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国公,你错就错在,愚蠢到利用这样一个不涉世事的孩子,她会平安长大的,不知当她横刀向你,你会作何感想?
失忆,果然倒是令计划更加完美。
“娘娘,请喝茶。”
婢女动作恭谨有礼,仔细观察之下,她眼睛里的光诡异非常。
庄国和亲公主一一庄瑜栗。
也不过只是一个十年有一的孩子罢了,此时神色惊慌。刚来此地,不说不熟悉,就连心虚也是不断的扩大。
皇宫里赐死人的药物她当然有所了解,察言观色对于她这样一个处在深宫中的孩子来说已十分娴熟。
这个婢女,明明不安好心!
她不喝,为什么要喝!
“我不渴。”她把头扭到一边,硬是压下心中恐惧。
婢女端起茶杯,看似亲切的笑容却令人不寒而栗。
“您何苦淘气呢?既然娘娘不愿,那就由奴婢来帮您……”
“不,不,缎儿姐姐,救命,救命……”
人可能会在最危险的时候想到对自己来说最可靠的人,但是这位和亲的娘娘呼救的人,却已经不存于人世。
她毕竟是一个孩子,害怕之极,此时如何能想到庄蝶的处境?
摇晃的马车里两个孩子曾经紧紧相拥,许诺对对方的守护,可惜,时空的不速之客将会完全将这件本不可能实现的事,完全瓦解。
三个月过去,飞一般的时光中,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不说痊愈,至少能够下床走路了。
来到这里三月有余,从与宫婢的对话中,她挖出了不少关于自己的故事。
亡国和亲公主,身边的一个奴隶。
陪嫁的一个卑贱的奴隶得到公主的垂怜,主仆关系十分要好,可是公主嫁将过来,她这个奴隶,自然属于皇帝。
不知皇帝为何将目光投在这个被赐名为庄蝶的女孩身上,她既无惊为天人的容貌,也没有绝艳的才情,心思简单怎单纯一词说得。
可是偏偏就是如此,她还是备受“关注”,皇帝来到公主所居之地,当然不会对幼小的公主有所宠幸,至少抓住机会就罚她。
几次鬼门关,这次的杖毙是最终的指令,但不知为何,皇帝居然回心转意不灭杀于她。
庄蝶也是被御医诊断,据说是失忆了。
的确是另一个意义上的失忆,漆芷不否定。
漆芷当然感到自己处境的危险。
一想到被自己认为是救命恩人的男人竟然是灭国的仇人,她还当做恩人,便让她有种重蹈覆辙的耻辱。
二是这里太过危险,还有听说皇帝之前对于她的“关心”,她愈想愈觉心中发寒。
这三个月虽然还没有看见那个人的影子,甚至没有见过他的容貌,但是这并不影响她迫切想要离开的心理。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皱着眉头,小小的人儿这样的神情实在显得有些滑稽可爱。
得出去走一走,在这屋子里是哪儿也不能想的。
“阿银,我想出去走一走,你可以陪陪我吗?”
名叫阿银的少女,也是刚进宫不久,被吩咐照顾这个孩子的起居,还有看紧她……她突然说要出去,她也不是愚钝的人,心下有所怀疑。
“姑娘,你身子还没好全,不可妄动。”
阿银实在害怕她在外晃会惹着什么事。
“没关系的,我差不多了……我真的很想出去走走。”表现出一个孩子的撒娇语气和哀求,她眼巴巴的望着她。
再三规劝,漆芷还是坚持要出去,她只有无奈的答应,跟紧她走了出去,心想一个孩子而已……看紧点应该没有问题。
皇家的小道和花圃气派非凡,她眼神急匆匆的刮过表面,将这些不足百分之几的地方和路线牢牢的记在心里。
如果……能够趁沐浴没人在身边的时候画出来……藏在衣物里。不行,画出来的路线如果被宫婢发现了,那真的会被害死!
怎样让她有恃无恐,被发现了也无所谓呢?
对了!英文!
这个时代是不存在于中国历史的,是一个她完全不知道的朝代,应该没有英语这样的语言!
这样每天走一些新的地方,然后记在脑中,用英文写出来,应该会安全一点!
反反复复的在一个地方绕,她生怕自己记不住。
阿银满是狐疑,后来也认为她是童心使然,传言庄国小公主生性好动,看来她的奴婢也是如此,有其主必有其仆。
陛下居然对这个败国的奴隶如此看重,真让人琢磨不透他的用心。
如今虽然是夏季,但是这里的花儿依旧开的烂漫,俊美容颜的男子立于桃花树下,薄唇弯起。
这不适时节的轻薄灵透的桃花像是专为这男子所开。
当真是颠倒众生的景象,他一身洁白的长衫,洗尽铅华。修长手指随意拈下桃花一片,醉神醉心,有着淡淡的邪意,扰人心灵。
阿银愣住了,双颊染上一片绯红,水灵灵的眸子碧波荡漾,爱慕不已。
漆芷站住的脚步动荡,整个人都晃了起来,面色一片苍白。
她死也不会忘,魂飞魄散也不会忘记这张可憎的容貌。
文霆卿,文霆卿!
这张脸分明就是他的!
司马晋长眉一挑,转过身去,面如冠玉,凛凛高贵得如同天神,但是那对魔魅的眸子却令人难以捉摸。
对这明媚的胜似女子的人,阿银看得呆了,甚至忘了行礼。
他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这个孩子的眼中……不可置信、憎恶、恐惧、还有……恨,血海深仇般的恨。
看来记忆是恢复了么?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她声音凌厉,如同厉鬼。
司马晋不禁疑惑,随即摇了摇头。
果然神智混乱。
“放肆。”
他淡淡的道,阿银猛然惊醒,以为他是在说自己,眼露惊慌的跪下。
“奴婢失礼了,求皇上恕罪!”
司马晋眸子没有转向跪在地上的人,而是盯着漆芷突然愣住的眸子。
漆芷只觉得心中感觉异常的复杂。
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男人,竟然就是皇帝……不可思议,他简直长得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就连神情,动作,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事?
随即她释然了,连穿越重生都发生了,这样的事,也应该不算什么了吧?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福下身子,“皇上恕罪。”
没有跪,她暂时没有学会屈下自己的膝盖。
司马晋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为何要恕罪?”他反问道。
阿银觉得心慌异常,她的动作就是与惨死偷看皇帝的宫婢如出一辙,皇上果然狠戾无情,这下不打算饶恕与她!
她不想死!
“奴婢错了,皇上,求您饶了奴婢!”
她二八年华,不想死啊!
“奴婢相信皇上您宽宏大量,君子气度,自然非凡,怎会与一介奴婢计较?”她低下头,谦恭的道。
“伶牙俐齿。”
他别用深意的瞥了她一眼。
“奴婢不敢。”
不敢?
这次失忆之后,胆量倒是大了不少,就连朝臣也不会像她这样淡然的化解自身的危机。
“如此,便饶你不死。”
“谢皇上。”
漆芷低下头,心中杂念却是横生。
阿银听皇上并没有怒意的语气,以为自己可以不用一死,大喜过望,正想出声谢礼,司马晋一句话便把她从天堂打入地狱。
“至于你,大不敬,便自挖一只眼吧。”
阿银脸上惨白,不敢置信。
“皇上……我……”
她正值青春年华,若是失去了一只眼睛……她的整个人生就算是完全毁掉了,这样与死又有什么区别?
司马晋皱眉。
“来人,将她一只眼睛挖掉,送入安生营。”
所谓安生营,便是军妓基地,在固定的时间段,军妓将会送去前线以供士兵享用。
其中的女子,下场只能是被凌虐至死。
漆芷睫毛一颤,她不知道安生营是什么,就连新进宫的阿银也不知。
她自然不会如此的傻,为这个阿银求情,真以为她还不长记性,善良无比吗?
只是想到自己刚才的凶险,心有余悸。
阿银害怕之极,人们总是对未知的折磨最恐惧,她不会例外。
不过,也只有凄惨的求饶,毫无效果的被架走了。
“害怕么?”
他笑的如春风拂面。
漆芷脊背发凉。
和那个男人,简直一样的残忍!
若不是他们的声音不相同,她准能更早将他认出!
她点头,并看着他说道,“我非常害怕。”
他一愣。
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站在他面前,用一种平静到死寂的语气告诉他,她非常害怕。
他竟突然看不懂这个所谓神智混乱的孩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