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狰狞,琴声戛然而止,像是断了琴弦,哀音不绝,绕梁婉行。
不知何时,泪已垂过唇边。
漆芷惊觉,立即抬手拭去泪水。一一她明明没有衍生难过之情,为何?
眸子微微一眯,她不觉得是自己被感动了,而是抚琴之人,意欲何为?
莫非这是一种琴术,她正是被施之人?
不快之意,油然而生。
“仙乐虽好,我道不行!”此话一出,仿佛万籁俱寂,在这一带回音不断,响亮非常。
只怕这层楼的所有人,就算在厢房里,也听到了。
老鸨脸色刷的一下变白了。
气氛沉寂的有些压抑,此时一个温和如清流般的嗓音响起。
“友人不妨指教一二?”
男的?
这声音,分明是一个男人,这里还有男妓?
邬月却是犹如被闪电击住,愣在了那里。
漆芷只道她惊奇过度。
她望着前方,眼光锐利,道,“你不动我的心,却使我泪流,怎可令人称好?”
她,怎能轻易落泪?不应该,即使是被施术也不该泪流。
声音没有接着回答,一个白色的影子渐渐浮现。
衣袂飘忽,玉冠正立,身影修长,自然之气仿若与生俱来。
男子的面容俱现,五官分明,恍惚如神明一般,美得令人不敢逼视。
如沐春风的感觉袭来,一切皆是如此合情合理,男子浑身具有脱俗的仙灵之质,其美妙不可言。
老鸨慌忙的见了个礼,心里骂翻了天,本是见这两个女子倾国倾城,却女扮男装混入青楼,定有不可告人之密,而她掌水云楼多年,何曾吃过亏?
自然想收这两位女子入楼,眼看计划就要达成,竟然冒出这档子事!
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若惹怒这位率性而为的雪公子,不说三楼的姑娘们要为此翻天,更有公子本人,将这水云楼掀了也并非不可能!
邬月张大嘴,看着惊为天人的雪公子咿咿呀呀了半天,硬是说不出什么来。
雪公子目光淡淡的扫过一脸惊愕的邬月,落在漆芷清冷的面颊上,继而启音道。
“友人所言甚是有理,在下也觉分外奇怪,友人既不动情,又何必落泪?”
“我不知。”
漆芷不为其容貌所动,只是淡然的答道。
漠不关心之态,只是雪公子却也仅仅微笑,不曾面生不满。
“雪公子,打扰您了,您若不满,这两个,奴都可……”
雪公子微敛笑容,道,“你说什么?”
老鸨见雪公子心中不快,于是连忙赔罪,退了下去。
她的计划是落空了!
这雪瓜子甚至还有偏袒这俩个小蹄子的意思!她暂时是不敢玩什么花样了。
而漆芷心疑这雪公子,不知是何种来历,令这心机不浅的老鸨如此惧怕。
“二位,若不嫌弃,到在下厢房一谈。”
漆芷没有反对,心有怪异的感觉,就是那些跟踪的杀手,此时不觅气机,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们突然离开,为何要离去?不可能放弃抓她回去的机会,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琴声!
这雪公子极其不凡!
入了厢房,邬月表情有些怪异,一路也不多言语,行为有些小心翼翼,不敢看雪公子。
这厢房摆设简单,各色的乐器行列,想必雪公子是爱且善于丝竹之人。
漆芷并没有客气,她对雪公子随便就拨下她的眼泪之事有些芥蒂,于是行为之间,重重坐着了椅子。
她有意无意的望向他,问道。
“不知公子方才弹的可是什么名曲?”
“浮生颂。”
雪公子笑道,“此乃天之赐曲,传说乃是神仙所创,在下也是游历偶得。”
“浮生颂。”
漆芷有觉玄妙,一字一句重复一遍,皱起了眉头。
“非是琴主人,而是人主琴,但有闻者,闻者各异。”
“不同的人能听到不同的琴音?”
“是也,听进心者便可立即见效,而友人所闻,便是,你自己的曲。”他迷人的眸子里渐有一丝费解,“而友人不动情,却落泪,此种异状,为在下生平仅见。”
漆芷亦有迷惑之感,只是对此无太多探求欲,只转了个锋道,“若冷血杀手闻此歌,会如何?”
雪公子一笑,笑而不语。
“你们二人就自顾说罢,竟不理睬我。”
邬月很不满的望着他们二人,愤怒恼怒。
雪公子似关切的问道,“友人有何见解?”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邬月不知何故,脸涨得通红,一连串说了好几个没有,故意使小性子般的撞了雪公子一下,跑出去了。
漆芷哑然失笑,邬月,不是看上这雪公子了吧?
雪公子被这一撞,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情绪,可见为人淡定,胸中也有城府。
漆芷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多谢你。”
雪公子怎会不明白她所说的,接言道:“何必言谢,只是在下看那些人不对,顺手除之而已。”他洒然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漆芷微微不自在,雪公子让他无故落泪令她不安不悦,但他也非有意而为之,如今她又欠他一个人情……相比之下,倒显得她气度狭小了。
“姑娘,来这水云楼,可有事要做?”他改了口唤姑娘。同时漆芷也不信雪公子这等人辨认不出她与邬月的性别。
漆芷点头,“不怕雪公子笑话,我与小妹来此,是为救沦落至此的青楼女子。”
语毕,雪公子的神情有些怪异起来,眼底伸出有一抹无奈的头痛之意。
他这是什么作态,好生奇怪,竟惊讶也不似惊讶。
雪公子头痛着,薄唇边竟渐渐浮出几分好笑的意味,仿佛想到什么值得一乐的往事。
在漆芷看来与嘲笑无异,于是她方才对雪公子扳回的好感,现在一下子被弹走了。
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认为这是胡闹之举,是与不是?”她目光不复一丝温度,站了起来,大有一言不合,就要离去之意。
她之前又何尝不如此认为,只是在青楼所见所闻,让她心理发生了一个微妙的变化,不再觉得这是胡闹。
若是真的可使她们尽量脱离苦海,比救人一命,更加有意义。
“姑娘这可令在下不解,在下做错了何事?”
“是与不是?”
她慢慢皱紧了眉头,固执己见,不离这个问题。
“却是胡闹之举,但心意难得,也罢,我助你如何?”
漆芷疑惑的望着他,摇头。
雪公子要帮她?真是奇了,这雪公子不就是这水云楼之人?她方才告诉他她们的目的,仅仅暗语说明:夺人时冰刃相见,她不会留半分情。
可如今雪公子要助她夺人,情况复杂,令人不解其真意,她亦不想再欠下人情债,自不轻易答应。
“姑娘何故推辞,岂非嫌弃在下薄力?”见她白皙的面孔上仍旧没有分毫动容,他又道,“在下猜想,这胡闹之举,乃是处于令妹吧?在下与她一见如故,心想甚是有缘,帮助你们,也是在下一点心意。”
漆芷品这重重语关,看他的眼神已有几分警惕。
他还挺关心邬月!这语句暗道里怕是于邬月也有些意思,那可真奇。那她答应还是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