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着头,眼看着林海喝下了那杯酒,原本一直注视着凰翰麟的黛玉却不如刚才那般紧张了,垂首看着一脸镇定林海,黛玉不由得心里叹服着,姜还是老的辣,在凰翰麟的宫殿里,林海跟黛玉都是皇上的座上宾,如果这酒里有东西,那这也太明显了。
于是黛玉倒也放心了,只专心的低首喝着贡茶,等着凰翰麟下面会说什么。
龙椅上的凰翰麟此时心里也是百转千回,底下的林海曾经同自己也是经历了生死的兄弟,如今却要如此,他心里也不想,可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毕竟,他不能如此放任林家做大。
可想到当年,年少时的三兄弟,如今只有他们两人,忠顺王此时已经如此,能留在自己身边的也只有林海了,可林海却也恰巧成了他心里最大的心病。
林海在江南的势力自己是清楚的,如果这个时候林海卸甲归田,自己也是不会为难他的,毕竟自己忌惮的只是林海的势力。林海的为人他明白,可他更明白的是权利会彻底改变一切。
看着下面一脸镇定的林海,凰翰麟心里苦笑,他与林海虽非亲手足,可却也胜似亲兄弟,如此骨肉相残的事情,他心里也痛苦,今见林海心静气闲的坐在自己对面,更是愧疚,他知道,林海的势力,林海的聪明想来早知道昨天行刺的事情原跟自己有关系,可他没有挑明还来赴宴,虽不如自己期想那般,可这也让自己足够吃惊了。
看了眼旁边的太监总管,示意他给自己再斟酒,才缓缓看着林海道:“二弟,弟妹跟涵玉怎么没来?涵玉可是怕朕这个当叔父的不给他压岁钱?”
林海暗自摇了摇头,自己心中最后的那点奢望也没了,果然,皇权之下没有亲情的话是对的。
一旁的黛玉缓缓起身,只走到最中间,双膝跪地,拜了下去,然后才回道:“请皇上恕罪,臣弟因昨日与父母进京时遭匪人劫杀,涵玉受了重伤,无法下床。今日大喜的日子,臣女唯恐惊扰圣驾,便留了臣弟在家修养,母亲在家照顾臣弟,不能来给皇上请安,臣女私做主张,还请皇上降罪。”
凰翰麟一愣,旋即又恢复了正常,他没想到黛玉竟然会这么做,只摆手道:“玉儿先起来,涵玉重伤在床朕也不会勉强,只,”又看向林海,道:“二弟,你们进京遇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样,可有受伤,弟妹呢?”
林海心中冷笑凰翰麟的明知故问,冷笑凰翰麟的假关心。只站起身子走过去扶起了黛玉,然后一脸淡漠的回道:“谢皇上关心,微臣命大,所幸保全,只犬儿就没那么好命了,如今在重伤在床。”
“可知道是谁做的?朕一定要追究,刺杀朝廷重臣,绝不能姑息。二弟,放心,朕一定给你一个交代。”凰翰麟道。
林海却笑了笑,道:“如此就谢过皇上了,刺杀微臣一家的乃是烈焰门所为,可烈焰门只是一暗杀组织,他们也是收人钱财与人分忧的,就不知道这是何人要买林家大小的姓名了,既然皇上过问了,那微臣就不在私底下查了,还请皇上查明真相还林家一个公道,林海在此谢过皇上了。”林海施了一礼,谦逊的样子让人挑不出那里有错。
一旁的黛玉却笑了,林海这招真高,他把私底下查的事情说出来了,又要凰翰麟给一个公道,这不是在暗示他,林家光明磊落,可若是来暗的,林家也不是吃软的。凰翰麟吃瘪,这会子估计要骂人了。
龙椅上的凰翰麟果然如黛玉所想,一脸的阴晴不定,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看他脸色,就知道肯定不是好事。
却原来,凰翰麟心里,原本是打算今天宣召贾敏等人进宫,是想留下来备一手,可却没想到贾敏没来,来的只是林海跟黛玉,这两人的本事自己是知道的,不能轻举妄动的道理他也明白,说到刺杀的事情他原本只是做做样子,不让林海怀疑到自己头上,可却没想到让林海将了一军,他又怎么会不生气,可生气也不能表露出来,因此才脸色不好,不过嘴上还是答应道:“二弟放心,朕一定给你一个交代。”凰翰麟也聪明,不就是要交代,随便给你一个,难道你还非要说是他做的,心里却也想着,烈焰门是不能留了。
林海黛玉只相视一笑,凰翰麟的想法想来两人也都是明白的了,凰翰麟打算弃车保帅,可也不想想,那车林家会不会留给他收拾。
凰翰麟一脸干笑,看着下面的黛玉跟林海,指着桌上的晚宴道:“二弟,玉儿,今儿个专门找了江南的厨子来做的菜,尝尝看,可还喜欢?”
“谢皇上厚爱。”两人同时施礼,复又回到自己的座位,黛玉优雅的夹起一块鱼肉,轻咬了一口,鱼肉入口,香滑不腻,也算的不错,很有江南的风味,不由咧开嘴笑了道:“皇上的厨子就是不一样,这味道很好。”
凰翰麟也夹了一块肉放到嘴里,笑道:“玉儿说的不错,这厨子原是地道的江南厨子,怎么样,喜欢的话就带回去,保准天天做这么好吃的给玉儿可好?”
黛玉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筷子,又看了看林海,复回头看向凰翰麟道:“如此那玉儿就谢谢皇上赏赐了。”
凰翰麟摇了摇头道:“这那里算什么赏赐,快别这么说了,朕原是想着玉儿一个人在京城二弟想来也是不放心的,打算过了年就调回京里述职,翰林院尚书一职到如今可是给二弟留着呢。到时候有个这江南的厨子在,想吃江南菜随时都可以不是。”凰翰麟笑着看着林海,可那笑容底下却摸不清楚到底是些什么。
而话说道这里,黛玉才彻底明白了,今天这场宴会的确是鸿门宴,不过却不是要命的,而是要权的,黛玉不由得有些担心,凰翰麟对林家的猜忌已经这么深了,就算交了权又如何,叹了口气,黛玉心里明白,交了权,凰翰麟就可以对林家无所忌惮了。可她打心里觉得凰翰麟这个皇帝失败,都说创业容易守业难,而凰翰麟连自己身边最贴近的人都要怀疑,黛玉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这凰朝的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林海却爽朗的笑了,只道:“做京官啊,呵呵,那岂不是天天可以守着我家玉儿了,若是敏儿知道,怕也是很高兴呢。”
“可不是,到时候咱们兄弟相聚也不用那么困难,可以经常出来把酒言欢。”见林海答应,凰翰麟也放心的笑了,毕竟,他也不想走到最后一步。
“不过!”凰翰麟故作沉吟的样子想了想,抬头道:“二弟要回京述职,那百花谷恐怕就无暇顾及了。要不这样,朕让清儿接了去管理吧,这样二弟身上的担子也轻些,岂不两全齐美。”
“好,但凭皇上吩咐,过几天臣就带了南清王回百花谷交接。”林海依旧没说什么,
一旁的黛玉见凰翰麟这般,早已经气的不行,她是知道皇权可以让人改变的,可却没想到会让凰翰麟这般,如此急不可耐的要了林家所有的权利,翰林院尚书,尚书又如何。
而这下凰翰麟所有的目的都达到了,听林海这么说,只笑道:“二弟不用这么着急,这年下咱们还有一件喜事先办了,百花谷的交接,不急,不急。”
“却不知道皇上所说的喜事却是喜从何来?”林海笑道。
“玉儿如今过了年也到了及笄之年,当年朕早已下了旨意,只要玉儿愿意,在及笄之年便为玉儿跟越儿两人赐婚,如今两人的感情咱们也是看在眼里的,如今朕想着,过了年就把他们两个的事情给办了,也好了却了咱们的一桩心事不是。”凰翰麟缓缓道,他觉得事到如今,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只要林海点头,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林海却愣了,他现在才明白,黛玉的婚事才是他的底牌,黛玉做了凰家的媳妇,林海不得不归附自己,否则,他有的是方法对付黛玉。如此也可以让林海痛不欲生。
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海又能说什么,只得看向黛玉道:“孩子们的事情我从来不插手的,玉儿的幸福,必须玉儿点头才可以,否则无论如何我也是不会答应的。”
“爹爹。”黛玉感动道,她不傻,不是不明白这个时候她跟凰君越结婚意味着什么,不知为何,泪水悄然的滑过他的脸颊,黛玉微微闭了闭眼睛,似在做什么决定,半天才睁开眼睛道:“皇上,臣女不嫁,臣女今生只想留在父母身边尽孝,仅此而已。”
黛玉的话让凰翰麟彻底呆住了,他没想到黛玉竟然会这么说,可当年他也说过,除非黛玉愿意,他不会勉强的,他不能食言,只得惋惜道:“玉儿当真这般选择,好吧,朕当初说过不会勉强你,如今自然也不会勉强你,可是,你说的,只要留在你父母身边,不能跟越儿成亲,玉儿你也不能嫁给他人,明白?”
林海至此已经气的脸色发青,一句话便要了黛玉一声的幸福,这比要了自己的老命还要狠,看向凰翰麟,眼里尽是愤怒,奈何凰翰麟此时只看着黛玉,等着黛玉给他一个答案,根本没有看到林海的变化。
黛玉点了点头,有些难过道:“皇上明鉴,我林黛玉今日在此说过,今日不嫁凰家,他日不嫁任何人。”黛玉不知道她这句话又会让他们错过多少,只知道如今不能让林家受制与凰家。
凰翰麟点了点头,不无惋惜道:“越儿那孩子是不错的,只可惜你们没缘分。”
黛玉苦笑不语,却不知道她刚才的话尽数的被在外面的凰君越听到了,黛玉在里面痛苦,殊不知外面有个人比他还痛苦,因为那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以为黛玉真的不要他了。
宴会至此,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寒暄了几句,林海便起身道:“犬子受伤在家,微臣心里很是记挂,这会子夜也深了,就不打搅皇上休息了,微臣便带着小女先行告退了。”
凰翰麟也不做挽留,只对旁边的太监道:“去,把刚上进的天山雪莲,还有那些珍贵的药材全送到林府去。”又看向黛玉,道:“玉儿就别走了,你母后也很是想念你,今晚上要不就留下来吧。”
黛玉摇了摇头,此时她的心还犹如浸泡在黄连里,苦的不行,只想赶快离开这个让她痛苦的地方,那里还会想着留下,只淡淡回绝道:“玉儿不孝,让母后担心了,可弟弟跟娘亲如今都在家里,玉儿很是担心,等臣弟康复了,玉儿自会跟母后去告罪。”
凰翰麟知道黛玉也是铁了心要离开,也只好道:“那好吧,只涵玉康复了,记得回来,德妃也是很想念你的,你走之后来朕这里问了好几次。”
黛玉点头道:“那就请皇上代为问好了。”黛玉又看向林海,道:“爹爹,时间不早了,咱们也该离开了。”
“皇上恕罪,臣告退。”林海带了黛玉退了出去。
刚出兴华殿却见到了一直在外面等着的凰君越,凰君越见黛玉跟林海出来,只先对林海施礼道:“见过林伯父。”
“快别这么多礼,那边的宫宴应该还没结束呢,北越王怎么在这里?”林海道。
“小侄专程在这里等候玉儿。”凰君越直直的看着一边的黛玉,可惜,君有心,而妾不见。
只听黛玉柔声跟林海道:“爹爹,玉儿先离开了,爹爹自行回府便可。”说完一个身形一闪便不见人了。
林海刚想说什么,却见一边的凰君越早已经追了上去。
又是上次追赶的情景,黛玉在前面,凰君越在后面,前者急于逃避,后者急于追赶,以至于出城三十里两人竟然都毫无察觉。
直到到了一处山谷,黛玉不欲再向前,凰君越才追到了,见黛玉站在那里,宛若空谷幽兰,袅袅的烟雾中她好似仙子跌落凡间。凰君越轻轻走了过去,脚步很轻,他怕被她发觉,她再次离开。却不知道她在这里伫足原就是为了他。
“玉儿,真的要抛弃我,抛弃我们之间的所有?”凰君越心痛的问道,他不敢听她给的解答,怕那解答更会让他无法接受,对她,他从来都不是拿得起放得下,曾经是,从前是,如今也是。
黛玉此时早已泪流满面,她不知道以后两人会如何,但是就刚才,说出放弃那句话,她的心好似丢了一般,就如同丢了他那样,亦如同当初丢了黎洛的时候,她整个人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只站在这碟谷之中,仿似点点的便要消失。
“玉儿,玉儿你回答我啊。”凰君越依旧喊道,天知道他这个时候多想叫她一声绝儿,将她揽入怀中,诉说着一世一世的相思,若不是那该死的诅咒,他宁愿&8226;&8226;
黛玉良久没有回话,只一直伫望山涧的那头,冬天了,山里的小河不在流淌,只依稀看得到一些白色的长条,应该是结冰了,听不到哗哗的流水声。
良久,恍若隔世那么久,黛玉才回头看着凰君越道:“越,你知道么,一直以来,我爱的,喜欢的只有一个人,可自从你的出现,你的身上有他的影子,他的味道,总是让我依恋,我是个坏女孩,我三心二意,我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所以我无法接受你的求婚,而不能让林家因为我而受制与你们凰家,我也不能答应皇上的赐婚,你如果要恨我,就恨吧,我们注定有缘无份,而跟我在一起的人,总归都会离开,我一个人就够了,没有我,你还是北越王,而如果我们在一起,以后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黛玉泪流满面的说着这些让人心碎的话,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小雪,雪花纷纷落在了黛玉的发梢,肩上,冰冷的天气,黛玉颤抖着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玉佛,她那在凰君越跟前道:“那次你问我是否戴佛,我带的,可却只带这一个,这样你明白了么?”
凰君越紧攥着手里的观音,凄惨的笑了,他听到黛玉一直爱的是黎洛,一直没有忘记他,她还留着那玉佛,证明她还放不下曾经的一切,可为什么心里还是会痛。
刚想把手中的玉观音放进怀里,永久的珍藏起来,等待下次的机会,却见黛玉后面出现了一人拿着匕首往黛玉而来,来不及多想,他直直上前一脚踹开了那黑衣人,可却也被黑衣人狠狠的刺到了身上。
“啊,不要。”黛玉撕心裂肺的喊着,眼睁睁的看着凰君越同那黑衣人一同掉下了山谷,留给自己的只有他临松手前留在黛玉掌心中一坚硬的东西。
黛玉看着下面,撕心裂肺的喊着凰君越的名字,却始终没有回声,而挡开打开手掌看到手中的东西,只愣愣的跌坐了下去,她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想起黎洛,黛玉的心,彻底的沉落了,他,怎么会有玉观音,他身上的味道,他身上的影子,他,黛玉忽然不知所措了,她不知道该如何相信这些,可这个时候他更担心的是下面凰君越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