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爷爷。”
“等急了吧？很快，天黑前肯定能犁完。”
李爷爷没有休息，直接到地头，套上水牛，开始犁地。李爷爷说的不错，天刚擦黑，二亩水田就犁完了。临走时，媚儿装了二十个鸡蛋给李爷爷，娘在的时候，一直是这样酬谢李爷爷的。和去年一样，李爷爷说什么也不要，对媚儿说：
“你一个八九岁无父无母的孩子，都知道照顾同样孤苦的小青莲。爷爷这么大年纪了，还比不上媚儿吗？”
一句话说的媚儿，再没法开口。
“记得过两天去家里拿秧苗。”
过来两天，还没等媚儿去李爷爷家取秧苗，李爷爷已经打发人给媚儿送来了。来的是李爷爷家的小儿子，李顺，今年十八九岁。
“媚儿，秧苗给你放地头吧。”
“好啊，顺叔叔。多少钱，我去拿？”
媚儿说着话，就到屋子里拿钱，出来时，李顺已经走远了。
“顺叔叔，钱。”
媚儿在后面边跑，边喊道。
“媚儿回去吧，你爷爷不会要的。别再追了，小心摔倒。”
李顺紧走几步，转过山脚不见了。媚儿只好回到家里，思来想去，总觉得这样不好。青莲也知道媚儿为什么发愁，就对媚儿说：
“姐姐别愁了，等酸笋腌好后，给李爷爷送一坛子吧。”
媚儿一想也对，一坛子酸笋四十文钱，虽然不多，也能勉强表达一下姐妹俩的心意。媚儿知道，秧苗离地后，要赶紧插秧，不然会干死的。领着青莲来到地头，让青莲蹲在地上把秧苗分成大小合适的一把一把，自己在下地插秧。二亩水田对成人来说不大，对于八岁多的媚儿还是蛮辛苦的。用了郑重两天时间，才插完。
插完秧后，便没什么事情做了。媚儿领着青莲沿着篱笆墙四周，种上丝瓜，南瓜，扁豆角。在雨榭草亭那面的空地上，又中了十来棵向日葵。一切都干完后，算算时间，第一批的十坛腌酸笋到日子了。晚饭时，媚儿打开一坛尝了尝，觉得味道和原来一样。就对青莲说：
“妹妹，明天我们去杨庄送酸笋去。”
“好。”
第二天姐妹俩早早吃过早饭，和上次一样，媚儿用担钩挑着两坛子酸笋，来到杨庄的周记酒铺。周掌柜有事外出了，只有春水在。
“父亲估摸着你们该送口信来了。剩下的我们和你们一起去拉吧，就不要再送了。”
春水数了十文钱给媚儿，把两坛子酸笋倒进自己的坛子里，套上牛车，载着媚儿和青莲去小院拉酸笋。牛车虽然不比人走的快多少，毕竟省力气。媚儿和青莲坐在牛车上，春水坐在前面赶车。三人边走边聊。
“上次媚儿说是你娘教你读书的，媚儿读过多少书？”
“《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还有《论语》，以及一些杂书。”
“想不到媚儿这么小，却读了不少书。”
“青莲也在跟姐姐学读书呢。大哥哥读书吗？”
“青莲镇棒，这么小就知道读书识字。哥哥在私塾里读书，都读八年了。”
“春水哥什么时候下场？”
“父亲和先生的意思是今年下场试试。”
“今年什么时候？”
“下个月初十。”
“姐姐，什么是下场？”
“下场就参加童生试和秀才试。”
“哦，大哥哥和周大叔都是好人，大哥哥肯定能考中秀才的。”
青莲的话把春水逗笑了。
“借青莲妹妹的吉言，要是真如青莲所说能中的话，大哥哥请你们姐妹吃酒席，怎么样？”
“青莲不要吃酒席。”
“那青莲要什么？”
“青莲要笔墨纸砚。”
“青莲不许瞎说，怎么可以问哥哥要东西呢？”
“青莲不是要哥哥的东西，是说咱们缺的东西。”
自从青莲学着写字开始，还从来没有用过墨和纸，每每看到白纸黑字的时候，心里十分羡慕，总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在白纸上写字就好了。所以，今天听春水问自己要什么的时候，不由顺嘴说了出来。知道姐姐有点生气，青莲赶忙这样解释道。
“媚儿不要责怪青莲，等回头我把用过的字纸捎给你们，你们可以在反面写，反正留在我那里也是用来烧火。”
听春水如此说，媚儿也没再推辞，其实她心里比青莲更想在洁白的纸张上写字，那种感觉真好，还是娘在的时候，偶尔买点纸墨来，让媚儿过瘾。
到家后，媚儿帮着把剩下的八坛酸笋装到牛车上，春水把三百二文钱递给媚儿，驾着牛车就匆忙返回了。因为父亲没在铺子上，他要赶回去照应着。
送走春水，青莲来到媚儿跟前，低着头，怯怯地说：
“姐姐，青莲错了。”
“姐姐不怪妹妹，姐姐也想要笔墨纸砚。娘有留给姐姐笔墨纸砚的，只是姐姐不舍得动。等下面的酸笋卖了后，咱们买两套回来，青莲一套，姐姐一套，好吗？”
“好。”
青莲这次没有说不想乱花钱，而是很干脆地同意了。有了空坛子，媚儿带着青莲再次挖竹笋，媚儿清楚，这是最后一次了，再过几天就不会有新竹笋了，每年竹笋只有三月初到三月底这一个月内才有。进了四月，几乎就没有了。偶尔有那么一两棵，挖回来也做不了什么。
第二天傍晚，两人把是个空坛子再次腌满酸笋，封好口，放在草亭子边上，太阳每天都能晒到的地方。吃完饭时，媚儿对青莲说：
“妹妹，明天是清明节，该给娘扫墓了。早晨我们到夏村买香烛纸钱去。”
“嗯，青莲也要给娘磕头。”
“好，明天青莲和姐姐一起给娘磕头。”
媚儿娘的坟茔就在水田旁地边上，是一个不大的坟头，坟前无碑，只有一张石案，供祭奠时摆放贡品所用。坟后有两棵柏树，是去年春天的时候，媚儿移栽过来的，仅有青莲手腕粗细，高矮和媚儿差不多。由于媚儿时常过来修理，坟头上没有一棵杂草。
媚儿至今还记得，娘临死前对自己的嘱咐。
“媚儿，娘死后，去村子里请李爷爷，就说娘的意思，把娘藏在水田边的高处。娘要看着媚儿长大，不要花钱立碑。清明，七月十五，十月一日，过年的时候，媚儿也不要买纸钱香烛，只要到娘坟前磕个头，让娘看看媚儿就好。这里民风淳朴，媚儿未成年前，不可轻易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