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大家在意的不是这丫头为什么没死,而是高兴终于有热闹看了。
婚礼照常进行,大红的喜轿,喜庆的唢呐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占据了整个福康村的村路,周家公子喜服加身,神姿不凡,骑着白马一脸神气,惹来一众姑娘的倾慕。
另一头,穿好嫁衣的甄慈也已准备停当,今日的她光彩夺目,美艳动人,只是满满的金镯子和金项链多少看上去俗气了些。
甄母也刻意修饰了一番,此时看着女儿风光的模样,想到女儿踏出家门后,那些人嫉妒发疯的眼神,她就觉得欣慰和舒服。
“母亲。”甄慈轻唤一声,来到甄母身前,施礼道:“母亲可会怪女儿?”
“傻丫头你说什么呢?”
“女儿这次出嫁,并未给母家留下半点的金银,女儿怕母亲会怪我。”
“傻丫头,娘知道你忌惮那未来的婆婆,你放心,娘不是小心眼的人,你且放心的都带走,给你婆婆留个好印象,咱们不是攀龙附凤之人,等她戒心过了,你有了娃,掌了权,娘还怕享受不到你的福恩吗?”
甄慈面露不安,心里却在盘算过门后如何和那位不善的婆婆周旋,最好不要让对方看出自己和娘家人有太多瓜葛才好。
说了几句体己话,甄母含着泪将红盖头替甄慈遮上,送出了门。
而另一边,云家来接人的轿子也准时到了,只是刻意避开了前方的热闹,绕了其它路来到后门。
早就等候在后门的甄父左看看右看看,除了轿夫和一个管家打扮的家奴,竟连亲家的面都没见上。
甄父心里不免气恼,虽然是贱卖了去做童养媳,到底也是自己养了五年的女儿,虽说以后再无瓜葛,这云家当家的也该亲自来接人才是,每次都派个家奴来,是不把他这个“亲家”放在眼里吗?
“刘管家,今儿就你一个?”
“甄老哥莫怪,家里的小少爷突然没了踪影,全府上上下下都在找,所以今日才……”
“好了好了,别说了,反正我的女儿以后也铁定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看您说的,我家小少爷那可是心地纯良之辈,自然会对四丫头好的。”
纯良之辈?说穿了不就是个傻子吗?甄父在心里闷闷想,却也是无奈的瞥了眼平静的甄珍。
这孩子,长的丑也就算了,好像从来没什么喜怒哀乐,因为没有所以看不到她的心思,才更觉得讨厌,这样一个孩子,城府究竟有多深,令人不敢想。
“四丫头,到了那边你自己机灵些,勤快些,该去的地方就去,不该去的地方就不要乱跑,安分守己些,若让人家送回来,看我不……”
“打断我的腿吗?”甄珍抬眸,竟是尖锐的笑着:“放心吧爹,女儿就是死也不会再回来了。”
她没有赌气,只是说的心里话,就因为她丑,家里觉得以后出嫁困难,所以才卖给别家做童养媳,这样的父母,这样的家,不要也罢,现在摆出一副关心她的模样做给谁看,这样的叮嘱却听出了威胁的口气,听着都作呕。
甄父有些憋气,有外人在又不好意思发作,只得闷闷道:“总之你要听话,以后就都靠你自己了!”
甄珍头也不回,大踏步进了轿子,以后是新人生的开始,无论如何,她都要活下去。
轿子缓缓而去,和背后的锣鼓喧嚣背道而驰,甄父看着轿子越走越远,心里似乎一点也不痛快,这一刻的分别,多年后的再见,竟有种冥冥之中的翻天覆地,在这一刻悄悄上演,只是他终究没想到,自己最看不起的女儿,竟有了之后的翻云覆手。
轿子出了村,却听到隐隐的叫声。
甄珍探出头,看到了奔来的甄香,她赶忙吩咐停了轿子。
甄香跑的一头汗,见到甄珍顿时眉眼一眯,笑的极甜:“还好还好,赶上了。”
“三姐?你……”
“珍儿,这个给你。”没等甄珍反应,甄香就塞给她一个荷包。
“这……”甄珍不解,那是个样式绣工极普通的荷包,一看便是甄香平时的拙作,她还记得这荷包的料子,是周家公子用来讨好大姐甄慈的,后来甄香求了好多次,甄慈才勉强给了对方一点。
“这个是我自己秀的,你今天去云家,本来刚才就该和你道别,可是你知道大姐的,若是被她发现我私自送你,怕是要不高兴,她的花轿才走,我就赶过来追你了,还好赶得及。”
“三姐,你……”
“你别多想,只是你我到底姐妹,那天若不是你,我和二姐恐怕……总之我心里知道的,只是从前我不懂事,你也别怪我,还有你二姐,哦对了,她本来也想来的,只是好面子,嘿嘿你别怪她。”
甄珍颇有些感动,眼圈一红缓缓道:“谢谢三姐。”
“谢什么,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好,我听人家说童养媳的日子也不好过,总之你自己照顾好自己。”甄香嘴巴凑近,低声补充道:“那个傻子要是欺负你,你就给他吃的里面下巴豆,我缝了几个在荷包里,你省着点用。”
“噗哧。”甄珍掩嘴而笑:“三姐想的真周到。”
二人正说的开心,忽然听身后的男子道:“天色不早了。”
甄珍回头冲对方点点头,又拉拉甄香的手,她知道甄香其实心地不坏,比起甄梨也算个老实人,只是没什么主见,极容易被别人说动,不过说到底,这个家只有她知道感恩的。
“三姐,你和二姐晚上一定要注意,还有不要晚上出去。”
“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轿子缓缓而去,肥鼠小白伸了个懒腰钻出甄珍的衣袖感叹道:“还真是感人呢。”
“你一个死耗子懂什么!”
“跟你说了多少遍我是耗子精!我是神鼠!”
“神鼠?你在侮辱神吗?还是在侮辱鼠?你除了睡觉吃饭,简直一无是处。”
“那是你还没发现我的优点!”
“呸,根本懒得发现!”
二人没说几句又吵起来,轿帘一掀,二人皆一惊,小白刺溜一下钻回袖子,倒也没被发现。
随行管家四下看看,笑道:“四姑娘在和谁说话?”
“没有没有我自言自语罢了。”
甄珍尴尬笑笑,打量着面前的管家,发现对方儒雅清秀,笑起来又十分宽容,只是眼神好像能把自己看穿似的。
对方没有追问,只是笑笑:“路还远呢,若是无聊便小睡一会,等醒了咱们也到了。”
甄珍点点头,端坐了身子。
看似平静无争的路上,尾随轿子其后的一道白影若隐若现,阳光照在那白影的侧脸上,好不妖冶。
萧晟折扇一开,低声喃语道:“臭丫头,休想逃出我的五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