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越来越凉,整个长安城一片萧瑟,树叶早已经脱离了树枝飘向了不知名的远处。远处一片黑云压来预示着长安城第一场雪的到来。
北风遽然呼啸而来扬起了沙尘,百姓纷纷往家赶,原本就行人稀少的街道上显得更加空荡。此时从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辆华丽的马车疾驰着在这空荡的街上显得有些突兀。
马车一路疾驰着,一直到达皇宫,此时的皇宫虽然还有几株梅花开得妖艳却更加衬托了这个冬天的悲冷。
马车上下来一位月白色蟒袍的英俊男子,两道剑眉微皱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瓣朱红的薄唇,嘴角挂着一丝邪笑,看似玩世不恭却能让人在那双丹凤眼中寻得一丝伤感。
径直到达未央宫却没有找到皇帝,“皇上去哪儿了”问守职的宫人。
“皇上此时应该在仁心湖那边。”
得到答案男子阔步来到仁心湖,远远的看到断桥的亭中那抹明黄的身影背手而立,看起来有几分萧索,慢慢靠近能看到亭中的男子临湖眺望,似乎在穿过这湖水寻找着什么。
“臣李辉,参见皇上。”
李琰微微转身,看到李辉便吩咐他起身后重又将思绪放在湖面上,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的只是满湖的残荷和几艘飘荡的游船,如今那游船也已经失了颜色,岸上的花儿已经落尽,只剩几株红梅含苞待放。
整个亭子陷入了一片死寂。
良久,李辉忍不住开口“不知皇上命臣前来有何急事?”
李琰没有转身只是略有所思的开口道:“喀尔喀与喀什答部落之事不能再拖了。”
“皇上的意思是?”
“启禀皇上,喀尔喀八百里急报。”突然闯进来的声音打破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李琰转身接过传令太监手中的密函,有些紧张,颤抖的双手已经无法撕开密函上的封印。
知道那上面是关于她的消息,李辉接过将封印撕开,取出里面的信笺重又递到李琰的手中。
颤抖着打开,里面的字赫然映入他的眼帘,‘羽烟公主身染寒病久治不愈。’再也看不下去一个字,他的心遽然紧缩,死死地攥住信封,而信却飘然而落。
‘身染寒病久治不愈’几个字也狠狠的扯着李辉的心脏。
李琰心痛的似乎忘记了呼吸,无法接受这样的消息踉跄着扶在了石桌上。‘寒病’二字足以让他胆战心惊,在朝堂上呼风唤雨杀伐果断威风八面的皇帝早已经不见,而现在他在害怕,害怕她就这样离开这个有他的世界。他怕了,真的怕了。
“皇上。”李辉的声音有些担忧。
压住心中的悲痛缓缓起身,松开了手一阵风吹来将信封连信吹进了湖里,浸湿沉入湖底。他的眼底又是一片清明,似乎回到了平时那个英明果断的大齐皇帝的形象。薄唇轻启声音冷淡:“若要解决草原各部落之间的事情恐怕要朝廷亲自出马了。”
“皇上誓要派兵?”李辉有些不确定。
“派兵是必然的,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在派兵之前还有一件事是必须要做。”
“皇上的意思是,派人出使游说?”
“知朕者,堂兄是也。”
“皇上打算派谁去?”
“非堂兄莫属。”
李辉有些不可置信,但是李琰的话有着不容拒绝的肯定,“此事交给谁,朕都不放心,唯堂兄一人朕可放心,因为还有一件事朕要堂兄替朕做。”
李辉似乎有所明了:“皇上是说她?”
李琰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身重又看向湖面,算是默认。“若是见到她……”突然住了口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此时却无从说去,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思念,他也不知道几句话是否能够表达尽自己日夜的思念。转而又道:“皇兄两天后便起身吧,到时朕会封你为钦差大臣朕会给你一道密旨。”说完顿了顿接着道:“希望堂兄能够明白朕的意思。”
李辉心领神会,双手握拳跪下道:“臣定不会负皇上所托。”
“退下吧。”
李辉起身告退。
李辉走后亭中只剩他一人,重又陷入了无边的沉寂,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条紫色的发带看得入神轻声低喃:“羽灵,你是否也如朕思念你一般思念着朕。”
突然雪花似柳絮般飘落,一片一片落在湖面上随即又消逝其中,雪越来越大湖面上的雪花还来不及融化新的雪花便飘落其上,越积越厚很快便是白茫茫一片,覆盖了整个湖面。岸边枯萎了的柳枝花草也已经被白雪覆盖,枝头的红梅落上点点的白色却更显得妖艳。亭外的洪七向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领会离去,不久便取来一件月白色的斗篷,递到洪七的手中。
亭中的李琰正看着这漫天的白雪出神,手中仍旧仅仅的攥着那条绣有丁香的紫色发带。
掀开迎风飘扬的纱帘,洪七小心翼翼的走到亭内停在他的身后不远处“皇上,这雪越来越大,似乎是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了,皇上还是早些回宫吧,若是晚了这路就不好走了,况且这会子又起了风,可千万要保重龙体啊。”上前将披风披在他的肩上。
李琰将披风接过系紧,回过头看着冻得瑟瑟发抖的宫人心中一阵不忍,便举步走出了亭子。坐上御辇往未央宫走去,刚走至一半似乎突然想到什么沉声道:“去长乐宫吧。”
长乐宫?皇上自羽烟公主走后未曾踏足过后宫,如今为何突然要到皇后娘娘的宫中?众宫人不解但是仍旧掉头去了长乐宫。
原本鲜红的朱门显得有些暗淡,走下御辇站在朱门外人这飘舞的白雪落满他的斗篷,洪七上前刚要喊便被李琰伸手制止了。
推开沉重的宫门,院中白茫茫一片,只能看见的便是暗红的朱墙。雪来得又急又快因此没有人来清扫,所有人都躲在屋中不愿意出来。地上的雪很厚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
进到正殿却没有见到皇后的身影,只有两个宫女坐在火盆旁打着盹,看到这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打扰她们将所有人留在外面的走廊,自己径直走到了长乐宫的寝殿。
看到李琰守在门口的宫女一阵惊慌,忙低施礼道:“参见皇上。”
让她们起身后低声问:“皇后可在?”
“回皇上,娘娘在里面刚刚在午睡这会儿应该快起来了。”
推门而入没有了往日的清香却多了淡淡的药香,看到床榻上消瘦的背影有些不忍,轻步走到榻旁将她露在被外的手臂轻轻放回了被子里。坐在榻边看着她略显苍白的小脸,心下不忍有些微微的心疼,喃喃道:“这些年跟着真让你受苦了,明明知道朕不爱你却仍旧默默的守在朕的身边,朕知道对不住你,但是,朕能给你的只能这么多。”
伸出修长的指尖将她眼角缓缓流出的泪水擦干,对她总是亏欠的,但是她想要的他始终给不起,因为早在七年前他就已经将心给了另一个女子,一生都不会改变,恐怕今生注定要欠她的了。
窗外的风雪更紧了,打得窗儿啪啪作响,脱掉鞋袜躺倒榻上将她拥入怀中抱着她沉沉睡去,直到他平稳的呼吸声响起,怀中的女子缓缓的睁开眸子,看着距离自己不过咫尺的俊顔却仿佛感觉到他离自己何止千万里之远,轻声低喃:“皇上为何要对臣妾如此残忍?”在他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她便已经醒了,但是她却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他,因此只能闭着眼睛假装未曾醒来,但是他的话却将自己刚刚燃起的希望扑灭,是自己想多了,她知道他的心此生都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了,即使那个女子如今已经远去任何人也无法代替。
天已经暗淡,外面的风也已经停止了呼啸,月如钩雪已停,李琰醒来怀中已经没有了女子的身影,起身理了理微皱的龙袍,此时有两名宫女推门进来看到坐在榻沿的皇上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便上前伺候他穿鞋,李琰知道她们在笑什么,却没有解释什么任由他么误会,穿上鞋便头也未回的向外走去。
一名宫女急忙道:“皇上,娘娘已经准备好了晚膳,在等皇上前去。”
已经迈出去的脚顿了顿,便改了个方向向长乐宫的正殿走去。
走到长乐宫的正殿,皇后早已经将晚膳准备妥当,听到开门的声音皇后欣然抬头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宫女伺候他洗漱后坐在她的身边,淡淡问道:“已经这么晚了,怎么没有叫醒朕?”
“看皇上睡得很沉,臣妾不忍心叫醒皇上,难道皇上还有正事没有处理么?”
“没有,只是朕已经很久没有睡得如此沉了,皇后不必担心。”看了看桌上的菜肴问道:“这些是皇后准备的?”
“是,听说皇上爱吃,臣妾便到小厨房亲自做了一些,也不知道合不合皇上的胃口。”
夹了口菜细细咀嚼后赞道:“不错,没有想到皇后还有这种手艺,还真是难得。”
“皇上谬赞了。”她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红色。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就这么安静的用着晚膳,而她也没有说话,整个空间显得异常的静谧。
用完晚膳他起身离去。
“皇上,今晚不留在长乐宫了么?”
身形顿了顿道:“朕还有事。”说完头也未回便离开了长乐宫。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早就应该料到的不是么?自己究竟还在奢望什么呢?
天上的月明亮的紧,将这满地的雪照耀出银白的光,未乘御辇信步走在幽静的宫道上,踏着未曾被人踩过的积雪,印出厚厚的痕迹,很快便被身后的众人踩平。‘羽灵,你一定要好好的,等着朕,朕会去找你,让你回到朕的身边,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