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宫里梨花开的最好的地方,还是良妃住的雨花阁,我也恋着这晶晶点点、如雪如烟的梨花,竟也在宫中徘徊数日。皎月妖娆,月华淼淼时看梨花似无暇的美玉,似碧挂的琼花。而清晨看梨花则是纤纤弱弱,洁白娇俏,梨心滴露。一阵风来,满树的梨化如雪蝶般的翩跹而舞,撒下漫天的花雨。
呼吸着阵阵醉人的馨香,在梨花之下,盘坐在毛毡上,我慢摇着古筝,轻轻地奏着那首《云水禅心》。语竹听着幽幽的琴声也抱着一把琵琶缓步而出,在这梨树之下,漫天花语之中,与我合琴,俩人不由的吟唱出声:“空山鸟语兮,人与白云栖。潺潺清泉濯我心,潭深鱼儿戏。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戚。望一片幽冥兮,与月相惜。抚一曲遥相寄,难诉相思意。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戚,我心如烟云,当空舞长袖。人在千里,魂梦常相依,红颜空自许。南柯一梦难醒,空老山林,听那清泉,叮咚叮咚似无意,映我长夜清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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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云水禅心》我与语竹自是不止一回的合奏过,所以配合的恰到好处,连唱的曲也是二重唱,回音袅袅。弹到兴起,示意语竹弹筝,我撩起淡青色的裙裾,顺手在发髻上别一朵洁白娇俏的梨花,怀里抱着琵琶,跳到花坛上凌空而舞。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默默的用箫声合琴,我和语竹都以为是胤禩,还是该弹的弹,该跳的跳。
一曲唱罢舞罢,却见康熙手拿一把玉箫站在院门口,“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阑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好曲好舞,朕就知道梨花开的时候来良妃这准没错。不过今日却是惊喜!良儿弹琴,笑梅起舞,俱是难得一见的仙姿!”
我和语竹早就跪下接驾,康熙挥手叫起后,我们俩个人才发现康熙的身后还有一群小皇子。这不合常理,一般来说皇子们是不来别的嫔妃的宫里的。我略带疑惑的目光刚露出来,康熙就给我解了惑。“笑梅在宫里住着也不来给朕请安,陪朕聊天,所以朕就自己来了。上次笑梅在德妃宫里弄了个稀罕玩意,几个小阿哥都惦记着,一听笑梅在这都要跟着朕来,本就是一家人,朕就都带来了,今就在这用膳,有笑梅的地方青春就特别的多。都别拘着,该干什么干什么。”
几个小阿哥一进门就整齐的先给良妃跪下请安。然后又都给我打了个千,问了好。我含笑看了胤禩一眼,规规矩矩的给他行了个蹲礼请安。几年下来,我也学聪明了,在康熙面前就得装,不装就惨了。不仅在他面前装,而且他出巡的时候我们也装,总是我去一次,紫云去一次,所以康熙总以为我现在有妇德方面进步很大。只是牺牲了紫云这么好的一位姑娘,每次陪着胤禩去演戏。还是不想了,紫云的事也快解决了,还是先别跑神,别又把这千古一帝给惹毛了。
“良儿,朕没想到你的筝也弹的这么好,以前可没听你弹过筝。看来是笑梅教的好啊!”康熙笑眯眯的对语竹说。
语竹淡淡的说:“妾身也是刚刚学会,弹的不好,所以不敢在万岁爷面前弹。”
我疑惑的盯了语竹一眼,在现代语竹的筝已经弹的很好了,怎么现在还说才学会,难不成语竹对我也隐瞒了什么?但康熙在面前,我也不敢放肆的拉着语竹就问,以后总会有时间问清楚的。还是先把这一堆的爷先安排妥了是正事。
我笑了笑,朝康熙又略略行了个礼,挑着好听的说:“皇阿玛,额娘这有新煮的梨花酿,本来额娘说给皇阿玛送去,但又怕皇阿玛政务繁忙不敢轻意打扰,没想到皇阿玛自己亲自来了。皇阿玛要不要用一盏?”
偏了偏头看了看以十四为首的一群小阿哥,我说:“咱们一起去花园里玩好吗?八嫂给你们讲故事,陪你们放风筝。回来后,咱们再用梨花酿好吗?”我的心思是昭然若揭,就是想把这一群发光的小灯泡全部带走,给康熙与语竹一段单独相处的时间。
没想到康熙第一个反对,“不行,你把他们都带走了,朕就寂寞了。一齐到树下石桌那坐着,朕也想听听笑梅又要讲什么?”
我本来就是随口一说给几位小阿哥讲故事,想把他们都给诓出去。现在康熙真正的坐这,要我给他们讲故事,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讲什么。故事是有,但既要适合小孩听,又要对上康熙的喜好,那就不容易讲了。
“八嫂,快讲,兄弟们都等急了。”胤祯在一旁催我。
越着急越想不出讲什么,还是先来个问题,难住这帮小孩,就不用讲故事了。
我坐下来,笑眯眯的说,“那我先考个问题,答不出就没故事听。听好了,有一根棍子,要它变短,但不能锯断、折断或削短,该怎么办?”
上次从我这拿走了音乐盒的小十六也开始抗议,“八嫂又出这种怪问题,不能锯不能折不能削,怎么能变短。”
不理会小十六的抗议,我开始讹诈康熙,“如果他们答对了,皇阿玛有什么赏?”
“就你老是从朕这折腾宝贝,从没见你孝敬朕过一件!那就赏个如意吧!”康熙乐呵呵的说。
胤祯用眼底的余光瞟了我一眼,说:“皇阿玛,如意,儿子府里已经有一个了,听说上次英吉利人贡了一把火枪……”
听到胤祯说“府里已经有一个了”,我的脸有点发红。和胤禩开开玩笑可以,但被拿出来当笑料说却是不雅。偏过头我狠狠的瞪了坐我旁边的胤禩一眼,还不解恨,又重重的在他的腿上拧了一把。胤禩正在喝茶,没想到我会下手那么狠,“哎哟”一声站了起来,茶杯里的水一滴不露的全泼在了我和胤禩的身上。
康熙挥挥手让我们去换衣裳,刚进内室,胤禩一把抓住我。“你这个坏女人,丢下一张纸条就跑到宫里来,还警告我七日之内不准来额娘这找你。说什么‘小别胜新婚’,就你花花肠子多,整天想着法子气我。”
偎在胤禩的怀抱,我问:“那你生气了吗?”
极度压抑的声音从胤禩的胸腔中传了出来,“最可气的就是我不生气,只想把你早点抓回去,好好的尝尝你的味道。”
恋恋不舍的把我从怀里挖出来,胤禩在我唇边轻啄一下。“快换件衣服,下摆都湿透了。早知道就少倒点水在你身上!”
背对着胤禩我一边解衣一边说:“你是故意的,我就说我没用多在力气拧你,你动静怎么那么大。”
“你那力气还叫没多大,要不我脱衣你看看,肯定是乌紫一大片。”
我一边换衣一边给胤禩斗嘴,“我本来就没用多大力气,还不是因为你细皮嫩肉的不经拧。”
一阵强风袭来,我只着小衣被胤禩卷到床榻上,“爷细皮嫩肉,那就让你尝尝爷细皮嫩肉的历害!”
我的脸迅速飞红,止不住的求饶:“我错了,我说错话了,我今就跟爷回去,现在是大白天,皇阿玛还在外面,别这样啊!”
胤禩呵呵一笑,“舌头被猫吃了,怎么不能言善辨了?暂时先放过你了,晚间我可要补回来。”
刚从胤禩身下解放出来,就听到胤禩问:“还有你那个棍子不折不削不锯怎么会变短,不会是那个………”
还没说完,胤禩的眼神就往下身飘,我使劲啐了一口胤禩,红着脸说:“就你思想不纯,净往歪处想。”
想了想,我又有点不确定的问胤禩,“你那些兄弟现在不会像你一样这样想吧!”
胤禩从榻上起来,抚了抚头发,一本正经的说:“现在他们有没有想到我不知道,但如果咱们再不出去的话,他们就一定会想到。”
听完胤禩的话,我恨不得挖个地洞往下钻,好好的一个问题也许真被那帮人想歪了。脸色绯红,我在室内转来转去,不知道是出去好还是不出去好。胤禩看了我一眼,自己乐呵呵的走了出去。
用手使劲拍了拍我的脸,让自己镇定下来,仔细的检查了衣饰,我咬咬牙还是跨出了房门。
虽然没干什么坏事,我还是心虚。低着头连康熙我也不看了,先问:“想起来了吗?”
众人一致摇头,几个大点的阿哥却冲我不怀好意的笑。我的心就更虚了,张口就要说答案。
康熙却还在一边加塞,“别这么早说,让他们都想想,朕可是想到了。胤祯,你不是想要朕的那把火枪吗?那就赶快想。”
我在心里开始祈祷,我的天啊,你老人家千万别想差啊!随即又安慰自己,不会的,这么聪明的千古一帝怎么会想差,可转念又一想,胤禩也很聪明不是也想差了。几个想法在我小小的脑子里滚来滚去,我的神色也随着不同的想法变了又变。
胤祯悄悄的拉拉我的衣服,乘着康熙给别的阿哥聊天的时候小声说:“八嫂,给点提示,不会是那个……”康熙的眼风扫来,胤祯没说完的话就被生生的咽回肚子里。因为不知道胤祯下面想说什么,我更着急了。还是自己放水比较快。
偷偷的扯了扯胤祯的衣服,我在石桌下在自己的手心里写个“比”字让胤祯看。胤祯看过后稍一思索马上就说:“皇阿玛,儿臣想起来了。拿给更长的棍子和这根棍子一比,这根棍子自然就变短了。”
“你八嫂每次出的问题都是别有深意,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就看怎么比。用人也是如此,不能老盯着一个人的缺点,那样你就看不到他长的一面。但也不能老盯着他长的一面,而不去看他的短。所以什么样的人要放到什么地方去用,才能不屈才,不用庸才就要心中有数。心中有数后,也就知道这个人你用到什么时候他会变坏,不能用,不能用时自当弃,不能因为感情而犹豫。”
听完康熙的总结,我对康熙的钦佩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这就是一个帝王,有容人的雅量,但却不是绝对的包容,用到不能用时自当弃,想想明珠,想想索额图,这确是康熙的用人之道。可我的胤禩,过几年也要被康熙这样弃掉,这对胤禩是多么的不公平!那时的胤禩正是而立之年,却要连连的被康熙无情的打击……
想到胤禩凄凉的结局,一滴滴泪再也止不住,从我的面容上落下,打在地上寂寞的梨花之上。掏出帕子,乘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把泪擦干,但心中的悲凄浸入了骨髓,一股股的辛酸从心底直往上冒,挡也挡不住。
“老八媳妇,火枪朕赏给胤祯了。那柄如意朕就赏给你了。”
跪下,谢恩,站起,我机械的做着该做的动作。心却一直还在痛……
“这时辰还早,刚才看笑梅起舞,良儿弹琴,朕的兴致也被勾起来了,正好朕也许久未考教过众子乐理,今日就在这梨树之下每人奏上一曲,让朕听听你们是否有进益。”
旁边的阿哥一个个站起又坐下,我却心痛的不知道他们在奏些什么。一片茫然之中,胤禩使劲的在石桌下拉我的手。“笑梅,皇阿玛让你也弹一曲。”
拿起琵琶,心中的悲凄自然转化为悲凄的音符,“独自回望寂寞宫墙,明月依旧照西厢,仿佛看见你的模样,你袅娜生香,长袖飘荡。霓裳轻舞,日夜盼望。为君画眉,为君梳妆,终不见君来往。深情抚摸那段宫墙,如水的双眸将谁凝望,仿佛听见你在歌唱。琵琶轻响,余音绕梁。红颜日老,寂寞无望。深宫重锁,而今只留下你寂寞的霓裳。今又走过那段宫墙,一轮明月照面庞,仿佛看见你伤心泪滴,挂在你俊俏面庞。”(寂寞霓裳)
一曲毕,潸然泪下。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尽情的流着刚才咽在肚子里的辛酸。酸意从四肢百骸流淌出来,化成了一道道泪痕……
梨花悄无声息的片片凋落,摆膳的姑姑们也没了声息,如羽般的轻手轻脚的滑过。浓郁的菜香却在我的胃里化为酸水,却怎么也流不出来,我不禁干呕出声,惊醒了所有的魔咒。
胤禩第一个冲到我的身边,眼底的关切满满的溢了出来。“笑梅,怎么了?”
我回给了胤禩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早起看梨花,受凉了。”
康熙却只说了三个字,“宣太医。”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