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伸手，玉殿臣替笑百媚擦去。手指划过光洁的额，滑腻却也冰冷。冷的不像是一个活着的人。
心，一颤。
管家早在府外等候，引颈长立，却看见马车行的完全不是平时的沉稳，心中紧张起来。
马车停了下来，暗香，盈袖还没有下车，一个白色的身影纠缠着撩人的红影就飞身冲了出来，迅速地闪身进了相府大门。
“准备热水！快！”风中飘来浑厚的男音，焦急且不安，惊醒了愣在原地的众人。
“是……”
管家赶紧一路小跑准备去。
暗香，盈袖也提着剑赶紧跟了上去。
怀中的人，没有一丝气力，柔软的像是三月枝头迎风的柳絮，让人害怕她会从此飘走。
紧张地看了一眼笑百媚，玉殿臣加紧了脚步，进了房间。
轻轻地放下笑百媚，正想催人拿热水来，就发现一个丫鬟端了盆水进来。
“没事别进来。”接过热水，玉殿臣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暗香，盈袖姐妹顺从地出了房，掩上房门。
右臂，被划开一个口子，淋淋地滴着血，黑色的血，腥臭无比。
“呲……”一声，袖子被大力撕断，露出莹白的藕臂。
用热水仔细地清洗着伤口，一大盆洁净的清水很快就成了黑色，飘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床上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牵扯的伤口，根本不在她身上。
细白的粉落在了伤口上，洋洋洒洒，像是隆冬里的大雪，掩住那鲜红的伤口。
洁白的纱布缓缓绕着，轻且柔，仿佛手中的人是瑰宝，珍贵却易碎。
“姐。”盈袖叫住了走在前面的暗香。
“怎么了？”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妹妹的心思？她心中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只是，有些事情还是不点破的好。
“姐，你过来！”暗香拉着盈袖到了园中的小亭中。
“姐，你说相爷最近是不是很奇怪啊？怎么对一个杀手这么上心？”
“盈袖，咱们是相爷的属下，做该做的事，其他的不是咱们能管的。”尽管心中疑问，暗香毕竟是姐姐，成熟。
“可是，姐姐，你不觉得奇怪吗？相爷什么时候慌张过？就算小姐中毒，也没见过相爷这么慌张。你没看到吗？相爷脸都绿了！”
“好了，这不是咱们能管的。”暗香转过盈袖的肩，将她往亭外推，“相爷吩咐咱们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
“可是……”
“没有可是。回去睡吧。”
“王爷，出事了。”李影闪身进了苏王的房间。
脸色一僵，苏王惊的半起身。随即，坐了下去，眸中闪过凶光，狠狠一擂，桌子震了起来。
“算他走运！”
“笑百媚呢？”僵住，苏王的脸色瞬间刷白。
“她好像中了毒……”
“中了毒？她怎么会中毒的？她现在怎么样了？”苏王霍的起身，不安且恐慌。
“她被玉殿臣带走了。是生是死，不知道。”
“宁王知道了没有？”镇静下来，苏王问道。
“属下已经通知宁王殿下了。”
看着跳跃的烛火，苏王紧紧地握着拳头，关节隐隐发白。
“王爷，有消息。”宁王正躺在浴池里悠闲地泡着澡，亲信李勇弓着身跑了进来。
“成了？”宁王喜滋滋地接过那一小卷纸，匆匆展开。
笑容僵住，眸中冷光乍闪，狠狠捏住纸条，纸条化作细白的屑，纷扬到热气氤氲的水面上……
“废物！”一拳击在水面上，热水四溅，溅了李勇一身。
“王爷息怒。”
“她怎么样？”
她？
李勇楞了一下。
“她怎么样？”宁王焦急，吼了起来。
“哦，她中了毒，被玉殿臣带走了。生死未卜。”
“一群废物！养你们有什么用！如果她有什么事，本王要你们所有人陪葬！”水花四溅，满地水迹。
烛台上，蜡流着泪，烛泪盈盈，溢出烛台。已经是黎明时分，床上的人，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些许血色，呼吸也平稳了下来。熟睡着，眉却微微蹙着。
你的笑，颠倒众生，可是，你什么时候能够真正开心地笑一回？
剑眉微蹙，玉殿臣纤长白皙的手指抚过笑百媚的眉，将她眉间淡淡愁绪拂去。
再看笑百媚，娥眉舒缓，熟睡着，呼吸均匀轻缓，像个无辜的婴童。
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是满足，也是沉迷。
轻轻掖好被角，玉殿臣从床沿上起身，走出了房门。
晨色朦胧，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战争也开始了。
抬头，玉殿臣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峦。什么时候，他也能逃离这纷扰，这权欲，散发弄扁舟？
权力之路，一旦踏上，便不可能回头。
低头，自嘲地轻笑一下，玉殿臣去了书房。
“相爷。”暗香，盈袖进来，端来了干净的衣衫和早餐。
“相爷，用早餐。”暗香将碗筷摆好。
闭着眼，玉殿臣的脑海里尽是那恬美的睡颜，竟没有听到暗香和盈袖的动静。
眼睛周围，一圈淡淡的晕，像是黎明的暮色，朦胧却真实。
“相爷……”暗香俯下身子，轻轻唤了一声。
“哦。”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有些恍惚。
“相爷，用早餐。”
“昨天查的怎么样？”
“没有进展。除了以前已经掌握的线索，毫无进展。这次，他们虽然攻势猛烈了，但是计划的很周密，根本查不到他们的大本营在哪里。也查不到小姐的毒源。”
玉殿臣神色凝重起来，琥珀色的眸子中眸光深沉。
江湖门派纠结朝中势力……
这趟水，很深……
出了书房，玉殿臣看上去和往日一样神清气爽，温润如玉。
出了书房，要去大门本不需要经过卧房，玉殿臣却不由自主地拐了过去。
到了门外，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
也许她会醒。他想见她，却又有些怕，怕对上她妩媚的眸。
想来，他们竟未见过彼此的眸。
“走，去皇宫。”白色的身影，迈着大步出了相府。
暗香，盈袖，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无语，跟了上去。
头有些晕，有些沉，笑百媚挣扎着睁开了眼。眼前是一方白色的纱帐，精致华美。转头，桌上那一支蜡已经烧到了尽头，一尾火苗呲呲响着，晦暗不已。
房中，摆设简约大气，没有过多的精细装饰，以白色为主……
不是自己的房间！
笑百媚一惊，赶紧起身。挣扎中，碰到了伤口。痛的她直抽冷气。
门“吱呀！”一声开了，强光透了进来，刺的她睁不开眼。
进来一个小丫鬟，端着些吃的东西，低着头。
“姑娘醒了？”
“这是哪里？”声音冰冷凌厉，像是一把利箭射向来人。
楞了一下，丫鬟颤声道：“相府，相爷的房间。”
相府？
昨夜……劫杀玉殿臣……然后，她好像中毒了……
转头，右臂上袖子不见踪影，缠着厚厚的纱布，因为刚才的触动，洁白的纱布上已经渗出殷红的血迹，和自己的红衣一样耀眼。
他又没有杀自己？
一而再，再而三，他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他也像其他男人一样看上了自己？
哼，男人，果真无不同！如果哪一天，她不再这样媚笑，他还会这样吗？她是谁？她是笑百媚！狼女，杀手！她才不会因为这点恩惠而放弃！
“相爷人呢？”起身，她笑，妩媚无双。
“相爷上朝去了。”丫鬟将托盘中的食物一一摆放出来，却始终低着头，不敢看笑百媚。
“相爷说，姑娘中了毒，应该吃些清淡的东西。”
望去，果然小米粥一碗，咸菜两碟。真是够清淡。
“姑娘的衣服坏了，相爷吩咐做了新的，一会就送来，按着姑娘身上的这身做的。”
不理会她，笑百媚走到门边，想要走，却听到丫鬟有些惊慌地说道：“姑娘留步。相爷说，姑娘的毒没有解，运不了气。请姑娘在相府安心修养。”
不能运气？
提气，果然，胸口像是被巨石堵住一般，眼前一黑，身子踉跄起来，幸亏扶着门才没有跌倒。
“姑娘……”丫鬟急了，想上前搀扶，却又不敢。
还真走不了了……
身上的毒没有解，也不知他是真的解不了还是故意的！
她笑，虚弱却妩媚，像是枝头的梨花沾上了殷红的血，纯洁中带着妩媚，妩媚中带着诡异。
“姑娘，请用餐吧。”丫鬟怯生生地催了一声。
腹中空空，笑百媚走了过去。
他不会伤她。这点，她肯定，否则，她已经转世投胎重新做人了。
小米粥，清淡，却熬的很好，温温热热，稠且香，一口一口的喝下，仿佛身体里的每一寸都温暖起来。
“姑娘，这是参茶。请姑娘喝了。姑娘昨夜流了很多血，喝点参茶对姑娘养伤有好处。”丫鬟递过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来。
“谢过你家相爷了。”接过，她笑，一口喝下。
玉殿臣，你到底想玩什么？
喝完，果真有丫鬟捧了干净的衣服进来。展开一看，一样的款式，一样的鲜红，甚至连大小都是一样的……
大小都一样……他怎么会知道？
“昨夜，姑娘昏迷的时候，相爷让府中的绣娘过来看了。府中的绣娘比皇宫中的都强些，所以，一眼便看清了姑娘衣服的大小，样式。”像是解答笑百媚心中的疑惑，丫鬟补充道。
君子？她可不这么认为？朝堂之上没有君子。君子又怎样？她只是杀手，只管要杀什么人，从来不在乎他怎么样！小人也好，君子也好，只要给银子，她都杀。
“替我谢谢你家相爷了。”她笑，日月无光。
身子虚弱，余毒未解，困意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伸了个懒腰，笑百媚走到床边，躺了下去。慵懒的像只猫，却别具风情，妩媚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