风相当彪悍。且，距离盛京很是遥远，一般的消息根本传不回来，便是传了回来，只怕也已经事过境迁。
提及这个，孟涵之就有些头疼，捏了捏眉心：“这件事情说来话长，等会儿我恐怕还得在皇上面前作解释，就懒得多说一遍了，你若想知道详情，不妨去问问天籁，或者问红槿也行。”
“……”孟天渊：“莫非这事儿与天籁有关？”
“当然。”
孟天渊又惊又奇，禁不住笑道：“这小姑娘影响力还不小啊。”
孟涵之：“那丫头可是不归城里的霸主。”
“霸主的意思是？”
“土皇帝。”
孟天渊：“那您岂不是太上皇？”
孟涵之：“……”哪有他这么悲催的太上皇啊，这些年来，不省心的事儿就从没断过。
“小天籁这般有能耐，真的假的？”她才十五岁不到诶，而且还是个姑娘家的，怎么会？莫非是因为在不归城里长大，所以才如此彪悍？孟天渊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孟涵之：“是真是假，日后你便会晓得。”就怕从此后，盛京城里会不太平喽。
孟天渊默。
忽然想到了什么，孟天渊满脸堆笑，讨好的道：“对了，爹，把你的那些护卫借给我用用呗？”
孟涵之睁开眼，表情疑惑的看着他。
“爹你知道，我现在掌管刑部，经常有些大案子，我手下又没几个得用的……往常都是找老傅和老布借人，现在既然爹有人，不妨借给儿子用用……”孟天渊道：“昨日我见识过了，您那十八个护卫，个个是高手，借一半给我也行。”
孟涵之重新合上眼：“这事儿，你找天籁吧，爹帮不了你。”
孟天渊：“……”
终于忍不住，霍地站起来，脑袋撞到车顶，眼冒金星的重新坐好后，扯开嗓子嚷道：“有没有搞错，又是天籁！”
孟涵之保持缄默。
“她一小女孩，究竟哪里来的能耐啊？”孟天渊狐疑的盯着父亲，“爹，您偏心，把浑身的本事都交给天籁，却一点都没想着儿子。”
孟涵之能从一个备受冷眼的庶子，成为一代名相，靠的可不光是他的努力和才气，没点手腕是绝对不可能的。
想当年，那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一只狼啊。况且，只瞧他在不归城里做了十年官，却能毫发无损的回来，就足以说明他的能耐了。想之前的那些官员，在不归城没待上几天，有的直接非正常死亡，有的虽哭爹喊娘的跑回来，但也缺了胳膊少了腿儿。
于是孟天渊想，天籁很有可能就是这只老狼一手调教出来的！
孟涵之：“儿子，你想太多了。”
“我……”
“以往倒也没见着天籁手下有什么高手，这些人的来历嘛……”孟涵之大概能猜到那十八个护卫是打哪来的，只是，不好说出来罢了。
莫非她身后还有大靠山？孟天渊皱眉，喃喃道：“这个小姑娘着实有点深不可测呀。”
“只是有些离经叛道罢了，天籁是个好孩子。”孟涵之沉默了许久，忽然开口问道：“你知道我是在哪里遇到她的吗？”
“在哪里？”孟天渊以为，她大概是个孤儿或者乞儿吧。
孟涵之：“乱葬岗。”
孟天渊愣了一下。
那时，孟涵之受了伤，又迷了路，最后昏倒在乱葬岗。醒来之时，就看见孟天籁在他面前，手里握着一把生锈的砍柴刀，笑吟吟的道：“你再不醒来，我就忍不住了，好久没有吃到新鲜肉了。”
孟涵之问：“那你为何没有杀了我？”
孟天籁笑答：“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她递了一块烤得焦黑的肉给他，“这是最新鲜的一块肉了，怕你吃不习惯，就烤了一下，不小心烤焦了，别嫌弃，否则你会饿死在这儿的，到时真的要给我果腹了。”
孟涵之就这样保住了性命。
待他第三次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孟天籁，是孟长安带着人找到他，将他带回了不归城。
“就在死人堆里，她呆了半年，吃的是死人肉，穿的是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衣服，夜里，就躲在坟坑里，与莫失莫忘相拥取暖。”孟涵之声音低沉，缓缓的，一字一字的道：“那时候，她才四岁，很小，若是进城乞讨，在不归城那个地方，只会被打死……”
孟天渊听完，再没说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只是有时候偏激了些，其实是个很好的孩子。”孟涵之道：“你这个做哥哥的，可要好好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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