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有人走近,我用眼底的余光一瞄,月白的袍摆,就知道来的人肯定是胤禩。放下笔,我又朝胤禩行了个礼,“夫君这么早就回来了,天热,我去给您端碗冰镇酸梅汤。”
“笑梅,别把我当个外人,酸梅汤我自己去弄,你自己写字。”胤禩转身就要出去。
我笑了笑,“在府上,夫君说的算,你说让我写字,我就乖乖的写字。”
胤禩又走回案前,低声下气的说,“笑梅,你别这样憋着,你有气,我来认罚了,只求你别老对着我温柔的笑。”
我笑眯眯的问胤禩:“夫君这说的哪里话,我温柔对你不好吗,难不成你就喜欢河东狮吼般的福晋?”
胤禩连连摆着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喜欢的是以前笑梅的样子,万事随心而动。不要像今天,像是带了一个面具,笑的我心里像针扎的一样的难受。”
“笑梅没带面具,以后笑梅每日都是这样伺候夫君,过段日子夫君就会习惯了。还是夫君坐,妾身去给你端酸梅汤。”搁下手笔,我匆匆的走出房间。
站在屋外,火辣辣的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抬头看天,阳光竟然这么的强,刺痛了我的眼睛,一串泪水顺着腮边滑下…… 胤禩,别怪我,我早已被怀疑伤的太深,现在竟然心里容不下别人的一丝丝怀疑,我所求不多,只要你全心全意的信我。如果你不能,我只能把自己的心封起来,省得受伤。
整理好心情,我端着一碗酸梅汤进了屋,胤禩弓着身子也在写字,“杖策招隐士,荒途横古今。 岩穴无结构,丘中有鸣琴。白云停阴冈,丹葩曜阳林。石泉漱琼瑶,纤鳞或浮沉。非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何事待啸歌,灌木自悲吟。秋菊兼糇粮,幽兰间重襟。踌躇足力烦,聊欲投吾簪。”
把碗放在桌上,我依旧微笑,“夫君的这首《招隐》可是有曲谱可弹的,夫君且宽坐,喝碗酸梅汤解暑,妾身弹与夫君听。”
胤禩出声阻拦,“不用了,别累着笑梅。”
我朝胤禩妩媚一笑,“夫君这说的是什么话,伺候夫君是妾身的份内之事,怎么能说得上累呢,只要夫君高兴,让妾身弹个整天妾身也会照弹不误。”
走到琴边,用手弹了一个行云流水般的滑音后,我开始边弹边唱:山中鸣琴。万籁声沉沉。何泠泠。石溜寒泉萦心。未必丝竹如清音。不如归去。踟躕投吾簪。归去来。丹葩耀林。归去来。幽兰涧深。灌木自吟。松竹阴。遑遑何乡。三径为君寻。篱下黄花散金。振衣踯躅弹冠尘。莫教双鬓萧萧。霜雪浸。霜雪浸。幽兰馨。石溜寒泉萦心。未必丝竹如清音。不如归去。踟躕投吾簪。
(这首琴曲的网址:)
心随曲走,弹琴时我放下了一切的俗尘杂事,独享安静中的恬然,心底清宁若溪。一曲歌罢,我坐在琴边未动。隐士般的生活,不带任何尘世的喧嚣,不用整天想着红尘俗事,该是多么的自由!
胤禩捧着酸梅汤看我半天未动,放下碗走到我身边。“听了这曲,我才知道我拘着笑梅了,青砖黛瓦,宫闺深处,一世繁华都不是笑梅心中所想。笑梅想要的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
深深的看了胤禩一眼,这次我却没有笑,胤禩还是知音,听琴而知弹琴之人的心意。“那你愿意放我去过这种日子吗?胤禩。”
胤禩没有立即答话,想了半天终于说:“我们京郊有几个别庄,我陪你去住几天,每日弹琴吹箫,流连山水,把笑梅的心中所想变为现实。”
“你明知道我不是问的这个问题,胤禩。”我把话一下子说的明明白白。
“我知道我惹你生气了,你竟然想离开我。以前我盼着你生气,你现在生气了,我盼着你别生气,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没看胤禩,我接着说:“不是生气不生气的问题,那样的日子更适合我。”
等了半天也不见胤禩答一句话,我抬头去寻胤禩的身影。
胤禩捧着碗走到我面前,“笑梅,你看,我现在捧在手心里的是什么?”
我连看都没看,直接了当的说:“酸梅汤。”
“不对,笑梅自己看看这碗里有什么。”
胤禩弯下腰让我看的更清楚,原来只有一碗清水,清水里却印着我的脸。“这就是我的心,我捧在心里的只有这张脸,你如果走了,我的心怎么办?心里空了,那人还活着有意思吗?笑梅就是我的心,你走了就会把我的心给带走。”
我的心里掀起了滔滔的巨浪,一种醉人的感觉在我心里酝酿,慢慢地溶了我心中的那层厚厚的铠甲……
过了一会,我突然站了起来,用手重重的捶了胤禩两锤,“你捧在心里的这张脸,你却不相信我,那捧在心里干什么?”
胤禩不动,任由我打,话里却含着喜气,“原来你是气我不相信你,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可以保证。”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吼了出来,“保证有什么用,谁不会口是心非,假心假意!尤其是你,整天对人笑眯眯的,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胤禩却一扫愁容,满脸的笑意,“没想到笑梅还挺难缠,那你说怎么办?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看。可你就是我的心,把你挖出来了,万一放不回去,我怎么办?”
我用手帕使劲擦了擦眼里没流出的泪水,“你无赖!”
“笑梅,这辈子我也就只对你无赖了,我就是无赖了,你想换个也来不急了。”胤禩顺着我的话往下说。
我无话可答,只好重新伏在琴上,任泪水滴落,一边哭一边对着胤禩吼来吼去,说来说去还是他昨日里犯的错,而胤禩则站在我身边不停的微笑,偶尔轻声细语的哄上我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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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嫂,做弟弟的得说两句,我在屋外站半天了,你就这样一直吼八哥,还逼着八哥满脸笑容的应承你,也太不应该了吧!”
我转哭为笑,但眼里还含着泪水。“十弟,哈哈,眼睛见到的并不一定都是真的。”
胤誐却以为我在诓他,“眼睛见到的都不是真的,那什么是真的。八嫂,你以为我是傻子?也不知道八哥到底被你灌了什么迷魂药,整天把你当成宝。”
我没生气,胤禩倒动气了,厉声喝到,“十弟,越说越不像话了,去书房站着去。”
“十弟,我早就说不让你进去,别自讨没趣,你偏不听,你瞧瞧,八哥也不领你的情。十弟,你不是没听过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故事。八哥只要乐意,你叫个什么!”胤禟慢慢的踱着步从屋外走了进来。
胤誐是个直性子,额头上青筋直跳,粗声粗气的说:“就是被八哥罚我也要说,对女人不能这样,你越宠她,她越蛮横。没大婚前每次见八嫂八嫂都是轻声细语,现在被八哥宠的都敢在八哥面前耍威风了,这样时间长了,八哥的日子怎么过。”
听完胤誐的话,我笑的肠子都打结了。我捂着肚子对胤禩说:“你看你的兄弟们都不答应了,我以后还是像早上一样温柔的对你。”
胤禩一听我说这样的话,脸都变绿了,马上哄我:“别听他们胡说,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咱们俩过日子,我还不知道怎么样心里最舒服。”
胤誐一听,又来劲了。我怕胤誐一张嘴又说出什么让胤禩不高兴的话来,胤禩又要罚他,一来二去,为着我倒伤了他们兄弟间的感情。我止住笑,对他们三个说:“都别说了,十弟,你八哥也不会真心的罚你,既然都来了,就都在这用饭,我去让厨子多做几个菜,你们哥几个好好聊。”
笑梅写的那首也叫《招隐》,这两首《招隐》都是左思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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