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抚着纳兰的墓志铭,我一字一字看过去,这么一个才华横溢的词人到了现代连墓也找不到了,让人凭吊无所。就连我手里抚着的这块皇清通议大夫一等侍卫佐领纳兰君墓志铭碑也不知正面朝上被多少人踩过踏过,最后发现时连碑文都模糊不清了,三百年的岁月和沧桑以这样的方式印在了这碑上,这么厚重!容若,一个在锦绣丛中心境荒芜的人,却在他的词章中不倦不悔地倾诉对感情的执著,冷漠的现代人看了,也倍觉温暖,于是灵魂被唤醒了,冰封的情感化霜了。最喜欢“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一声当时只道是寻常道尽了纳兰自己的多少心酸,多少的懊悔,世上有许多的事和人,失去时才会更觉珍贵,追悔莫急。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很多人总认为存在记忆里。孰不知,最好的时光就在我们的身边,珍惜身边的人和事,善待身边的每一人才是我们最应该做的。
一声叹息,朝纳兰墓低头三拜,我黯然离去。
三乘小轿迎面而来,又是来拜祭纳兰的吧,我立在道旁,低头一避,等那小轿过去。感到有人从轿中看我,抬头时,最后一乘小轿刚好经过,模糊中看到一双温润的眼睛。罢了,如画的事还有待解决,回去后该怎么说动胤缜才是最重要的。回到村外,却意外发现不见了如画,只有一人站在柳树树荫下,正要相询,已然有人开口为我解惑,“快中午了,我让如画回家准备吃食,就在她家用饭吧!”
一进如画家的小四合院,如画的娘二话没说,就地跪下了,我暗自叹息,本来是想让如画和她的亲人好好地聊聊天,一起吃个静心的饭,轻松地过一个没有主子奴才的下午,没想到招来这么大的一个大个物,皇四子。看来这顿饭很难吃啊!看看如画家家徒四壁的房子,我朝赶车的狗儿招了招手,他立即跑过来打个千弯着腰听我吩咐“你去附近的集市上买十袋米,十袋面,十桶油,十斤肉,各种调料,能见到的素菜各买几斤,雇个车拉回来”。狗儿唱了声诺却并未起身,我回过头来看着胤缜,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形里面加上一个方形,代表康熙通宝的样子,胤缜立即会意,马上掏出了一锭银子给了狗儿。
屋里光线太暗,如画在院外的树荫下摆了一张方桌,让我和胤缜歇息,自已却忙里忙外,我心下不忍,站起来随她进了阴暗的厨房。豆角、黄瓜、土豆、还有一尾活蹦乱跳的活鱼,花样虽然不多,但却样样新鲜。在现代我一直喜欢吃自己烧的菜,去了饭店,碰到我喜欢吃的菜总是跑到厨房不耻下问。日积月累,竟也能做几种象样的菜式出来。看了看时间,和如画简单地分了一下工,我一捋袖子加入了战斗。酸甜黄瓜、干煸豆角,醋炝土豆、清蒸鱼,全是家常小菜,冼好后,连切带蒸带炒,正好一刻钟,我交待如画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她的做的,然后我故意在脸上噌了点面,洗了手出了厨房。
不一会,如画把菜端了上来,简单的四样菜配上我从四府带来的好菜竟也显得十分丰盛。胤缜皱着眉头让如画把我带来的好菜全收了去给她娘端去,只留下四样小菜配黄黄的小米饭。吃着我自己做的菜,心情自是无比的惬意,我不再关心胤缜的反映,独自埋头苦吃。有人剥了一快鱼肚子给我,我以为是如画,挥了挥手对她说:“你也别站这伺候了,赶快去陪你娘用饭。”耳边没有听到预期的如画的声音,一抬头却看到胤缜夹了块鱼肉的筷子正好伸到我这边.....
吃完饭,如画进来伺候着净了手擦了脸。她捧着脸盆,正要退出去,四四突然开口:“如画,你这几个小素菜做的不错,清淡可口,以后回去逢我吃素的日子做几次,让大家都跟着尝尝鲜。”如画一听,脸都变绿了,跪在地上说:“奴婢不敢欺瞒主子,这菜是格格做的。”胤缜用意外的外加疑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连忙澄清:“今个也凑巧了,我平日里做的菜可不怎么样好吃。准是如画的下手打的好,你可要赏点什么给如画。这样吧,今就让如画留下陪她娘,住一个晚上再回府,四阿哥你说怎样。”胤缜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如画激动的眼泪都出来了,朝我和胤缜的方向咚咚响地嗑了几个头,跑出去了。
天擦黑时,我终于看到了四府的正门,马车并没有停,继续往前走。在一个小小的角门,车终于停了下来。掀开帘子,我跳下车,耳边忽然传来四四的声音:“你那刀工也是凑巧了才切得那么细的吗?”我一惊,脚下踩的花盆底一滑,整个人倒在了地上,脚踝处一阵刺痛,肯定是扭到了,我痛的直冒冷汗,再也顾不上淑女不淑女,抱着脚低着头眼泪哗哗地往下流。今天出门肯定是没看黄历,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胤缜下车后,一弯腰抱起了我,一股淡淡的檀香沁入鼻中,让我忘记了反抗。随着天悬地转,我看到了天边一弯新月如钩,像极了情人的眼睛。转眼进了书房,胤缜把我放在了一张檀木椅上,轻轻地褪去了我穿的花盘底,一只手托着我的脚,一只手隔着白绢按摩我脚踝上的伤处,温暖的感觉顺着我的脚心一直往上漫延,漫延,直到心脏深处,怦然心动。恍惚中,我听见我的耳边有个瞟缈的声音:“初见你的时候,你装成谨慎的样子,低眉顺眼,但你的眼睛里却有着别的女子所没有的光芒,这一点像极了我的额娘,三个月后,我一回府就听到了你的琴声歌声,心中一下就找到了多年没有的家的感觉。我站在你的院外听了许久,时光仿佛到转了十年,像极了额娘轻轻地吟唱,我连夜去问了宛儿你的生辰,竟然和我额娘的忌日是同一天,你的动作、你的表情,有时候真得像我的额娘,也许你的身上真得有我额娘的一绺精魂。但你与我的额娘又不一样,在车中,我听到你要对八弟以身相许,我的心中一紧,差点就冲出去,看到你被打伤,,我的心更是莫名其妙的会痛,仿佛这伤是在我身上一样。”
看着这年轻的皇子,其实他和我一样,名义上有个亲生的娘,骨子里亲娘却是个陌生人,虽然也体会到了人间的亲情温暖,但温暖早已成了回忆,变成了刻骨铭心的孤独与冷傲。从表面上看,皇四子的出身显赫,其实骨子里只是繁华中的寂寞人罢了!就因如此,也就更渴望别人的理解,别人的真诚的发自内心的关怀.我幽幽的开口,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胤缜,从今后你的孤独与无奈我们一起分享好吗?”
胤缜没有说话,黑黑的瞳仁定定的盯住我,嘴角含笑,轻轻地说了两个字:“笑梅”。时间不知道过了几秒,突然胤缜站起来,我又成功地被他抱在怀里,我大惊,刚才的感动瞬间被震惊所代替,我张口大呼“放我下来,你个大色狼你要干什么。”
胤缜看了看我一本正经的说:“我送你回房,你这脚还能走路吗?”
我大羞,脸马上变得通红,不敢再看胤缜,只听到从他的胸腔中发出的呵呵的笑声。突然我感觉有一张嘴贴过来,靠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你刚才想我要怎样,我什么时候变成大色狼了。”
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我的脸变的更红了,估计脚趾头都红了,连忙解释,“我没想你会怎样,真得没想你会怎样。”
“等你选秀的时候,我去求皇阿玛把你指给我,到时你刚才想的我都会让他变成现实。瞧,你这耳朵,怎么变的这么红,我来给你降降温”当然这降温的方式大家可以想象。
回到房中,点了蜡烛,我的脸还是红的像红布一样。胤缜把我放在床上,伸手就去解我的盘扣,我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却听见胤缜说:“执子之手,与子同老。”我马上甩开了他的手,却发现我上衣的盘扣不知何时已全部解开。
“不要多想,如画不在,我只是想替你把外衣脱了。”说完,胤缜替我拉上了薄被。
想起了我在现代的箫郎,我低低地说:“胤缜,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会随着时间,距离,还有现实中人为设定的财富,地位,身份等等因素慢慢地消磨掉,我只求一份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感情,像一杯温开水,捧在手里是温的,喝在口里也是温的,流到心里还是温的,看似平淡无味,却永远也喝不腻。我们虽已相识三个月,但真正相处也就几天,你的感情来的快,去的会很快,看看你府中的妻妾,哪一个你没有真心喜欢过,喜欢过以后呢,就被你一辈子关在这府里,想出去还要你的同意,每天盼着你,等着你,却一次一次的失望,这样的日子你以后也想强加给我吗?这不公平。”
“笑梅,别怕,我会给你时间给你空间让你想清楚喜欢上我,真心实意地愿意留在这儿当我的亲人,真正意义上的亲人,把这儿当成你的家,我孤独的时候就能看到你,想见你的时候马上就能见到你。你说行吗?” 自从知道我是从福佑寺边掉下来的,我去了很多次福佑寺,胤缜看我频频的出门,还特地专门给我配了一辆马车。从寺里到寺外甚至附近的村子,我几乎走遍了每一寸土地,想从中发现一点穿越的蛛丝马迹。虽然每一次总是无功而返,却意外地在福估寺认识了一位老僧人。记得第一次在后山看到他时,他头戴一顶斗笠,身穿一件僧袍,自膝以下小腿上全是泥,走在乡间泥泞的小路上,还挑了一个担子,一点都没有得道高僧的庄严,反而更像是一名农夫。这僧人的怪异成功的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跟在他的后面,想去看看他究竟去干什么,没想到不一会就被他发现了。第二次在福佑寺见到他时,却见他在大殿里给寺里的小沙弥们讲《妙法莲华经》,抑扬顿挫,词藻优美,引经据典,宝像庄严,浑身散发出一种与生具来的高僧的光芒。我这不懂经的人也被当场折服,坐在蒲团上听了两个时辰。第三次看到他时,他正在一农家给一帮小孩子启蒙,读的是《论语》满口的子曰、之乎者也,一句一句的讲下去,却分析得当,字字精僻。我立在屋外,痴痴的又听了一个下午,一来二去,我竟与这位法号溪深的老僧熟识起来。每隔半月,总要去福估寺看他,顺便与他闲聊。因老僧喜茶,每次去我总要带点好茶两人共饮。有时,也与他一起去附近的田间村落教孩子们读书识字,村里的小孩也很快和我熟识起来。每次刚一进村,总是有很多的孩子兴高采烈的跟在后面。
九月间,我清朝的阿玛又从两湖托人带了一包东西,自从我在胤缜府上住下以后,每个月都会收到他送来的附上清单的东西,清单上分得非常细,不仅有给我的小玩意,还有给胤缜一家的礼物,虽不贵重,但明显看出着实费了一番功夫,这次也不例外。手里拿着这次阿玛捎来的茶叶“恩施玉露”,我不禁微笑,在现代我也是只听过这个茶名,阿玛托人拿来后,我竟不知道是什么茶,特地去拿了茶叶去请教了胤缜才知道,原来恩施玉露早在唐代就已很著名,是我国保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一种蒸青绿茶,其制作工艺及所用工具相当古老,与陆羽《茶经》所载十分相似。胤缜当场泡了,果真茶汤清澈明亮,香气清鲜,滋味甘醇,叶底色绿如玉。茶绿、汤绿、叶底绿,果真是好茶。
得了好茶,想到了溪深,第二日我就奔福佑寺而去。见到了极品的恩施玉露,溪深果然是欢喜,在佛堂里一边煮茶,一边聊天,这溪深最大的好处是与人交谈从不讲大道理,甚至连佛理也讲得少,不过讲些风土人情,庄稼长势,他乐意讲我也乐意听,间或插上几句,两人都不讲时就静静的品茶,一日时光也是过得飞快。日头偏西时,我起身告辞,行至佛堂外,又看到了一位衣饰华贵的锦袍男子在外徘徊,不远处站了一位穿着水蓝色衣服的小跟班,身材高挑,长相甚为清秀。因见过两次,虽没说过话,我还是朝他略略地福了一下。正欲往外走,这名锦袍男子却朝我一拱手:“姑娘,是否刚从溪深大师处出来,敢问大师近来安好吗?”
“溪深大师面气色极好,身体康健,公子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知道他老人家安好就足以。谢谢姑娘相告。”锦袍男子略一拱手大踏步掉头就走,身后的那小跟班也快步离去,
出了寺门,远远瞧见给我赶车的小太监小毛子斜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嘴里咬着一棵狗尾巴草在发呆,我走上前咳了一声,小毛子见是我不再
象以前那样马上请罪,而是嘿嘿地笑了两声,立即扶我上车。放下帘子时,小毛子问道:“格格,你整日里来这拜菩萨,这儿的菩萨是不是很灵验?”
听到他的问题,我笑了笑:“这地方菩萨灵不灵我不知道,但这儿的溪深大师却实为高僧。”
小毛子显然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挠着头说:“果真是这儿有个大师,怪不得我刚才看到魏珠了。”
“这魏珠是你朋友,有没有给他打个招呼?”我问。
“魏珠与奴才是同乡,我们一起进宫,奴才被分给了四爷,魏珠比奴才伶俐,去了乾清宫,现在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
“你看清楚了,真的是魏珠?”我赶忙问。
“他坐在马车上一晃而过,我都没来的及给他打招呼,但我肯定就是魏珠。”小毛子还颇为遗憾没和宫里的大红人打个招呼。
“他穿的是宫里公公的衣服吗?”
“那倒没有”小毛子说。
“几时过去的?”我接着问。
“刚过去,就和格格你前后脚”
“他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水蓝色的长衫外加一条宝蓝色的腰带”
魏珠,乾清宫,大红人,如果小毛子说的是真的,能让魏珠跟在后面的男人也就是我先前看到的锦袍男子很能就是康熙,福佑寺里的香火并不旺,平日里来的香客也不多,康熙来这为何,而且还称溪森为“老人家”。我突然想到关于康熙的父亲顺治帝出家的传说,不是说顺治在五台山出家吗?这溪深难道就是顺治?
知道了皇上的亲爸在福佑寺出家为僧这个秘密的结果会是什么?为了皇家的体面康熙会怎样对待我?如果小毛子以后万一跟胤缜进了宫向魏珠询问此事会有什么后果?魏珠有没有看到小毛子?刹时我的脑中浮出很多的问题。转念一想,因为我是来自未来,所以才会马上知道这溪深就是顺治,别的人除非是以前见过顺治,否则怎么能够想的起来这其中的奥秘。现在最主要的问题不在于我知不知道谁是顺治,而是要阻止小毛子的好奇心,不要让他去问魏珠为何来福佑寺。我立即对小毛子说:“也许是你看错了,宫里的公公不是不准随意出宫的吗?就算是魏珠,指不定是替哪位主子办不为人所知的秘事,当然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一般来说,知道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我还没说完,小毛子的脸就变白了,脑门直冒冷汗。我看了看小毛子,接着说:“别害怕,也许不是魏珠,即使是,他也不一定就看到你了。就算看到你了,你也可以看不到他呀!以后如有人有意无意地探你口风,你该怎么说?”
“奴才每次来只顾着打鸟睡觉,从没注意过来往的路人。”我笑了笑,接着问:“你有没有在福佑寺看到过魏珠?”
这个小毛子也是个玲珑的小子,马上说:“魏珠公公在宫里,怎么能到这福佑寺来呢!”
看样子他的好奇心是被我吓回去了,即使见了魏珠也是不敢问为什么会来福佑寺了,随口说:“你下次来的时候记的带个弹弓来。今天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包括四爷。还有以后见了魏珠和以前一样,不要躲着他,让他发现你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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