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已经不在,众人也三三两两地散去。
太子和玉殿臣相伴而行,太子眉间阴郁,玉殿臣却淡淡笑着,只是,笑意没有达到眸底,是他一贯的笑容。
“那现在要怎么查?”
“时间还有。”玉殿臣想了想,“鬼医郎中的药,可以稳住殿春的性命。不过,以后要小心了一点了,这次失败,他们又会蛰伏一段时间,这样查起来就麻烦了。而且,上次,我内部的探子,也没有查出来。动用我的势力,会有些麻烦,现在,你的势力又暴露了,以后也许他们会想办法渗透到你的人中去。”
“放心,我的亲信和我一起长大,二十几年的情谊了,不会出问题。”太子坚定不已。
“那最好。”
拐角处,宁王和苏王‘无意间’相遇,相视一眼,无语,各自散去。
惹得身后的怀王摇头感叹:“哎,三哥和六哥还为那件小事记恨到现在。”
四公主看着宁王远去的身影,不屑地瞥了瞥嘴角:“那可不是小事。如果那是小事,这个世上就没有大事了。”说完,跟上了苏王的脚步。
怀王摇摇头,回了自己的卧房。
“微臣到了,太子殿下请回吧。”卧房就在前面,玉殿臣朝太子淡淡说道。
太子抬眼看了一眼玉殿臣的房间,转过头,迎上玉殿臣的侧脸:“小心点。也许,他们不会轻易放弃。”
“谢太子殿下。”玉殿臣微微做了一揖。健步如飞地朝卧房走去。
红影飘摇,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灿烂的灯火,璀璨华灯中,亭台楼阁若隐若现。
心中迫切见到那一抹白色身影,笑百媚不禁加快了脚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玉殿臣大步走了进去,却发现房间里有几不可闻的脂粉味,不禁提高了警惕。
“谁?”
“我。”
是她?玉殿臣寻声望去,却看不到她人。声音仿佛来自那层层帐幔之后。
她想干什么?
站在原地,玉殿臣目视前方,已经有了些许不悦。他现在可没有心情伺候这么难缠的刁蛮公主。
“夜深了,请公主殿下回去休息。微臣不送了。”
“今天,我会住在这里。”暮瑶还是不出来,话音调皮,“这样,他们就不会再把我嫁给宁王,你也必须要娶我!”
剑眉一拧,玉殿臣走了过去,一把掀开了帘子,正欲赶人却被眼前的情景愣了一下。
她……没穿衣服!
“啊……”立时,暮瑶大声地喊了起来,边喊边扯帘子裹住自己的身子。
惊叫声惊动了行宫中的侍卫和其他人员。
中计了!她分明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玉殿臣想让暮瑶闭嘴,却已经来不及。
门被哐当一声撞开,侍卫冲了进来。见到眼前的情景都惊呆了。
“怎么了?”太子听到惊声尖叫,赶紧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惊呆了。
“抓刺客!有刺客!”
“抓刺客!”
突然,静的能听见绣花针落地的院落里侍卫们开始纷乱起来。
转身,抬头,看见月下那飘摇而去的红影。
是她!
白影一闪,玉殿臣飞身追了上去。
林间树梢疯狂地摇了起来,红影飘去迅速异常,像是在逃避什么。
他的房间里竟然有其他的女子,还赤身裸体!
那她算什么!
哦,能算什么?她本来就是刺杀他的刺客而已!
她怎么忘了?无论他们之间离的多近,他们之间永远横亘着刀锋!
可是,看到那一幕,她真的要疯了!那个给她温暖感觉的男人,竟然和别的女人赤裸相呈!那她算什么!一个玩物!
禁区,她自己的领地,没有人会来打扰。
月色,凉如水,湖面平静地像是镜子。
她愤恨,抑或慌不择路,纵身跳进了湖水中。
水声四溢,大大的涟漪层层泛开。
玉殿臣看着她,立在一旁的大树底下。剑眉紧紧皱着,却不敢出声,盯着水中那挣扎的身影,眼中升起一层晶亮的水雾。也许,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可能了……
既然把她当成是玩物又为何对她露出温暖的笑意!既然当她是玩物又何必说“不想笑,就不要再笑”!
原来,只是一个玩物!
突然,笑百媚想起那晚的缠绵。她愣了一下,随后,发疯一样地开始抓自己的身体,红痕一道道地在肌肤上蔓延出来,纠结着,鲜血溶进水中去。
好脏!
为什么身上要留有他的印记!
可是这无边的湖水竟然洗不净!
为什么!
她无助,捂着头。
抬头,望着天上的月,眸光闪烁一下。
竟然只是玩物!他让她想起狼王,想起沙漠的月,也只是玩弄!
“啊……”她仰天长啸,像极了最悲愤,最野性的狼王!
周围,出现了一圈幽绿的狼眼,接着,一群狼奔了过来,围着小湖静静坐下,忠诚地守候着她,像是守候着尊贵的狼王。
双手成拳,紧紧握着,指甲抠进肌骨。口中盈满苦涩。为什么她会在这个时刻到来?也许,这辈子,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说过,狼若是受了控制,就不是狼,是狗。
她是何等倔强桀骜的人!
也许,这辈子,他没有机会了……
玉殿臣,既然你敢玩弄我,我们就不共戴天!我们之间,只能活一个!
停止长啸,她精疲力竭,抬眼,望着天上皓洁的月,苍白的脸抽动了一下,随即,藴开艳丽入罂粟的笑容,眼波盈盈,浮着两星璀璨的怒火……
“你回来了?”回到避暑山庄已经是第二天平明时分。太子早就等在山庄门口。
“刺客追到了吗?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玉殿臣有些神色恍惚,完全不理会太子径自朝里走去,太子不放弃,跟在他身后,“你知道,暮瑶公主是要嫁给宁王的。这下好了,她赤身裸体地出现在你房里……”
转身,玉殿臣迎上太子,双手紧紧钳住太子的肩,血眼猩红:“最好别再让我见到她!否则,我保证她出事!”
狠狠地转身,玉殿臣再不理会任何人,“哐当”一声将自己反锁进了房间。暗香和盈袖跟在玉殿臣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愤恨,怔怔地站在门外,不敢多说。
“他……”太子也不和玉殿臣计较礼数,站在门外,伸手想拍又将手缩了回去。
“暮瑶!”梁王怒气冲冲,指着躺在床上背对着他的暮瑶,整个人都气的抖了起来,“你说,昨天是怎么回事!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会赤身裸体地出现在玉殿臣的房间里!你……”
梁王体胖,一生气,就喘不上来。一旁的初弦见了,慌了起来赶紧上前扶住梁王:“父皇,您别生气。事已至此,生气也没有用。还是想想怎么解决吧。”
“解决?”暮瑶掉着泪,哭得梨花带雨,“怎么解决啊?昨天,我丢人丢大了!”
哭的伤心,心里却比谁都高兴。现在好了,满朝文武都知道自己赤身裸体地出现在玉殿臣的房间里。想让她再嫁给宁王,那是不可能的,宁王自己同意,皇帝也不会同意。剩下的,当然是她嫁给玉殿臣。
“怎么解决!”梁王语结,粗声地喘着气,初弦赶紧替梁王顺气。
“你说能怎么解决?”好不容易,梁王喘过气来,“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想丢这个人,然后嫁给玉殿臣是不是?”
“父皇……”暮瑶挣扎着想辩解。
“说实话!”梁王怒喝一声,暮瑶愣住。然后,坚定地点点头。
“我是故意的。我就是要嫁给他。现在,如果我不嫁给他,也嫁不出去了,父皇,你真的忍心我孤独终老吗?”
“暮瑶!”初弦看着梁王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大声制止。
“父皇。”暮瑶直起身子,坚定地迎上梁王,“我是故意的。我不要嫁宁王。我要嫁,就嫁玉殿臣,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你……”梁王指着暮瑶,手指瑟瑟发抖,“你太任性!”
霍的起身,梁王一甩袖子,踱了出去。
“父皇……”初弦跟了几步上去,回过头,看着暮瑶痛心疾首,“暮瑶,这次,你真的太任性了!你这次丢人丢大了!”
“我不管,能嫁玉殿臣就好。”暮瑶嘴上听着无所谓,视线却望着梁王远去的方向。
父皇,你可要帮女儿啊。
太后和芈王以及芈阳的众朝臣都知道了这件事。现在,想要挽回暮瑶和梁国的面子,看来只有将暮瑶嫁给玉殿臣。
梁王想着,不禁就来到了太后的房前。门前的内侍想要通报,梁王抬手制止了。
犹豫片刻,有些尴尬,梁王还是抬脚迈了进去。
“太子殿下!”远远地看到太子疾步朝这边走来,脚下袍摆纷飞,暗香和盈袖躬身行了礼。
“哐当!”太子抽出暗香的佩剑,一刀砍坏了门闩,推门进去。
“出去!”玉殿臣临窗而立,背影中的伤与痛像山一样沉重。
太子不管不顾,疾步走了过去。“殿春出事了!毒发了!”
猛然转身,玉殿臣盯着太子,沉且恨。
“真的出事了。”太子脸色苍白,显然紧张过度,“刚才宫里刚来的消息。殿春突然毒发,好像鬼医郎中的药不管用了。”
“回宫!”话音未落地,白色身影已经到了门口。
整个东宫都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药味,人心惶惶,宫女太监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如临大敌。
“怎么样?”玉殿臣看了一眼面色发紫的玉殿春,心颤了一下。
从玉殿春手腕上拔下银针,封悬壶看着那变的黑紫的银针,眉不觉皱了起来,幽幽吐了几个字:“我小看他们了。”
“什么意思?”太子和玉殿臣同时问道。封悬壶的神情让他们心中惶恐不已。
“簟纹灯影只是一个统称,我原先以为他们只是用了其中一种,现在看来,他们用了很多种。这些毒混合着,毒性增强了很多。”封悬壶收起银针,看了一眼殿春,神色黯然,“一定要尽快拿到解药。我的控毒丸拖不了多久了。只有解药才能救殿春,没有解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殿春。”
解药?
看了昏睡的玉殿春一眼,玉殿臣心下一揪,微微蹙起了眉,踱到了窗前,视线落在窗外,却没有焦距。
去哪里找解药。只知道和血理门有关,查了这么久不但没有查到什么,反而连自己的内部都被渗入了探子。
为什么自己的调查总是受阻?
烈日灼人,地上树影摇曳。玉殿臣抬眼看去,窗外的树葱茏茂盛,童童如盖。风吹过,枝叶摇曳。
难道,树大招风?
应该是了……
时间不够了,只能兵行险招了,大树该倒了……
“殿臣,你也不用太担心。暂时,殿春还是没事的。”封悬壶走到玉殿春身旁,拍了拍他的肩,给他打气。
玉殿臣的眉依旧皱着,抬眼看着那大树,眸光深邃,幽幽地说道:“树大招风,是该倒的时候了……”
一个太监悄悄进来,附在太子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声。太子顿时脸色阴霾密布,挥挥手,示意太监下去,自己大步朝玉殿臣走去。
“避暑山庄的消息说,梁王指了你做暮瑶公主的驸马。”接着,太子张着嘴,想说却说不出口,回头看了一眼垂危的爱妻,太子还是咬牙开口说道,“现在,多事之秋,我看你还是……不要拒绝的好。”
玉殿臣的喜好,太子多少有些了解,像暮瑶那样任性的刁蛮公主绝对不是他的品味,只是,现在为了自己爱妻,他不得不自私一回。
“殿臣……”封悬壶听了太子的话,一脸担忧地看着玉殿臣。
“树大招风。”玉殿臣却完全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那枝桠乱颤的大树,眸光深邃,“树倒了,风也就止了。”
说完,转身,看了一眼床上的玉殿春,眸光闪了闪,白衣翻飞,出了东宫,决绝而匆忙。
“哼!”宁王一掌击在车壁上,却依然不解气。
那个小丫头竟然要嫁玉殿臣!自己的如意算盘又落空了,怎么能不生气!
“滚!”下了马车,宁王推开了撑着灯笼来接他的管家。
管家从地上起来,慌忙跟了上去。
“滚!”宁王吼了一声。
“王爷。”管家看了宁王一眼,自有深意。
见宁王将信将疑地盯着自己,管家将头靠了过去,在宁王低声耳语起来。
“真的?”宁王虽不信,却也掩饰不了喜悦。
“王爷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忍着笑意,宁王大步进了院子,李勇赶紧跟了上去。
远远望去,园中,婆娑树影中,立着一个红影,慵懒随意,但是无论是那风中摇曳的衣衫还是那身姿,都是妩媚之极。
不是她,又会是谁?
“笑姑娘来了。”宁王愣在原地欣赏了很久,最后才迈着大步走了过去。
“下次行动是什么时候?”笑百媚的声音带着冰冷的魅惑,直截了当,依旧背对着宁王,“我一个人杀不了他。有你们的帮助,我的机会大很多。我知道他的致命弱点在哪里。所以,我想行动越快越好。”
每次,他都闭着眼,只要他睁眼看着自己,他就死定了!
“笑姑娘……”想起,听侍卫说有个红衣女子昨夜闯进了避暑山庄,玉殿臣还亲自追了出去,当时他就猜到是笑百媚。看来,她误会他了!
太好了!
原先,他一直怕他们二人一来二去,情愫互生,现在看来,玉殿臣死定了!
“我笑百媚收了宁王爷的银子,也应该替王爷办事。王爷赶紧做安排吧。玉殿臣,我想王爷看不得他多活一天。王爷放心,我笑百媚就替王爷完成这个心愿,让玉殿臣早日归西!”
抬头,天上的月,皓洁冰冷,她笑,柔媚眼波上泛着两星熊熊燃烧的怒火,妩媚的像是剧毒的罂粟花。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眸底那浓的化不开的伤痛。
眼前的红影,轻笑一声,身子微颤,慵懒而妩媚,宁王沉沦了下去,竟忘了回答。
“王爷,有行动的话,尽快通知笑百媚。”说完,红绡纠缠着及踝的长发,在风中扬了起来,笑百媚提起,飘然远去。
“媚……”宁王踉跄着向前一步,却已经追不上,抬头看着那远去的红影,从微张的嘴里逸出一句痴迷的轻唤。
许久,宁王低下头来,双眸阴鸷无比。
致命弱点?玉殿臣,或许,你的致命弱点就是笑百媚!
本来的你,多么沉稳,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可是昨天,你为了笑百媚跳下悬崖,为了她的误解不管不顾地追了出去!再加上以前的种种,你没有看上她,谁信!
玉殿臣,你等死吧!
小丫头,你就等着做寡妇吧!
傍晚时分,玉殿臣坐在镜前,双眼盯着镜中的自己。
漆黑如墨的长发散开,暗香细细地梳着。
看着镜中的自己,玉殿臣眸光深邃。十三岁状元及第,误入仕途,到如今,才二十五岁,却已经宦海沉浮半生。那琥珀色的眸子深沉的不像是二十五岁的年轻人,倒像是深不见底的渊。
表面上,他呼风唤雨,温润如玉,有谁知道,他痛恨透了那倾轧的官场。只是,权力之路一旦踏上,便不能回头。
表面上,他翻云覆雨,生杀予夺,其实一切都只是为了生存。为了自己的命,也为了深宫中胞妹的命。
暗香轻巧地用金冠将发髻固定住。
盈袖拿来了干净的袍子。
“相爷,更衣了。”
玉殿臣却依旧盯着镜中的影像,剑眉微蹙,眸光深邃。
时候到了……
起身,玉殿臣接过干净的白袍。
“你们去准备吧。”话音落地,暗香和盈袖两姐妹出了房门准备去了。
今天,早朝时,已经宣布了玉殿臣为梁国暮瑶公主的驸马。玉殿臣没有拒绝。
晚上,梁王宴请芈阳众朝臣欢庆梁王择了乘龙快婿。
自古,宴无好宴。
今晚的夜宴,恐怕是龙潭虎穴了。
玉殿臣的车架到馆驿的时候,银钩初挂,馆驿外已经能够听到靡靡丝竹。
早有侍者迎了上来。
“驸马爷,请下车。”
暗香姐妹俩掀开帘子,玉殿臣抬眼看了一眼天上皎洁的月,眸光深邃,提起衣摆下了车。
“玉丞相,恭喜恭喜啊!”
“恭喜啊!”
刚进宴会现场,就有大臣涌了上来。举着酒杯朝玉殿臣说着恭维奉承的话。玉殿臣淡淡地笑着,温文尔雅,温润如玉,笑意却并未凝固在眼底。
朝高高在上的梁王微微行了个礼,玉殿臣做到了梁王下首。
看着玉殿臣,梁王原先的担忧消失了。他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顺从地接受了。
其实,以玉殿臣的条件,只要他懂得和皇族保持和平,不失为暮瑶的佳婿。毕竟,论才,论貌,论气度,他是人中之龙。他人望尘莫及。
看着玉殿臣落了座,宁王也淡淡地笑了笑,朝玉殿臣遥遥举了举杯,然后举杯一口闷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有多大度,夺妻之恨都可以咽下。
在离宁王很远的地方,苏王也朝玉殿臣笑笑,举了举杯。
玉殿臣一一报以淡淡的笑容,饮下杯中的酒。这样的场合太多了,他早已习惯。
内院,暮瑶在自己的房中,来回地徘徊着,双手不断地绞着自己的小辫,时而痴痴地笑着,时而愁绪涌来,皱起春山。
胸膛里的心,噗噗跳着,始终静不下来。
父皇同意了,玉殿臣也同意了,自己终于要嫁给玉殿臣了!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可也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对于未来的幸福,她憧憬也害怕。
尤其是那个妖娆的红影。落在她的心里,再也拂不去。那夜,她出现了,而他,丢下了自己,不顾一切地追了出去。
越是在乎的东西,越是害怕失去。
拔腿走到门后,门却被推了进来,是初弦。
“姐姐。”暮瑶笑着叫了一声。
“你去哪里?”初弦瞥了她一眼,将她半推半搡地弄到床边。
“姐姐。”暮瑶撒娇,“玉殿臣来了,我要去看他。你让我去吗。”
“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初弦喝了她一声,“赤身裸体呈现在百官面前,现在还要再去他们走一圈?”
“我也不知道会把他们都引来。”暮瑶嘟起嘴,低下头去,“我不知道会惊动这么多人。”
看了一眼暮瑶,初弦的口吻软了下来:“好了,反正,你迟早都会嫁给他,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好好休息吧,哪儿也不许去。以后,做事可不能再这么鲁莽了。”
“真的不能去啊?”抬眼,暮瑶可怜兮兮地巴望着初弦。
“真的不行!”初弦将暮瑶推到了床上,用被子将她盖的严严实实的,“以后,你有的是机会……”
身子像是被抽空一般,初弦向后踉跄了几步,身子摇摇欲坠,差点摔倒在地。
“姐姐,我不去了!”暮瑶惊了,赶紧翻身起来,扶住初弦。
“暮瑶!”初弦抓着暮瑶的手臂大声嚎啕起来,“你可以和自己爱的人过一辈子,可以执手看夕阳,可是,姐姐……姐姐好羡慕你……”
“姐姐……”暮瑶搂着初弦,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歌声宛如天籁,舞姿翩跹。金樽,美酒,佳肴,氤氲的馥郁芬芳,袅袅的华丽纤罗,嘈杂的觥筹交错。
皇家招女婿,排场自然不一样。
夜宴,不一样的夜宴,又是一样的夜宴。
穿着绿色纤罗的舞姬,眼波流转,扭着柳条般的纤细腰肢,踩着凌波碎步,缓缓退了下去,座上的看客的视线都粘在了他们的上面。
只是,有些人不在意,比如玉殿臣和苏王。苏王不好女色,满朝闻名。
同时,有些人假装在意,比如宁王,端着酒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群舞姬。
突然,丝竹骤停,四下只有聒噪的虫鸣。
“怎么了?”梁王有些不悦,“不是还有节目吗?”
“回陛下。”一旁的内侍躬身说道,“最后唱曲的那个歌女突然失了声,所以临时换了,这就来。”
梁王点点头。
抬头,玉殿臣看了一眼天上的银钩,眸光深邃。
该来的,总会来的吧……
少顷,一个身穿湖绿色的少女抱着琵琶半着面,边弹琵琶边踩着细碎的舞步进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身子婀娜,精致的脸在琵琶后若隐若现,更显神秘,引起了众人强烈的探究欲望。
手指一划,琵琶弦颤,声声铮铮然,杀气暗涌。
四座暗惊。端着酒杯的手,都停了下来。
怎么会是这首曲子?
该来的还是来了。
玉殿臣瞥了一眼那琵琶少女,拈起手边的酒杯,轻轻晃了一下,微抿一口,冷声问道:“什么曲子?”
“十、面、埋、伏!”少女一字一顿,纠结着肃杀的琵琶声,将四座的人盯在了原位。
气氛,紧张的像是要凝固。
放下酒杯,望了一下,玉殿臣的琥珀色眸子眸光深邃,剑眉微微蹙着。
正僵着,一个舞姬踩着细碎而魅惑的舞步,袅袅地进来。
她浑身都是正红的红绡衣裙,薄纱半遮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的身子配上这鲜红,妩媚绝伦。
尤其是她的眼……
她的眼,大且长,眼角微微向上翘起,盈盈笑着,顾盼流光,柔媚眼波中有些东西烧的她的眼眸像是火红的罂粟花。天生的媚眼。
众人的视线都向她飘去,忽略了那杀气暗涌的琴声。
媚眼直勾勾地盯着玉殿臣。
玉殿臣身子一怔。
她真的来了。
今生,还是见到了她的眼眸。
见到了,真好。
只是,那眸中涌动的怒火和浓的近乎凝固的伤痛却让他心中一揪,眸光闪烁。
越来越近,她的舞姿越来越媚,眼神越来越媚。
“相爷。”她轻轻唤了一声,强忍的怒火让她原本冰冷的声音热烈起来,更加魅惑。
抬眼,看见她媚笑的眸。
瞬时,她的心颤了一下。
终究,她见到了他的眸。曾经想过无数次,原来,是琥珀色的。琥珀色,温暖的颜色。
“相爷现在是驸马爷了。恭喜了!”她尽情地舞着,举手投足,风华妩媚,也流露出汹涌的杀气,媚眼直直地盯着玉殿臣。燃烧的怒火将她燃烧的妩媚异常。
剑眉不觉微微蹙了起来,琥珀色的眸子上升起了一层晶亮的水雾,喉中不觉哽咽,浑厚的声音变的沙哑:“谢笑姑娘了。”
话音落地,她笑的更加妩媚。
呵呵,自己终究是个玩物!那你就去死吧!
她舞,舞尽人间春色。
她笑,颠倒众生。
突然,琵琶骤停,那琵琶少女从琵琶中抽出一把长剑来,寒光一闪,惊醒了沉醉在妩媚风情中的众人。
她,竟是孟剑翘!
“护驾!”
“护驾!”
众人抱头鼠窜,成队的侍卫冲了进来。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很多刺客和侍卫恶斗起来,顿时刀剑铿锵。
刹那间,只剩了玉殿臣镇定地坐在位置上,拈起酒杯,仰头,将苦涩的酒闷入,也强忍即将汹涌泪水流回眼眶中去。
“这是相爷送的。”抬眼看去,是他送的红丝带。
“笑百媚无福消受!”玉手一捻,丝带如龙,直扑周围熊熊的火炬。
“呲呲”两声,丝带便成了灰烬。
“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烈酒伴着伤痛灼烧着喉头,声音更加沙哑。
“是吗?”收起舞姿,她笑,颠倒众生,声音却也不经意间微微颤了颤,“那相爷应该准备好遗愿了。”
“是。”他走下座位,缓缓地走到她面前。
第一次,他们看清了对方的眸。却是在你死我亡的时刻。
心中互生的情愫,是火中的凤凰涅槃重生还是像那红丝带一样化成灰烬?
紧紧地盯着她的脸,他伸手轻轻地抚了上去。
“不想笑,就不要笑。”喉中,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眼中的水雾晶亮闪烁。
为什么还要说这句话!
笑容僵滞了一下,随后,熊熊的怒火将她燃了起来,绚丽的像是夜间罂粟绽放那一刻般妩媚。
“好!”她笑,颠倒众生。
蓝光疾驰!
温热的鲜血溅在脸上,白色的身影倒了下去。
她突然像遗失了什么贵重东西一样,上前一步,紧紧盯着他。
他的手,依旧伸着,似乎想再一次抚摸她的容颜。
“不想笑,就不要……笑。”剑眉紧锁,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好!从此,我不再笑!”她想笑,眉却已经紧皱,双眸微颤。
身子像是被抽空力气一般,她向后踉跄了两步。
心,突然空的厉害,空的让她惶恐。她紧紧地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
脸上的鲜血,渐渐冰冷,地上,那举着的手,最终虚弱地落了下去。
她惶恐,抬头,看见天上的月,皎洁,却也白的森冷。
“啊!”捂着头,她仰天长啸,像极了最悲痛,最野性的狼……
风,突然盛了起来,扬起狂沙,扬起她的红绡衣裙,也扬起她及踝的乌黑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