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怀里的徐子陵,寇仲松一口气。想着刚才还在赌气的两人,寇仲不由得笑出声。看着衣袋里面的情魄,寇仲非常开心。开心得都忘记一直在流血的手臂,开心得忘记还有一个更大的难题摆在面前。回到福满楼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安顿好徐子陵以后,寇仲立刻抓住跋锋寒,让他把徐子陵的情魄送回肉身。
跋锋寒安抚着面前激动的寇仲,让他先处理手臂上面的伤口,但是寇仲毫不在乎。跋锋寒莞尔一笑,扔给寇仲一瓶金疮药。寇仲接过金疮药,有一点没一点撒在伤口上面。寇仲按照跋锋寒的话去做,跋锋寒盘膝坐在徐子陵对面,双手把情魄托起眼睛紧闭,情魄顺着跋锋寒手里面的光芒慢慢向徐子陵体内靠去。
情魄依附在徐子陵身体周围缓缓流动,瞬间另外六抹彩光浮出体内,一闪一闪。光芒充斥在三人脸上,跋锋寒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些汗珠。随着法力的渐变,六道彩光缓缓进入体内,而粉色的银光依然依附在徐子陵身上不曾移动。感到不对劲的跋锋寒眉头不由得皱在一起,再次加深法力传送情魄,可是情魄依然一闪一闪毫无动静。寇仲看着面前的情魄,心下不由得急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情魄久久不得进入体内?看着跋锋寒紧锁的眉头,寇仲的心更是不得安宁。
渐渐跋锋寒停止运功,情魄慢慢游离出徐子陵的身体,落在寇仲的手心上面。寇仲颤抖着双手,捧着徐子陵的情魄,问跋锋寒为什么会这样?跋锋寒看徐子陵一眼,无奈地叹一口气,说:“二师妹的潜意识和情魄抵抗,情魄只为一魄,又怎么会敌得过二师妹其余六魄?如果二师妹一直对情魄产生抵触情绪的话,那么情魄就不可能归位。”
跋锋寒的话,让寇仲一怔,他不明白为什么徐子陵会抵触情魄?跋锋寒深深看着睡着的徐子陵,说:“人生就是充满太多无奈,注定应该承受的是无论如何都会逃不掉。”虽然跋锋寒曾经不看好寇仲,不过经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跋锋寒也不得不佩服寇仲。跋锋寒深深看着徐子陵,眼睛里面有一丝让人读不懂的情绪:“其实,天下之大奇人异士比比皆是,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无可奈何。”
“尤其是情,情爱本身就是一道难以跨越的横沟。曾经以为二师妹注定是得道成仙的非凡之人,却不料因为你而破凡尘,为救苍生牺牲自己。三年后重返人间,料想应该可以过上平凡普通的生活,哪知道二师妹终究不是普通凡人。”寇仲紧一下手里面的情魄,缓缓地说:“你凭什么说子陵不是普通凡人,你怎么会知道子陵压抑在心里面的痛苦?”
寇仲继续说:“子陵不过是凡人,不过是一名普通的蜀山弟子,为什么拯救苍生全都要落在她一个人身上?她没有三头六臂,什么都要她帮忙?救苍生要她,助人要她,破剑封印要她,渡人投胎是她,什么都是。她只有一双手而已,她只是再平凡不过的徐子陵。”寇仲越说越激动,双肩不停地颤抖。
跋锋寒叫寇仲不要这样,一切都是徐子陵心甘情愿。寇仲说着说着,双眼渐渐变红:“子陵她当然不会拒绝,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扛、自己撑,哪怕痛了、累了,也不会吭一声。”跋锋寒说:“寇仲,这次二师妹所做的事情是为你而,离开只是承受不了没有你的日子,这是我认识她一直到现在唯一的一次任性。”
寇仲的话,让寇仲痛心疾首,愤愤地骂韩伊泽。跋锋寒说,情魄在手上还有时间。只要弄清楚徐子陵是因为什么原因丢失情魄?就能找到让情魄归位的办法。跋锋寒的话,让寇仲垂下的头部,在白眉的那个故事一瞬间抬头,定定看着床上的徐子陵,坚定地说:“爱是与生俱来,哪怕没有情魄,只要有爱我的子陵一定会回来。”寇仲的话让跋锋寒欣慰地笑一下。
徐子陵醒过来已经是隔天的事情,环顾一下周围,猛然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心下一紧。莫名的心慌使徐子陵翻身而起,当打开房门的一刹那,就看见寇仲完好无缺地站在面前。徐子陵大步向前,仔细看一圈,问寇仲有没有事?寇仲嬉笑着说自己已经没事,看着寇仲嬉皮笑脸的样子,总算放下心来。
本来气氛是很融洽的,但是当寇仲提起情魄的事情,两人又一次吵起来。寇仲握着徐子陵的情魄,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面闲逛,仰头望天不停地叹气。跋锋寒来到寇仲身边,安慰地用手拍一下寇仲的肩膀,说:“你跟我来,也许知道二师妹情魄丢失的情况之后,会有所帮助。”跋锋寒用法术联系行风,跋锋寒让行风把徐子陵丢失情魄的原因告诉寇仲。
行风说徐子陵丢失情魄的原因,是她自己放弃,寇仲猛然一惊。行风缓缓地说:“一个谎言,把子陵伤得太深。子陵并没那么坚强,她没有勇气去走完一个人的路。当太上老君运用五行阵救子陵性命的时候,她的三魂七魄早已涣散,本将逝去。因为你的呼唤,魂魄找到回家的路。随着你的声音,而慢慢回来,唯独情魄迷失。”
“当其余的魂魄聚集在一起的时候,留下的情魄却止住脚步。情魄害怕,害怕睁开眼睛后,看见的只是天羽而已,所以情魄离去。虽然不愿意回家,但是也舍不得离开,所以情魄默默走过你们的每一条路。不回家,是因为情魄害怕如果醒过来以后,这些路只能由自己一个人来走。情魄承受不起,所以也许不爱才是解脱。”
寇仲明白过来,看着手里面的情魄。行风继续说:“子陵根本就不想走,只是没有你,她又有什么留下的理由?从始至终子陵的心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你。”寇仲慢慢坐在草地上面,说:“可是子陵这么排斥情魄,怎么样才能让她接受?如果我把所有的事实告诉子陵,她会不会相信?”
就在这个时候,唐诗颖走到行风身边。告诉寇仲,徐子陵不肯接受情魄,是因为徐子陵吃醋。唐诗颖的话犹如天雷一样,震得跋锋寒和寇仲愣在原地。行风点了点头,说:“寇仲,诗颖说的的确是子陵所想。没有情魄的子陵为什么还会爱上你,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情的天性。但是这几天你为了寻找情魄日益操劳,甚至为了情魄舍命,我们都明白你的原因,可是子陵并不明白。你知道吗?现在的子陵认为你爱的只是情魄不是她,所以才会排斥。”
行风的话让寇仲恍然大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为徐子陵拒绝情魄而忧心,如今却有一点窃喜。行风渐渐离去,寇仲和跋锋寒踏上回家的路。走在路上,常胤问寇仲,如果徐子陵还是不愿意情魄归位怎么办?寇仲耸一下肩膀,说:“真是这样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没关系。既然冥冥之中注定子陵会爱上我,那么这个情魄丢失,还会有千千万万的情魄。”
把风垂眼浅笑,什么也没有说。正当两人快要到家的时候,韩伊泽出现。看着门口的韩伊泽,寇仲的怒火又升起来。寇仲愤怒地说:“子陵被你害得差点没命,你还来招惹她。趁我没有发火之前,你赶快给我走。”韩伊泽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说:“我知道子陵不愿意接受情魄,如今时间也没有几日天,你真的甘心看着情魄消失?”
韩伊泽的话,不由得让寇仲愣在原地。韩伊泽真诚地请求寇仲,给自己一个机会,让自己试一试。跋锋寒用手拍一下寇仲,说:“你就答应他吧!毕竟这个祸是他闯出来的,他有责任去解决。”寇仲白韩伊泽一眼,就气呼呼地向内屋走去。看着寇仲远去的背影,韩伊泽表示感谢。
韩伊泽找到徐子陵,跟她说她和寇仲之间的事情,还有她丢失情魄的事情。听完韩伊泽的话,徐子陵豁然开朗。韩伊泽笑起来,他对徐子陵的伤害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还得清,但是只要是徐子陵的事情,自己能出一份力,就绝对不会逃避。看着远去的韩伊泽,徐子陵释怀地笑起来。徐子陵到内屋找寇仲,她拉着寇仲的手,说让情魄回家。
一阵微风拂过,两抹微笑轻扬。两人盘膝而坐,双手并立互握,轻轻闭上眼睛。跋锋寒运足内力传入寇仲体内,寇仲手掌上面的情魄随着内力,慢慢嵌入徐子陵体内,遗忘的碎片一块一块回归到原位。久久之后,跋锋寒收回掌力,慢慢退出房间。徐子陵睁开双眼抿嘴一笑,说自己回来。
话音刚落,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徐子陵用手轻轻拍一下颤抖的身体。“对不起”三个字还没有说完,就被埋没在寇仲柔情的吻。慢慢放开徐子陵,寇仲慢慢掏出那天从徐子陵袖口掉下的海螺,问她怎么没有给自己?徐子陵微微一愣,轻轻地笑着说:“如果你当真成为天羽,这个对你来说根本就没有用。”
一抹心痛划过心口,寇仲说:“谁说没有用,就算真成为天羽,我也不会忘记你。”寇仲嘟着嘴,用手推一下徐子陵,说道:“真是呆死了,谁说的话都信,差点我们就要在黄泉下见面。”徐子陵垂着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寇仲想着韩伊泽,气就不打一处来。对于韩伊泽,一直到此时此刻,徐子陵都没有半点责怪,也不恨他。
设身处地去想,韩伊泽所做的事情不过是因为一个情字。放眼天下,为情苦为情恼的人比比皆是,世界上唯一难以跨越的便是情爱。一个百年的亲情放在眼前,又怎么会放得了手?看着走神的徐子陵,寇仲问她在想什么?徐子陵说:“寇仲,韩公子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毕竟亲情面前,谁又能潇洒放手。换做是我,如果见到师父这样,说不定做得还不如韩公子好。其实都是我太笨,怨不得他。你要怪就怪我,是我差点又食言。”
寇仲愤愤地说,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原谅韩伊泽。看着孩子气的寇仲,徐子陵笑着摇了摇头。徐子陵自是知道寇仲的为人,她有信心寇仲一定会原谅韩伊泽。寇仲一个翻身,把徐子陵压在身下。突然的动作,让徐子陵一愣,随即脸呼一下红到脖子,问寇仲要干什么?寇仲嬉笑着说:“子陵,我为了你差点死了,你是不是要安慰一下我啊?”
徐子陵点头认真地说:“寇仲,我害你差点坠崖身亡,是我不对。你先让我起来,我好好安慰你。”寇仲挑眉地说,躺着安慰就可以。徐子陵皱起眉头,正经地说现在是白天不可以。寇仲问徐子陵,是不是晚上就可以?徐子陵眉头再次一紧,说什么时候都不可以。看着哭起来的寇仲,徐子陵一时之间慌了手脚,小声地说晚上,寇仲得意地笑起来。
隔日,寇仲一个人在房间里面忙碌地整理东西,然后又找到几个伙计,嘀嘀咕咕说几句,便看见几个伙计一把鼻涕一把泪往寇仲身上蹭。景天又对跋锋寒说几句之后,就拉上徐子陵走出福满楼。一路上,寇仲笑得非常灿烂,让徐子陵很不解,问寇仲对伙计说什么?寇仲对徐子陵说,一会儿她就知道。
两人不知不觉间便走到后山,寇仲望一下后面嘀咕几句。虽然寇仲埋怨得很小声,不过依然被徐子陵听见,问跋锋寒是不是也要来?寇仲埋怨跋锋寒,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徐子陵浅浅一笑,说:“寇仲,你稍安勿躁,大师兄一定是有事耽误。”寇仲白徐子陵一眼。就在这个时候,便看见跋锋寒背着三个包袱,黑脸走过来,一脸不满地扔给寇仲。
寇仲接过包袱嬉笑起来,跋锋寒瞥寇仲一眼懒得理会。徐子陵看着寇仲和跋锋寒手里面的包袱,问要去哪里?寇仲转身拉着徐子陵,说以后在水宁居定居,再也不回金陵。寇仲话刚一落音,就迎来徐子陵不可置信的眼神,徐子陵问福满楼怎么办?寇仲说送给伙计。徐子陵皱眉,着急地说:“那怎么行?那是你爹还有你一生的心血,你舍得吗?”
寇仲用手慢慢抚平徐子陵紧皱的眉头,说:“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以外,还有什么是我舍不得的?爹办福满楼的目的,是为了让客人觉得舒适。只要经营福满楼的人记着这个准则,由谁经营都是一样。”徐子陵眼泛泪光,她觉得寇仲这样做不值得。寇仲说:“什么不值得?为了你我连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福满楼。你就像深山野人一样,纯良得像一只兔子一样,只有水宁居才适合你,起码不用担心你被人拐走。”
寇仲看着徐子陵满脸的感动,心里面喜滋滋。他抓起徐子陵的手,叫后面的跋锋寒打开结界。跋锋寒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听寇仲的话?虽然心里面是这么想,但是还是帮忙打开结界。临走之前,寇仲笑着叫跋锋寒回蜀山。本来准备离开的跋锋寒,转念一想还是去看看白眉。
看着两人争吵,徐子陵抿嘴一笑。静静跟在两人后面。水宁居依然没有任何改变,天空依然一片蔚蓝,湖水依然清澈见底,翠竹绿草,真是一个人间仙境。远处,白眉正在打坐运功,寇仲、徐子陵和跋锋寒叫一声。白眉似乎早有预料,看见三人并没有太多惊讶。徐子陵与跋锋寒对视一眼,双双跪倒在地上,向白眉叩头,白眉把他们扶起来。
徐子陵眼泛泪光地说:“师父,我全都想起来了,这三年来谢谢你的照顾,我……”白眉和蔼地用手抚摸着徐子陵的头部,说:“子陵,看见你回复记忆,我真的很开心。”看在叙旧的三人,寇仲就闹开,然后一把拉过徐子陵。看着依然活力四射的寇仲,白眉觉得很开心。白眉向寇仲眨眼说:“寇仲,有子陵在你身边,你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
寇仲得意地扬起头,徐子陵微皱眉头看着白眉和寇仲,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四人围在一起讲述,离开水宁居之后发生的事情,不知不觉夜已渐渐入深。寇仲看着依然畅谈的三人,不满地嘀咕自己很困。白眉叫徐子陵与寇仲回房休息,寇仲不给徐子陵任何拒绝的机会,拉着徐子陵自觉往曾经是两人的房间跑去,门紧紧关上。
看着紧闭的房门,白眉不由得轻叹,问跋锋寒是不是还是没有放下?跋锋寒微微一愣,随即轻笑地说:“师父,你想多了。从来不曾拿起过,又何来放下呢?”跋锋寒的话,让白眉疼惜。跋锋寒和徐子陵都是自己从小看到大。比起徐子陵,跋锋寒又何尝不是把心事埋在心里面?白眉意味深长地说:“人世间最难的便是情爱,拿起易放下难。你能明白不拿起何放下,实属不易。”
跋锋寒浅笑地说:“说不甘心,我有过。说不难过,我哭过。但是我明白,爱不是拥有。作为师兄,能得到二师妹对于兄妹的那一份情怀,我已经知足。其实爱与不爱,并没有什么得到与失去,放下与拿起。爱不过是人生的一场经历,苦甜痛醉醒,才能真正体会到何为爱?”白眉微微一笑,望着天边的圆月,对跋锋寒说他已经得道。
跋锋寒只是轻笑,什么也没有说。房间里面的两人久久没有入睡,徐子陵被寇仲紧紧的抱在怀里。看着天边的圆月,徐子陵想起那天寇仲的那个故事,她轻声地问:“寇仲,董永和七仙女的结局是什么?”寇仲紧一下手的力道,让徐子陵靠得自己更近,他凑到徐子陵耳边说:“最后,玉皇大帝被感动,让七仙女变成凡人,和董永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徐子陵微微一笑,闭上双眼静静的睡着。寇仲也不再说什么,抱着徐子陵也进入梦乡。两人相伴于湖边,犹记得当初徐子陵还是魂魄的日子,似乎还在昨天。看着静静的湖面,徐子陵感叹地说:“想当日,你、我和林宇在这里架柴烧鱼,转眼之间一切都已成过往。”寇仲在心里面嘀咕,愤愤下决心,一定要赶走多余的人,包括白眉。