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地,他还真不能对她做什么。
“那睡了,晚安。”饶雪背靠着柱子,闭上眸子。
“晚安是什么?”男子又问,见饶雪蹙起眉头,赶紧补充一句。“不能说吗?”
“晚安,是祝福的意思,是指祝你睡个好觉。”饶雪淡淡的解释。
“晚安。”男子听了解释如是说。
饶雪睁开眼眸,别有深意的看了男子一眼,“你真会热炒热卖。”
“这又是什么?”男子问,热炒热卖,他还真没听过这个词。
“就是现学现用。”
“我一向如此。”
饶雪无语了,转头看了看天色,闭上眼睛睡她的觉。
男子看着眼前女子熟睡的容颜,心里竟是出奇的平静,仿佛所有的世俗都离他很远,只有她在身边,只要她在身边。
有她在,一切都不重要了,被人设计,差点丢了命,不重要了,那个高不可攀的位子也不重要了。
屋外的雨依然下着,寂静的夜只剩下了雨的沙沙声,睡熟的饶雪,由于放松,身子在柱子上有些靠不稳,头一歪,枕在旁边的肩膀上。
男子见靠在他肩膀上的人,皱着眉头动了动,仿佛想找个舒服的位置,最终还是没找着的又动了动,饶雪不满的动作逗笑了男子,男子伸直了腿,轻轻的把饶雪放到他的腿上,让她枕着他的腿睡觉。
好似这回舒服了,饶雪勾起嘴角,眼睫像两把小扇子般铺下,睡的更熟了。
男子嘴角不免露出愉悦的笑,凝视着她,他毫无睡意,只想就这么看着她,心想等她醒来,一定要问清她的名字,然后做最好的安排。
不知道看了多久,男子渐渐不支沉重的眼皮,也睡着了。
清晨东升的太阳慢慢照耀大地,饶雪幽幽转醒,睁开眼睛就见房梁上一片大大的蜘蛛网,愣住,一时间弄不清身在何处,转头,一双大脚映入眼帘,大脚后一地的杂草。
昨夜的记忆回笼,饶雪赶紧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睡梦中认为很软很舒服的枕头居然是别人的腿,脸一下子爆红,想到自己昨夜一夜未归,饶雪顾不得许多,爬起身就往外跑。
雨后的空气是清新的,是干净的,清晨的喧嚣代表着人们的勤劳,也是一天的开始,街上行人和小商贩交谈声不绝。
无人理会的院子,破败不堪的屋子,男子醒来,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四周,寻找着昨晚的热度,四周安静的连老鼠都没有,男子挑起身,四下找了半天,把整个屋子都找了一遍,一无所获。
男子失望了,手抚上胸口的伤处,要不是绑伤口的纱布还在,他会以为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醒来,了无痕迹。
惆怅盈满心间,昨晚他就该问清楚她是谁,那样就算她消失,他还可以去找她,现在好了,连名字都没有,怎么找人。
唯一的讯息是她来这里躲雨,从而救了他,然后什么都没有,偌大的帝都城,找一个人真实太难了。
站在院子里的青石路上,男子看着眼前的屋子,满心的失望,他还能见到她吗?老天既然让他遇见了,他就不会放弃,帝都虽大,以他的身份要找人应该不难,男子握紧拳头暗下决心,就是难也要找。
“在看什么?”一个声音淡然的问道。
“你没有走?”语气激动,男子立刻回身,英俊的脸庞上是掩不住的欣喜,在看清来人时失望溢于言表。“濂腾,是你啊?”
不是她,不是她,她是真走了,没给他留下一点线索。
他明显的失望,赫濂腾看在眼里,淡然的问:“你,是谁?”
看到他没事,赫濂腾心下是喜悦的,只是他习惯了淡然,对亲人的关心也是淡然的表达,刚刚他口中的“你”让赫濂腾起疑。
这不能怪他,堂堂的太子被人算计,又失踪一夜,他找了一夜,终于找到,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身上还带着伤,但他还活着就是最大的安慰。
太子,燕逸龙,赫濂腾的表兄,由于是皇后所生,他一生下来就铸锭了是太子,自古帝王家,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阴谋算计,冤枉陷害,层出不穷。
“一个救了我,又不求回报的人。”燕逸龙回答,见赫濂腾还想问他,他立刻说道:“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凝视他一阵,赫濂腾说道:“回去吧。”
太子说不知道,那他就是真不知道,从小长大的兄弟,这点信任还是有的,赫濂腾虽然有些担心,但他也没多问。
燕逸龙站在原地,眸光看着赫濂腾,见赫濂腾动也不动,好吧,这个古板的人需要提醒。“你确定不要过来扶一把,伤重的我吗?我的表弟。”
“你没死不是吗?”赫濂腾酷酷的反问。
燕逸龙说:“可我差点死了。”
是啊!要是没遇上她,这会儿他肯定因流血过多而亡,想到那个嘲笑他不能对她做什么的女子,后又安心睡在他腿上,心里不免又是一声叹息。
“你没死。”赫濂腾铸锭的道,转身率先往外走。
赫濂腾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过去扶他。
“真没同情心。”燕逸龙嘀咕,随后追上赫濂腾的脚步,他也不是一定要他扶,因为昨晚伤口有处理过,加上药效很管用,他的胸口并不痛,叫赫濂腾扶他,不过是想看看赫濂腾的反应。
两人并肩走着,赫濂腾突然问:“知道是谁吗?”
他没提名字,但燕逸龙知道他问的是谁,回答说:“不知道。”
他真没看清暗算他的人,那人穿着太监服饰,而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太监,燕逸龙不知道伤他的人身份,却知道那人受谁的指使,他是太子,想要他命的人就那么几个,真正敢动手的屈指可数。
赫濂腾睇了燕逸龙一眼,脚步不减,薄唇轻起。“那你就吃哑巴亏,打掉了牙往肚里吞。”
“真狠。”燕逸龙咬牙吐出两字,他开始后悔交了赫濂腾这样的兄弟,他差点死了,不帮忙报仇就算了,还叫他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天下有这样的兄弟吗?
庆宁王府,小郡主的院子。
“穆大哥,你很闲么?”饶雪坐在石凳上,手里抱了暖水袋,美丽的大眼瞪着坐在对面悠闲喝茶的男子,今早匆匆赶回来,做好了应对王妃的责问,结果风平浪静,啥事也没有,刚想再回床上休息他就来了。
这叫她能不郁闷吗?
“怎么说。”穆南哲握着茶杯,闭眼嗅闻满院的花香,饶雪这院子的花香,不似御花园的混杂,淡淡的清香沁入心扉,带来舒畅的感觉。
饶雪说:“有空来我这里喝茶,不怕皇上找你。”
传言,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大小事务都会与他商量,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而此刻却坐在她对面,悠闲品茶,还闭着眼睛一脸陶醉,可见,传言真的很坑爹。
穆南哲轻轻一笑,说道:“其实,皇上没有你们想象的忙,再说,雨后的空气清新自然,加之你这院子里的花赏心悦目,花香宁静心神,真是让人流连忘返。”
别具深意的看着饶雪,眼眸里毫不掩饰的盈盈期盼,见她蹙眉看向院子里的花,穆南哲心里涌起怅然,她显然没有听懂他的话,叹息声留在心底。
暗处,一双眼睛看着两人,对穆南哲的话踹之以鼻,真正流连忘返的是人才对,可惜,他对面坐了个白痴。
饶雪看着院子里的花,都是清葶给她的,她从不知道有他说的作用,不过,韩清葶给的东西,都有一定的作用,不然她不会给你。
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匆匆跑了过来,在穆南哲耳边说了几句,只见他一愣,脸色有些难看,随后穆南哲挥手让他退下。
小厮向饶雪一弯腰,行了个礼,转身退下。
饶雪疑惑的目光看向穆南哲。
穆南哲一口喝了手里的茶,难看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把杯子放到桌上,对饶雪歉疚一笑说:“清闲的日子总是短暂,本还想下午带你出城逛逛,现在不行了。”
穆南哲语气轻缓,如玉般的脸上挂着笑意,可言辞中透着无奈和浓浓的不舍。
“出城。”饶雪一惊,错愕写在脸上,没想到,他连她下午的时间都帮她安排好了。
心里不自觉的有些排斥。
她最讨厌的就是束缚。
“现在去不成了,我有事要离开。”穆南哲惋惜的说,自发地将饶雪的错愕当成是喜欢表现,站起身,对饶雪道:“送送我好吗?”
饶雪抬头,望着穆南哲脸上温润的笑意不,不忍见他不快,点了点头,抱着暖水袋起身,穆南哲走进饶雪身边,和她并肩往外走。
两人都没说话,各怀心思的走着,走到院门口,穆南哲停下脚步,门口的小厮手手里抱着个盒子跑过来,恭敬的递给穆南哲。
穆南哲伸手接过,侧身把盒子递给饶雪。“知道你怕冷,这是给你的。”
饶雪看着穆南哲递过来的盒子,没有伸手,只是看着。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我的一点心意,你都管我叫大哥了,一个小礼物难道还要拒绝不成。”穆南哲一笑,很有耐心的看着饶雪。
小礼物,这么大的盒子叫小礼物?看着盒子饶雪着实无语,随即一想,也是,人家都这么说了,她要是再拒绝就显得矫情,她大概能猜到里面装的是什么?因为他刚刚说知道她怕冷,淡淡一笑。“谢谢。”
小欢不在,饶雪手里又抱着暖水袋,穆南哲换来小厮,吩咐小厮把盒子给饶雪送到屋子里,小厮健步如飞,一阵风似的刮过饶雪身边,很快又刮了回来,快得穆南哲和饶雪都没说上一句话。
见小厮的急切样,穆南哲无语瞪了他一眼,对饶雪道:“好了,就送这里,外面冷,回屋里去暖和些。”
“再见。”饶雪看着两人离开,转身往屋子走,她没关门,小欢去拿午饭没回来,饶雪不想一会又来给小欢开门,索性不关门,反正也没有人来光顾她这里。
进到屋里,饶雪把门轻轻带上,稍挡了些许门外的冷意,刚一转身,见桌子边坐着的人吓了一跳,手里的暖水袋掉到地上。
她收回刚刚的臆想,她这里最近犯太岁,不光穆南哲常来,连这瘟神都招来了,看样子还不是一时半会儿。
所以说,第一映像尤为重要,和赫濂腾第一次见面是他从天而降砸到饶雪身上,现在饶雪就将他当成是瘟神。
正了正心神,饶雪弯腰捡起地上的暖水袋,看了看,没摔坏,走过去把暖水袋放到桌子上。“小王爷似乎都不喜走正门。”
嘲讽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饶雪自己都有些讶异,面对他,她总是不自觉的透露太多的情绪,是因为他知道她的秘密,还是其他,饶雪自己也给不了答案。
“舍不得。”赫濂腾淡然的问,冷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犀利的瞳眸却直直锁着饶雪,里隐约透露着连赫濂腾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愠怒。
见她和穆南哲依依不舍的送别,他觉得刺眼极了,冷冽眸光落到桌上的盒子上,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这碍眼的盒子丢出去,赫濂腾被自己的才法吓了一跳,他何时将心思放在这上,甚至差点忘了来找她的目的。
“什么?”饶雪错愕,自己舍不得什么,还是她必须要舍弃什么?看向赫濂腾的眸子多了份防备。
“他离开,你舍不得。”赫濂腾说,对饶雪眼里的防备心里不悦着。
对着穆南哲她可以笑,面对他却只有防备,赫濂腾打死也不承认他是嫉妒穆南哲可以和她有说有笑。
饶雪懂了,骨子里恶作剧的因子开始活跃,她一脸无辜的问:“有这么明显吗?”
轻缓的语气里,还真有着浓浓的不舍。
“你……”赫濂腾气极,他现在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见赫濂腾气绿了的脸,饶雪心里一阵畅快,气吧,气吧,最后把他气走。
余光瞄见饶雪得意的脸,赫濂腾幡然醒悟,她是故意的,目的是把自己气走,上次在小巷子里她也是用这招,他上当了,这次他不会再上当,一块石头不可能绊倒他两次。
站起身,慢慢的靠近饶雪,饶雪一顿,见他走向自己,脚步不自觉的后退,快速的问:“小王爷今日来此为哪庄?”
饶雪不想没骨气的后退,但双脚不听她使唤。
赫濂腾前进,饶雪后退,直到饶雪的后背抵到墙,实在没了退路,赫濂腾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饶雪,修长的手指勾起饶雪一缕发丝,放在鼻尖嗅了嗅,薄唇轻起吐出魅惑的声音。“来看轻烟姑娘,需要什么原因。”
赫濂腾的话无非是在提醒饶雪,他知道她的另一个身份。
“看轻烟,请去寻欢楼,这里是庆宁王府小郡主的院落,需要我画张地图给小王爷么?小王爷……”饶雪下面的话噎住,她全身一震,不是为他说的话,而是他的动作,反射性的伸手从他手里抽回发丝,心开始不规则的跳动。
现在才意识到他们的靠的太近,饶雪伸手推他胸口,纹丝不动,望着近在咫尺的妖孽脸庞,似笑非笑的眼眸,饶雪只觉得她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
“你怕我。”赫濂腾说,仿佛觉得两人靠的还不是太近,他故意俯下头在饶雪耳边说道。
低沉的声音,灼热的气息吹拂在脸颊,饶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势力一推,这回她成功了,但自己也因为反弹的力道狠狠的撞在墙上,好在她穿的厚重,被这么一撞,感觉不是太痛。
饶雪喘了口气,冷笑一声,嘴硬的说道:“笑话,这里还没有我宁饶雪怕的人。”
她这说的是实话,最艰难的时候她都过了,有心锁帮她,还真没谁让她害怕,对赫濂腾,她自己都很迷茫,但绝不是怕。
“你不怕我把你是轻烟的事,说出去?”赫濂腾勾唇一笑,她现在的样子让他觉得有趣,这么说,只为吓吓她。
“你不会。”饶雪铸锭的说。
“这么铸锭?”赫濂腾挑眉,她哪里来的自信。
饶雪说:“你不是多事的人,损人不利己的事,小王爷你不屑做。”
“何以见得。”赫濂腾来了兴致,他还以为她会说什么他的信誉之类没用的说辞。
饶雪没法回答他,因为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就是很确定他不会这么做。
“说出你来的目的,不然就离开。”饶雪转移话题,绕过赫濂腾朝桌子走去,坐到凳子上,拿过暖水袋暖手。
“我想知道帝都来了些什么人?”不再拐弯抹角,赫濂腾直接说出,来找她的目的,转身走近,落坐在一边的凳子上。
饶雪倒水的动作一顿,手里提着水壶,眨了眨眼,这是另类的试探吗?掩住眸子中的惊讶,倒了杯水,推到赫濂腾面前,淡淡的说:“这不是你们政府的事吗?”
饶雪的话间接提醒赫濂腾,他才是政府的人,而她,只是个小小的郡主。
伸手打开盒子的盖子,饶雪眼前一亮,盒子里一堆白色茸毛,没有一丝瑕疵,从样式上可以看出是一件披风,简单的样式,精细的做工,整齐的叠放在盒子里,高贵大方。
好漂亮的白啊,摸上去一定很舒服,饶雪手伸进盒子里,轻轻的触摸,质感非常好,更重要的是很暖和。
饶雪一见就喜欢,不去想穆南哲的意思,她单纯的喜欢这件披风,尤其是白色,她的衣服只有白色。
政府,赫濂腾蹙眉,犀利的眸光盯着眼前的杯子,他没听过这个词,不过,后面有个府字,应该指的是官府,他说道:“官府没纪嬷嬷的关系广。”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官府确实没有寻欢楼的消息来的快和确切,因为太子失踪,他去找过纪如芊,被拒绝了,找不到帮凶,定不了主谋的罪,燕逸龙就会一直处于挨打的位子上,要不是为了太子的安全,他根本不会来此找饶雪。
他甚至没送燕逸龙回宫,就来了。
抬头见饶雪欣喜的脸,如百花绽放,眸光移向盒子,见到里面的东西时,也是一愣,他记得这件披风,北越国送来给皇上的贺礼,因为穆南哲在那次使节的友谊比试中,赢了北越国的能人,皇上一高兴,就将披风赐给了穆南哲。
宫里的妃嫔和公主们见了这披风,都甚是喜欢,都想要,他记得,穆南哲当时说,会将这件披风当成定情信物,送给自己心爱的人,一句话,断了妃嫔们的念想,让公主们争先恐后的对他好,都想成为他心爱之人,几年过去,从没见这件披风问世。
今天,穆南哲居然将披风送给了她,而她,居然还收了,赫濂腾觉得心里有把无名的火正在狂烧。
饶雪了然了,原来是想找如芊,肯定是在如芊哪里碰了一鼻子灰,才会想到来找她,因为他知道自己和如芊的关系,赫濂腾的话也给饶雪传递了另一个讯息,如芊受伤和他没关系,不然以如芊有仇必报的个性,他又自动送上门,如芊不会让他出寻欢楼。
既然有生意,有钱赚,不赚白不赚,饶雪说:“如芊的收费很高。”
寻欢楼一切的收费标准都是如芊定的,那家伙最喜欢的就是赚钱,从来不手软。
“本小……我给的起。”赫濂腾本想说本小王,想到自己有求于人,还是客气点好,硬是改了口,但心里的火并没消失。
他既然来找她,就已对寻欢楼做了番查实,寻欢楼的消息很广,但想要跟寻欢楼买消息,费用也不低,而且卖不卖还不确定,他就吃了闭门羹,没人知道寻欢楼的消息来源,只知道寻欢楼的消息从没出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