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皇宫里却是沸沸扬扬，什么皇帝忽然宠爱幼一女之类的话题滔滔不休。
也是，皇帝突然大赦一名卑贱奴隶，在大众眼光看来，没有也会蹦炸出猫腻，仿佛谣传得不夸张几何，他们心里就不会惬意一般。
却是深宫，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眼圈悄悄的红了。
她愤怒的一把扫掉案几上的瓷杯，瓷杯开放得盛艳，仿佛隐隐宣告了什么的破碎。
一个婢女听到动静，连忙跑过来询问。
庄蝶怒极，一双大眼睛憋的猩红，捡起地上的碎片把那个婢女砸了出去。
“滚！滚出去！”
“庄瑜栗！啊……我不会放过你……我死也不放过你！”
发上插好的翡翠簪子“叮”的一声碰在地上，凄厉的声音不断的回响在宽旷的宫室里。
她的眼睛充血，迸发出极致的恨意。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痴痴的笑。这样的表情出现在这个年龄的孩子身上，几分诡异，甚至吓得一干惑于娘娘不放过自己的疯言疯语的宫婢不敢上前。
庄蝶从怀中掏出一个晶莹的白玉，痴然盯着上面刻着的“缎”字，笑的越发厉害可戚。
有个婢女躲躲避避的上去一步，试探的道，“娘娘，您，您还好吧？”
都说和硕娘娘疯了，越传越凶说是要疯死了，但是第二天却又宫人看见她安安静静的坐在窗口边。
这说明，她是有段时间恢复了正常的，但是这突然不知又怎的发起疯来。
她狠狠的将目光投过去，她跑过去。
“庄蝶那贱人是不是得到皇上宠爱了？”她头拼命到朝上挤，疯狂的神情骇得被逼的近在咫尺到婢女倒退了一步。
现在最厉害的婢女出去办事了，她们可不敢随便应付这样一个疯孩子。
都退了几步，皆点点头，后来也就理解了她过激的状态了。
“哈哈哈，哈哈哈……”
她惨笑，盯着那白玉上刻的清晰的“缎”
字。
“蝶儿，有这个在你身边，就像缎儿在你身边。”
“缎儿姐姐，你要把它送给我？”
“嗯，蝶儿是我最喜欢的姐妹呀。这样，我们即使分开了，你也不会孤单的。”
“呜呜，缎儿姐姐对我最好了。”
……
可是现在，她串通了那个婢女，一碗药，害她生不如死，她自己最终成了最大的胜利者，得到了皇上的宠爱。
什么永远在一起，什么会调换身份保护她，什么姐妹。
骗子，大骗子！
她一下子将它掷在了地下，白玉破碎，她跳上去用力的踩，状似疯魔。
“不能原谅，不能原谅……”婢女们退了出去，低声议论着。
“可惜这么小的女孩儿。”
“还被自己关系要好的婢女骗了，皇上又冷落她，真是可怜呀……如果是我，唉，恐怕就一头撞死在墙上了。”
“碧姐姐你也太夸张了。”一个宫婢打趣道。
外面一阵似欢乐的笑声。
嘲笑，这都是对她庄蝶的嘲笑……老天何其不公！
外面这些婢女，她一个个的记住了样子。
都不能放过，一个也不能放过！
御书阁内。
漆芷小心翼翼的剪下一段烛光，搭落在另一只的灯芯上，另一只便燃起火光，隐隐若现的细雾汇成一股细线，这线渐渐变得不真实，可能是涌向别处去了。
她神色自若，一点儿也不受外面谣传而变得不自然。
书卷的香气慢慢弥漫，漆芷平淡的心灵出了点渴望一一她已经很久没碰书了。
怎么说，她是个爱书的人。
睫毛一下一下的颤着，在淡白色光线下撇了一双淡淡的剪影。
司马晋怎么会让她看这些？这种时候她居然能萌生出想借书一阅的可笑想法。
司马晋不多时又阅完了一个奏折，不经意间侧头投了一瞥在目光痴愣直勾勾的盯着书阁内书籍的一张莹白红润的小脸。
他略一挑眉。
看样子她居然对这些书感兴趣。
只是庄瑜栗，不是活泼不已，不学无术么？
他默不作声，暂时没有继续深想这个问题。
薄唇开合，他叫了她的名字。
富有磁性的嗓音若即若离，带着一种不真实的魔幻，在人脑海里慢吞吞的摇曳。
漆芷连忙垂下眼帘，恭恭敬敬的道，“皇上有何吩咐？”
“可记得我三日前与你说过的话么？”
她心中一动，下意识的答道。
“怎能忘记？”
话音止住，漆芷心里升起一种不安。
司马晋拉过她细小柔弱的手腕。
漆芷睁大了眼睛，条件反射般，用尽十二分的力气抽出来，但是没有成功，反而手都要被扯攥断了似得。
她莫名心悸，总觉得这一刻司马晋简直化身为文霆卿，总觉要做伤害她的事。
“你以为留在我身边没有代价么？庄蝶。”他狭长的凤眸微眯，射出几丝危险和不满。
这个孩子，似乎十分害怕他的触碰。
果然他之前做的事，让她如此害怕么？不单单是恐惧，他也还记得桃花树下她眼中来不及收敛的血海深仇。
代价……漆芷完全不能接受，她现在还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
果然要把外面的谣传事情变成现实？
这个皇帝果然是个变态，开始嗜爱幼一一女？
她看向他的目光不是在看一个人，只是用无比讽刺的目光看向一个畜生般。
司马晋心中微惑。
也不至于如此目光以待，他就只是抽了她的手完成应该完成的事而已。
“你我缔结约定。”他低沉的声音响起。
“约定？”
他没有回答，修长圆润的指甲轻微的划过她的手指，一滴丰润的血啪嗒掉落在地上。
漆芷皱起了眉头，不止是因为疼痛，她更想知道这个少年想做什么。
接着他也划破自己的手指。
印了上来。
食指相对，她觉得自己的想法似乎错了。
不自觉把他当做文霆卿，又把他当做变态，当然想歪了。
脸颊飞快的闪过一抹窘迫的红晕，她刚想开口说话，只听到对方凌厉的声音。
“不想死，就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
“就凭朕给你的机会！”
漆芷乖乖的闭上眼睛。
“要打自心底承认如此约定，你可知晓？”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代价，虽然不知为何，她如今也只有顺从。
打心底承认，如果是为了能够手刃仇人，如果这就是她能活着，他给予一颗待在身边随时可能爆发的代价。
不管它到底有什么风险，她接受便是。
反正她的风险可不算少，少这一个不少，多一个无可厚非，不过如此如此。
她呼出一口气，令自己内心繁杂尽去，仅剩“愿”之一字。
她顿感她的血液沸腾了起来，一瞬间的翻涌，它又归于沉缓，流水循环般的滑动。
“从今往后，朕会允许你伴在身侧，你会有很多机会……刺杀朕！”
他猛的拽过她的手，她冷不防的撞进他的怀里。
漆芷明白契约已宣告完成，但她却恼怒司马晋拉着她肆意的拽动。
她拼命的仰起头，瞪他。
他低着头，眸光阴暗危险。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七年时间，她不能杀死他她就完蛋了！
刺杀成功一一她会如他所愿！
司马晋笑的张狂邪肆，他暴戾的眸子凌厉无比。
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笑道，“朕，万人之上！朕，当朝天子！你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真感朕不舍杀你？”
漆芷瞪着他的眼神微微一晃，这一晃，她几乎魂飞魄散，但却不是因为害怕。
司马晋的言语如同粗糙的刀子，重点不是割痛了踏，而是痛醒了她！
漆芷啊漆芷，你还如此天真！司马晋是一国之皇，生杀予夺，任他喜好，她三番两次挑衅古代一个九五至尊的威严，活到现在堪称奇迹！
她再继续下去，恐怕不能报仇雪恨就要命丧黄泉。忍，在没成气候之前，忍下去！
她面色虽然苍白，但不多时也镇定起来。
她退后三步，双膝着地，“奴婢知晓错在何处，陛下宽宏大量，奴婢无以为报！”
稚嫩女声坚决铿锵，不卑不亢，却字字悔意盎然。
司马晋妖瞳微缩。
此女跪，绝不是臣服，此女悔意，绝非是冒犯于皇威！
不错，她不曾屈服，只感自身弱小，这个时代强者为尊，她悔，仅悔自己天真可笑。
此刻一跪是认识到自己弱小的表现，此刻一跪，是为了站起来，让所恨之人更重，更重的跪下去！
“有点意思。”他唇边浮着冷笑，周遭昏下，夜晚是他怒笑所倾倒的黑暗。他是暗色的君王，独尊！
“你错在何处？回答若是令朕不满，庭杖两百！”
他偏要刁难。
庭杖两百，身子恐怕不成人形。庄蝶，也就七十杖以内，被打死了。
好毒！
漆芷眸子深处恨意又加深了一分。
“皇上，请听奴婢一言，动不动怒……奴婢也唯有冒死阐述：奴婢唯命一条。”
“说。”
“明日皇上，便会告知您奴婢错在何处！皇上，求您批准！”
明日？
“戏耍君王，欺君之最罪，当千刀万剐！”
他眯眼，却不放过她面上任何一丝表情。
漆芷跪着仰首，挺直了脊梁。
“若我欺骗皇上，但愿五雷轰顶，挖心掏肺，油锅煎炸，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这话，自一个女童嘴中平静的说出，足以令人头皮发麻，当真如同五雷轰顶，不过却是轰到了听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